四人带着欢宁立刻赶往龟山,欢宁从前听苍明公说过天下有名的鬼怪,听说过金睛无支祁的事,知道这金睛无支祁类猴、塌鼻、凸额,白头青身,火眼金睛,百尺头颈,力大无穷,江淮一带,多有他的党羽,千里之内,木魅、水灵、山妖、石怪,莫不听他的命令,受他的节制,自称淮水之君,在淮水兴风作浪,危害百姓,神大禹治淮水时,无支祁作怪,神大禹召集群神,擒获无支祁,用大铁锁锁住了他的脖颈,金玲穿鼻,把他镇压在淮阴龟山之下,同时封印了他的力量,入沉眠,更有姓安的一脉后人,每至百年,都要在支祁井吹响玉笛,一曲《无念》令无支祁永远陷入沉眠。
他们日夜不休赶路,途中知晓天下各地忽然妖魔横行,神书派弟子悉数下山降妖除魔,也顺手收服了些作恶的妖,那龟山的金睛无支祁是上古妖兽,苏醒之后厉害异常,已淹没了千百户农户,在龟山的弟子大半去救农户了,要下支祁井还得他们三人!
星夜赶路,四人一妖终于到了龟山,直奔支祁井而去,那支祁井井口远处瞧去倒也平常,只是方圆两里内,飘散着沉浊淤塞的青气,冷厉煞人,是为一重结界,青气笼罩之地长着许多泛青光的花,花瓣似桃,每一株花只有一片黑色的枝叶。除了安氏后人,无有人敢靠近。龟山上,只有安氏后人居住。
龟山山体大半在水中,露出水面的不过一小部分,四面都是水,也无有人敢冒险居住,只有安氏后人因职责所在,不敢离开。
支祁井两里内无法靠近,昀白长老和弟子俱是在两里之外微有陡斜的疏林中同一女子说话,那女子亭亭玉立,柳腰纤肢。
他们同昀白长老汇合之后,才知这女子便是安氏后人:安雪卉,同她攀谈后才知,安氏世代相传的玉笛已毁,而此时正是百年《无念》一曲吹响之时。
当长睿问女子玉笛遗失的经过时,女子似乎要哭出来般:“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玉笛已毁,再也不能吹响《无念》让无支祁沉眠。”
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织好的困局之中,一时间还未能清醒过来。
时不等人,昀白长老担心无支祁挣脱铁链,便让长凌照顾女子,待女子清醒些再询问其细末之事,支祁井两里内的青气中是雷击结界,长睿、长谨、长风三人稳重且在弟子中修行较深,可因无支祁是上古之物,只让弟子去查看昀白长老不放心,况且要无支祁醒来的人目的不知为何,是否还会回来?诸多问题未解。故他下井之后,得有人在山内仔细看守。于是他便吩咐长睿、长谨随他下井,长风留在原地,带领众弟子仔细查看龟山,若是有人来寻事,立刻通知他。
众弟子领命,长睿、长谨跟随昀白长老穿过青气汇聚之地,饶是三人有安雪卉给的玉佩能不受青光结界的雷击,然三人一进入青气内还是觉周身麻痹似被利箭刺戳,筋骨刺痛难忍,长谨和长睿心中默念心决,再用修道书护身,才能下井进入甬道。昀白长老走在前头,叮嘱二人小心。
下井之后,三人清楚的听到金玲响声,无支祁的嘶吼声,震人心肺,昀白长老道:“那支祁井外的青光不仅拦住的是想要下井的人,更阻断了金玲的声音。”
长谨道:“方才在上面听到无支祁的嘶吼声只觉似狗吠一般大小,如今下了井才知这猛兽的嘶吼能杀死寻常人。”
昀白长老道:“龟山此刻没有摇动,想来是无支祁撞累了,我们快些走,仔细着些。”
昀白长老带着长睿和长谨穿过暗黑的甬道又往下走。
长凌和欢宁扶安雪卉回到山腰茅舍内,安雪卉抓着长凌的手不放,长凌一直出声宽慰她,想让她静下来,欢宁见她额头冷汗涔涔,便想去灶下取水,在院中遇到了长风。
长风见她端着木盆,问:“要去打水?”
欢宁点头:“那位阿姊吓坏了,冷汗直冒。”
长风道:“她自觉失职,自然不安。”
欢宁问:“那玉笛已毁,世间可还再能寻到玉笛了?”
长风道:“那玉笛不是凡间之物,是巫族之物,其音能穿过雷击结界通支祁井控制无支祁。可这世上已寻不到巫族的踪迹,恐怕她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如此害怕的。”
欢宁可伶安雪卉:“她似乎是被人骗了,真是可怜。”
长风还未开口,便觉周身流气忽然开始裹搅,一重压迫之感袭来,一阵山风刺骨,欢宁更觉喘不过气来,手中木盆掉落在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长风立刻去扶她,一阵阴冷之风从身后吹来,他转身一看,似乎不意外,屋内长凌听到木盆落地的声音,想要出去查看情况,奈何安雪卉死死拉住了她,她没法抽身离开,只能大声询问欢宁发生了何事,欢宁高声回:“没事,手不稳盆落了。”
听欢宁说无事,长凌便不再问了。
“宋臣廉大哥。”
“先生!”
欢宁看到宋臣廉,觉意外、惊喜、也害怕。
宋臣廉独自一人从门外走进来,看着二人在笑。
他的笑令欢宁想起了那天晚上,雪清山上,他就是这么笑着抢走了她手中祭神书,带着邪气、阴冷的笑,不是从前的先生。
茅屋里的长凌似乎听不到宋臣廉的声音,只在安慰安雪卉。
长风站在欢宁身前,看着宋臣廉,想到欢宁说过的先生同此刻这人是同一副面孔却不同心性,不禁皱眉。
宋臣廉笑:“欢宁,怎么见到先生这么害怕,是怪先生那天晚上没有带你离开上灵清墟吗?呵呵,先生刚刚醒来,没有余力带你离开,并且只有神书派的掌门能救你,先生不带你走是为你着想。”
欢宁觉得眼前这人不能说完全不是宋臣廉,可他说的话确实不是从前的先生会说的,欢宁也觉模糊不清,自己怀疑起了自己。
“你是先生吗?”
宋臣廉大笑。
茅屋的长凌此时才听到陌生男子大笑,一把拉开安雪卉,跑到屋外,看见了宋臣廉,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长风转头看她,道:“长凌,你进屋去。”
长凌固执的摇头,不肯进屋,她看到宋臣廉的第一眼就害怕,长风和欢宁就站在宋臣廉面前,要她做缩头乌龟,怎么可能!
她看了宋臣廉一眼,忽眼前一黑。
那宋臣廉迅若风,已至长凌身后将她打晕,倚靠在门边。
长风和欢宁紧盯着他,长风见他打晕长凌已想动手,但见宋臣廉未对长凌有恶意后,收住了手。
欢宁本要去长凌身边,却被长风拦住。
宋臣廉朝长风和欢宁走来,笑道:“今夜,我不会伤害你神书派任何弟子,你大可放心好了。”
长风问:“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何?”
宋臣廉道:“只是来找你们,一来看看欢宁可好,二来想问你一件事。”
长风问:“何事?”
宋臣廉道:“一个对错。”
言罢,他走到二人面前,左手抓住欢宁的手,右手抓住长风的手,道:“此事,一个对错······”
他抓住二人的手,让二人看到了他的记忆,绝望的、血泪交加的记忆······
星月疏朗之夜,柔儿倚在门边等候宋臣廉,心事重重,待宋臣廉穿过月门,她便立刻抬头含笑看向宋臣廉,瞧见宋臣廉本是皱着的眉头在迎上她的目光时便舒展些许,柔儿走下石阶望着他,他见柔儿走来立刻快步走去,担忧道:“夜寒凉,快些进屋。”
二人站在阶下,柔儿拉着他的手,心中不安:“夫君,柔儿心中不安。”
她已是急得比热锅上的蝼蚁还要不知方向,可却不愿宋臣廉多担忧她,但也不愿隐瞒宋臣廉,只好缓缓道出。
宋臣廉担忧柔儿受凉,揽着柔儿的肩回屋,柔声安慰道:“我已将那方士赶走,我没有什么仙缘,也不需要什么仙缘,更不要什么毁天灭地的本事,我只要生生世世同柔儿相遇,同柔儿白首偕老,不止此生,而是生生世世,这一世我同柔儿已是相遇晚了些了,下一世,此后的生生世世,我要同柔儿婴孩时便相遇。”
说话间,他已将柔儿带回屋内,款款柔情,连星月都比不上其一分美,他扶柔儿带至长案后盘腿坐下,握紧柔儿的手,即便柔儿淡淡一句坦言,他也能感受到柔儿的不安,因柔儿的不安他感到自己的无用。
“柔儿,让你感到不安是为夫的无用。”
柔儿就是知道他会这般怪自己才想轻轻一句话诚实带过,因他们起誓此生不会骗彼此她才坦言,不想骗他的,不过她说了总是好的,她的喜怒哀乐她不用说他便看的清楚,若是闷在心头不说他才更自责。
柔儿缓缓倒进他怀中,柔声道:“不是夫君的错,实在是那方士模样吓人,便是黄泉路上的青面獠牙鬼也不如他可怕。”
宋臣廉轻笑出声:“若是为夫死后也变那青面獠牙鬼,岂不是柔儿就不喜欢为夫了?”
柔儿一面笑一面用额头轻轻蹭宋臣廉的胸膛,这是他们夫妻间常有的亲昵,她道:“夫君死后绝不会是那青面獠牙鬼,最多只是白了些,没有人的血色,不过那时柔儿也是一样的。”
宋臣廉其实心中也一直不安,柔儿也知道,所以方才才说笑安慰他,这天地间,他只求一个柔儿,权、财他都不在乎,只要柔儿在他身边他便再无所求,他行善事其实不似旁人说的那般毫无私心,他是想让天上的神、仙看到,而后保佑他这与柔儿生生世世相爱的微末祈求能得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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