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宫殿，死一般得寂静。
有人麻木地站着，有人表面平静，实则内心几多煎熬。
几人一路奔跑，甩掉了凝婳锲而不舍的追赶，不知不觉竟来到禁华山山脚下。因为靠近皇陵，有皇室专门命能工巧匠开凿的密道，身为皇子的方枢，尽管不为皇帝重视，却也知道这重要而隐蔽的地方。
进入秘道，方枢和姜莫璃站在一处，面面相觑，二人内心思忖着眼下的情形。此时此刻他们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同凝眉开诚布公反而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
“凝婳应该找不到这里了，皇室的秘道只有父皇和我们几个皇帝才知道。”方枢拉下密室的机关，所有的障碍不再启动。
“参见教主。”
行至密道深处，空间骤然开阔，蓝衣女子凝眉双膝跪下，两手放于额顶，这便是对尊敬之人所行最大之礼节。
姜莫璃若有所思地望向方枢，皆是怔忡。此刻的他，眼神坚定，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正在尽自己最大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未几，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冰冻的寒霜：“你方才称我为教主，哼，荒唐，我乃当朝真龙天子之子，你可知诬陷戏弄皇族的下场。”说罢双眼睥睨，冰冷的眼神仿若刺进骨髓。
姜莫璃饶有兴趣地斜眼瞥了方枢，红唇勾起一抹轻笑。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感叹近来发生之事越发扑朔迷离。
“凝眉知道教主意一时以相信。”言罢，她缓缓将手中的佛珠捧在手心上呈现在方枢的眼前。
“区区佛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就此相信？”方叔双眉轻挑，眼神不屑。
然，话音未落，就在此刻方舒手腕上的佛珠泛着团团金光，同凝眉手上银光四溢的佛珠交相呼应。姜莫璃一旁暗自惊呼。
此刻，幼时梦中曾经出现的白发玄衣男子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复又消失。
“鬼月教主命属下凭借此佛珠找寻下一任教主的去向，这是教主给我下的最后任务，我不能辜负她的最终所托。”
鬼月教主，鬼界中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斩鬼神女。自成立鬼月教之后，斩杀数千恶鬼传说便在鬼界传开，每每见到鬼月教之人，众鬼便如临大敌，纷纷逃窜。
据传鬼月教教主鬼月于二十年前杳然无踪，鬼月教变自此消失在江湖之中。众鬼自此之后便又猖狂起来，横行于世，无恶不作。
想来自己被困于锁魂塔之内便是鬼月教之所为，此教重出江湖，出现在众鬼视野，众鬼听闻此噩耗怕是会吓得心惊胆战吧。姜莫璃如是想。也为此时自己尴尬的处境隐隐担忧。
“鬼月教？倒是第一次听说。你且说说这是怎样的一个教？”方枢此刻饶有兴趣地盯着面前低头保持跪姿的凝眉，上前走了两步。
“也难怪教主不知，此叫于二十五年前由鬼月教主成立，凝眉自小被家里人抛弃，流落街头，过着饥不果腹的日子，是教主将凝眉从危难中救出，给了凝眉一个家。自此凝眉便追随教主除鬼杀敌，将其赶尽杀绝，还天下太平盛世。”凝眉义正言辞而铿锵有力道。只是她依旧未抬头，神色敬重地望向地面。
“你且说我乃鬼月教之传人，那教主鬼月于我有何关系？”方枢双眼微眯，步步逼近，眼神中杀气尽现。
“这……属下并不知情，鬼月教主指示将最终的托付交于属下，属下也定不遗余力完成，如此而已。从此效忠于您便是凝眉最大的使命。”凝眉郑重道，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
“效忠于我？难不成是叫我去做那除鬼之事？”言罢意味深长地斜睨了眼一旁脸色铁青的姜莫璃，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
一听他这么说姜莫璃便面明白自己暂且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对于这么调侃自己心里微微不爽罢了。
她环抱双臂，扭动身姿，袅袅娜娜地来到方枢身边。魅惑的赤瞳定定地勾起他眼中的波澜。
“怎么？才能用完人家就想把人家除掉吗？昕王大人可真狠心啊。”这画皮鬼在一旁声泪俱下，演得逼真感人。认谁看了都怜香惜玉。
“放心，我暂且不杀你，你对我尚且还有利用价值。”方枢玩味地笑了笑，眼神望向别处。
“教主，此鬼修为颇深，若不尽快除掉，日后恐生祸患啊。”凝眉深色担忧，焦急地在一旁劝诫道。冷冷看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四处张望的姜莫璃。
“既然你们曾经在鬼界中极负盛名，想必区区一个画皮鬼也不在话下吧。”方枢嘴角勾起，背对着姜莫璃，留给他一个高大的背影。
此话一出，对面的凝眉也无话可说，只得遵从教主的命令，双手抱拳，点头听命。
“你可知教主鬼月现在何处？”方枢问道。
凝眉摇了摇头。“教主的行踪向来不对我们透露，二十年过去了，我们一直在寻渣，却一无所获。”凝眉□□的身姿微微颤抖。
“既然你奉他为教主，那另一蓝衣女子为何又会追杀他呢？”姜莫璃食指缠绕着垂下的发丝问道。
凝眉闻言怔了怔，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
“其实属下和凝婳二人表面上是鬼月教左右护法，我们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寻找下一任教主的行踪，实则我们二人小种的并非同一人。”
“此话怎讲？难不成你们教中不止一个教主？”姜莫璃投以疑惑的眼神问道。
“是的。”凝眉点了点头，眼中的敌意并没有之前那么深。
“凝眉虽然为教主的心腹，为其效忠，但其实教主本人之私事凝眉知之甚少。传言她有一个姐姐，凝婳便是为其效忠。凝眉初见她时，我们二人心中便知虽同为鬼月教效忠，却不是效忠于一人这一微妙差别。”
“那她也是在寻找下一任教主吗？”姜莫璃继续问道。
“是的，她也被另一位教主临危受命寻找下一个继承人。”凝眉点头。
“其实……鬼月教到了后期已经群龙无首，早已不复当日了。我同凝婳联手，只是为了借助她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完成教主的遗令罢了。”凝眉叹了口气，眼神空洞，似在回忆往事。
“那个叫凝婳的女子效忠之人又是谁呢？”方枢、姜莫璃二人齐声问道。
“这个凝眉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她的主人叫秀禾，那位大人的手下手臂上皆纹着牡丹花的图案。”凝眉答道。
等等，秀和？这不就是方枢母亲兰妃好友的名字吗。当初窥探兰妃生前梦境之时，好友秀禾频频出现在她的记忆中，此人定不简单。只是在兰妃的记忆中竟未刻画秀和的面貌，真真令人疑惑不解。姜莫璃心中暗惊，瞥了一眼方枢，他眉头紧锁着，应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事情越发复杂了起来。
“你可知那位秀禾大人和鬼月教主是什么关系？”姜莫璃疑惑道。
不出意外，凝眉口中的鬼月教主应该就是方舒的母妃兰妃，而这秀禾定是当日同兰妃有着千丝万缕关系。
“其实属下并没有见到过秀禾大人，只是传闻他和鬼月教主的意见不和，两人似乎从未共事过。”凝眉如实说到。
“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还有鬼月教主，能否告知得再详细些，你就这么肯定我就是下一任教主？”方枢疑惑地看着眼前陌生的蓝衣女子。单刀直入问出心中所想。
凝眉眼神躲闪，最终长舒一口气，幽幽道：“其实鬼月教主有一所爱之人，二人喜结连理，却被皇帝横刀夺爱……”
方枢、姜莫璃皆是震惊不已。空旷的地道里好似能够听见这二人加速的心跳声。
“难不成……你并非皇帝所生之子？”姜莫璃瞠圆双眼双眼惊呼。
难怪方枢虽为三皇子却并不得皇帝重视，在本该同其他皇子一样努力做出一番政绩的年纪被皇帝支去寻找仙丹，在外人看来就是误了大好前程。
“胡说！都是胡说八道！什么鬼月教，什么下一任继承人，都是假的。休要谎话连篇，否则就是在同皇族作对。”方枢双手握拳，咬紧牙关，力道虽大，手中的佛珠却怎么也捏不碎。
罢了，使劲一摔，佛珠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密不透风的暗室内只剩下姜莫璃和凝眉二人，姜莫璃走上前，蹲下身将方枢扔下的佛珠捡起。
纤纤玉手刚要抬起却另被一双伸向前的手阻止，二人双目交汇。
“怎么？鬼月教的人又要来欺负我这个小鬼吗？”姜莫璃双眼含笑地调侃道。
“不，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教主。”凝眉目光坚定，微微含笑地看着姜莫璃。
人人道恶鬼揭示凶神恶煞，厌而避之，她姜莫璃早已习惯。但这不代表他就不会难过，特别是刚才方枢对凝眉所说之话深深刺到了姜莫璃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墙。
她微微一笑，拜别了凝眉。
走出暗室，看见方舒正躺在树下，望仰望星空。她走上前，坐在他身旁。
寒风拂过，平日里若是刺骨，今日莫名有些暖意。难道因为身旁有人？
思及此，方枢内心摇头，暗骂自己天真。
“不用担心我，我好得很。”紧闭双眼，方枢自以为很帅气地说着。
“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来拿我的解药。”姜莫璃笑她自作多情却也不多话，就这么坐在他的身边。
今日一连串超乎意料之事接踵而至。自己难道真的不是皇帝所生？方枢内心愁肠百结，但似乎习惯这画皮鬼在身边，因此心情也变得晴朗些，他二话不说将一颗药丸扔给姜莫璃。
一人一鬼，阴阳两隔，此刻，无关风月却有情。
对不起，错别字太多，已改！（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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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鬼月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