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迅速给他让出不小的地方。只见一个8抬软椅被人抬了进来,上面的人一双三角眼爆射出毒蛇般沉郁的眼光。头戴簪缨和田玉帽,身着江牙海水五爪黑蟒袍,腰围镂金玉带,真是显贵至极。
众人见此都暗暗吸口气。
“哇,听说这赖家舅舅现在可是有权有势,在裕王手底下办事,特别得用,裕王可是太子,未来的皇上啊。”
“我也听说了,瞧瞧这蟒袍,就是太子赐给他的,现在朝中大臣给他送礼把门槛都快踏平了。”
“那是……”
“哎呦,您贵人事忙,快请里面暖阁坐着……”马上有人奉承着迎上来。
“不必,我也来给徐老太爷上柱香。”赖度闪着他那对阴毒的三角眼,道。
发引起灵前,公令高着嗓子唱跪:“……孝子徐世平,跪!孝孙徐槐,跪!孝孙女徐如蕙,跪!孝孙女徐如玉,跪……”
徐如玉注意到,徐如蕙跪完就去找了他舅舅赖度,哭哭啼啼诉说着。
“舅舅,我原来也不过是打算就算那个病秧子死了,我也可以过去当当家主母,可我自从听你说了,王家是晋王这边的,现在晋王在朝堂上都快混不下去了,以后肯定也会被太子干掉,到时候王家连性命都不保,那我肯定不想嫁给这种人家了。
但是爹爹根本不听我的,反复说婚事定了就不能变了,要不然不能给王家交代,交代什么啊,让徐如玉嫁过去不就行了!反正他们家一开始看上的就是徐如玉!呜呜呜……”
一道如同杀人的眼光,径直从三角眼里暴射而出,直射向徐如玉的方向。
他走过来了,后面,徐如蕙嘴角得意地对徐如玉掀起一个微笑。
“是你要嫁给那个病秧子,干嘛让如蕙代替你去,马上去找你父亲换回来!”
“哼,不是徐如蕙自己主动想去王府当主子奶奶的吗?现在又反悔了?”徐如玉看着这人阴毒的面容,心里已经在快速打着算盘。
“我不管,你马上去找你爹,换你去嫁,否则,”嘴角掀起一抹阴毒,“我很快弄死你信不信!”
这并不是赖家舅舅第一次威胁她:“呵,之前你不就想弄死我吗?不多差这么一次。而且,你要害我,那我得马上告诉我未来的婆婆江老夫人,她老人家可疼我了,有人要害我,也得问问当今圣上的奶妈妈管不管?!”
徐如玉正色反驳道。这种人你如果露怯,那这毒蛇逮着你更是往死里害。如今她唯一的倚仗,也就是风头正盛的江家了。
果然赖度听了,没那么嚣张了:“呵,我这不是和二小姐好好聊吗?这本来就是你的婚姻,不要连累如蕙,嫁到王家对你来说挺好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说完离开。
已经起灵了,送葬的队伍排成长长一列,主子小姐们挨个在门口,坐上一辆辆马车,管家小厮以及旁支各子孙骑上了马,护卫在前后,后面还有数辆车坐着仆妇丫鬟,还拉着几车的包裹行李,一路浩浩荡荡。
江夫人还有江彬在一辆马车中。
江夫人双眼通红着掩了手帕,正色道:“你今天怎么神色不定的,在想什么?是你外祖父的葬礼,你还一直和如玉在那儿呆着,我说你现在也最好避嫌一下。而且你外祖父去世,你们的事也得等居丧以后再办。”
听着母亲的言语,江彬垂着头,犹豫一下,像是下定决心:“母亲觉得大表妹怎么样?”
“徐如蕙?”江夫人有些惊讶,“怎么突然问起她?”
江彬把前几天和张侍郎儿子张景的话说出来。
江夫人忖度道:“赖家舅舅虽然是个太监,说出去不好听,可是这年头人家有权有势啊,我也听你爹说了,最近好多官员都给这个‘活阎王’送礼,如今晋王这边朝堂上也不受重用,还受太子打压,你今天也看到那王家王仁了吧?之前多显赫的人物,现在连站起来都困难,我看晋王这边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皇上想让谁当下一个皇帝就谁当,谁也不能违抗圣命,如果太子裕王将来继承大统,说不定那赖家舅舅真能飞黄腾达呢。”
“哎,我们江家,说到底也是靠着老夫人给皇上当过几天奶妈子,获得了现在的地位,有了皇商的差使,一朝天子一朝臣,等下一朝皇帝,我们江家的产业会怎样,也不好说啊,所以娘之前劝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到时候也更多一层保障啊。”
王夫人苦口婆心一番话,江彬坐在马车里,眼睛盯着手上的手炉,道:“以前是儿子不懂事,昨日听了张景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
“你说起如蕙,是想改娶她为妻吗?”江夫人正色了眼睛,很快猜出了儿子心中所想。
“嗯,如玉虽好,但是儿子是家中独子,身负整个家族的未来与前程,怎能自私,只能辜负了,还望母亲去徐家周全,如果能把亲事直接换成如蕙,就好了。而且还是和徐家结亲,只是换了姑娘,和徐家的关系也不至于完全坏了。”
“嗯,”江夫人长出一口气,权衡道,“我很早便说,如蕙这孩子不错,又会说话,老夫人就最喜欢她了,比如玉那个犟得像牛的性子好多了。哎,如果当初不是如玉7岁当街告了府尹,徐家也不至于在京城风闻这么差。反正我很厌恶她那个强拗性子,一看就像了她那个娘,你二舅性子软,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和她可不一样。
回去我就和你二舅说,肯定没问题,能和江家结亲,你二舅求之不得呢。”
……
走走停停,路过还有一些官僚旧友之家设的路祭,终于在傍晚,车马抵达了城外的般若禅寺,寺中早就把闲杂人等清空了。
夜色沉沉,月照乌蹄。
每个人在每个人的心智、性格下,各怀心事,各自做出了他们认为的最佳选择,而命运在那一端也结了果。
第二天,众人起床、请安、经忏有条不紊进行,准备继续行向外面,到徐家祖坟。
这时一下人骑着马气喘吁吁进来,一进来就道:“老爷,昨夜里家里遭了贼,老夫人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还是几个婆子嚷起来,院里也没有男人,几个管家都在外院看守,等赶进来,那些贼早就翻过墙跑了,只剩下墙外面架着个梯子,那些贼都是翻墙进来的!”
“什么?!”徐老爷大惊!丧父之痛未平,又遭了大贼,要知道现在家中看着风光,其实早因开销巨大,遍是饥荒,大家都是寅吃卯粮,全指着老太太房里的积存,包括这次的丧葬费用。
这……顿时心口一阵绞痛,徐老爷捂住了心口。
“废物东西们!让你们好吃好喝看个家,看出鬼来了!”大哥听了也暴怒,直接一记窝心脚把来人踹到了远处。
“打什么人,我之前就说过,家中无男人,我们全去了外面,很容易遭贼,是你当时骂我别管闲事的,我看现在最应该揍的是你自己吧。”徐如玉看着那个来报信的小厮,本来奔波一路,来了还挨一重脚,不禁道。
“都是你个乌鸦嘴,家里才遭贼!不是你,也不会这么巧!”大哥暴怒地吼着。
徐如玉懒得和这种人计较,徐老爷额上顿时有冷汗沁出:“快备马,槐哥儿和我骑马先走,你们也坐马车回来,先停灵在这庙里,先回去处理紧要的事,只能择日下葬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
等徐老爷回到徐府,也不能改变已经被盗的现实。
一大家子人挤挤挨挨挤在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伤心地哭喊道:“我老了,不中用了,眼睁睁看着那几个贼跑了,把我所有的钱都偷走了,年轻时候的嫁妆,还有所有积攒的金银,这可怎么办啊?”
小妹在吴姨娘身边,低着头,小声道:“我们察觉的时候,马上去外面喊管家了,可管家赶过来的时候,那几个贼早就翻墙跑了,院内也都是女人婆子,根本拦不住。”
“是啊,当初家里应该留几个男人,最不济也应该把所有管事的叫到内院来加强戒备。”吴姨娘附声道,大家可不能怪她女儿一个女孩儿家。
现今说再多也无用,徐老爷真是后悔之前在灵棚时,没听如玉的话,要不然如今这场祸事就可避免了。
“老爷!”这时,外面大管家郭熙报着:“之前办丧事的酒席、戏班、车马都记在人家账上呢,人家来问是什么时候结算,小的来问一下好回话。”
徐老爷只能从悔恨中抽回神思:“把所有丧事的帐单子拿来我看。”
“哎。”郭熙从怀中给他一张折子。徐老爷皱着眉头,一揽之下,眉头皱得更紧了,紧翻了几页后,直接翻到最后面,又有些不信地翻回最前面仔仔细细看完,才神色不明地合上。
让下人退下,才和老夫人道:“母亲,这次的丧葬费用总共得500多两银子,礼钱总共才收了200多两,还有300两的亏空啊。哎,如果当时办得俭省一点,100两足够了,还有剩余,槐哥儿说,必要办得盛大,酒宴太寒酸不好意思接待他那些官场上的朋友。这下可怎么办好?”
徐槐听了,瞪大了眼:“爹,怎么现在怪起我来了,当初我说办得热闹点,祖父走得也风光,你也觉得对啊,自己还去叫了三个戏班子,并杂耍的,水陆道场那100多个道士和尚也是你安排的,现在倒都怪到我头上了。”
“那你非要御厨伍的酒席,光酒就要顶级的罗浮春,一桌就得两三坛,你那些朋友们,来了那么多桌,光你这边酒菜的开销就多花了200多两。”
“我那都是官场上朋友,爹久不在外面行走,外面的关系都靠我,那些人身价高贵,平常酒食哪能吃得下,我往日花销出去的礼钱当然都得收回来,能请地都得请到。现在收回的200多两礼钱还大多是我朋友上的呢,我得拿回去一些,不信我们就翻礼单。”
“现在空着300两的亏空还没办法呢,你还要往回拿?!你拿你爹的命去吧!当初如玉让你留下看家,要不然也不至于有亏空,老爷子老太太的体己银子早包括丧葬费用,还有剩呢,你还当时骂如玉多管闲事呢!”徐老爷子也是气得满脸通红,额上青筋直蹦。
“好了!”老夫人一声吼,让这时候狗咬狗一嘴毛的父子俩停止互相怨怼,“现在说这些都没用,现在最紧要的是,先把帐给人家结了,免得外人看了笑话。”
徐如玉安静坐在一边,刚刚看着父亲和大哥争吵,她也有一种超脱平常的平静。
她劝阻过,父亲不听,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种无力感充满了她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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