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教他下棋

魏蛟此时坐在窗边佁然不动,偶尔发出一声叹息。

如果再给他添上一碗酒,就有点被贬谪怀才不遇、远眺家乡的诗人那味儿了。不过经过在书房给魏蛟研墨一事,萧旻珠已清楚地认识到魏蛟肚里并没有二两墨的事实。

魏蛟今天有点怪怪的,和平常相比过于心平气和了,脑子像是装着事儿,好像就是从她用饴糖逗小孩子开始。

她禁不住好奇地问:“君侯在看什么?”

魏蛟先是复杂地看她一眼,指着远处道:“你看那座山的山顶像不像一下子被锤子锤扁了。”

萧旻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像是。”

魏蛟突然阴沉沉地一笑,意有所指道:“那么无坚不摧的一座山,都能被天公平定,你说要是人也被这么来一下,会怎么样……”

那不得脑浆脑壳流一地。

魏蛟虽然不会作诗,但他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两人也算是相处了一段时间,萧旻珠对他不好好说话,喜欢威胁人的特点也有所了解,耳朵已经学会了自动过滤。

留意到魏蛟的头发还是湿润的,湿发垂下来将雪白的里衣都氲上了水痕。

萧旻珠问:“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魏蛟无所谓地道:“一会儿就干了。”

萧旻珠扯扯嘴角,心想:你这样又是湿发,又对着冷风吹,后面不面瘫才怪。

萧旻珠转身欲走。

魏蛟问:“你去哪儿?”

我等你正常点儿了再进来。

萧旻珠:“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没?”

“回来。”魏蛟转了个方向,将手上的帕子往对面一丢,“给我擦头发。”

看着手上的布巾,萧旻珠努力调整自己快要绷不住的表情,她刚刚就不应该多那句嘴。

就该让魏蛟在那里被吹成面瘫,以后都不用见他甩脸子了。

萧旻珠任命地给魏蛟擦起了头发。

擦着擦着,她开始心里不得劲。

魏蛟一天天的,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还不秃头,浓密就算了,还不开叉,头发黑亮顺滑,弄个滤镜都能去拍洗发水广告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出于嫉妒心理,萧旻珠很想给他薅下来几根。

魏蛟百无聊赖地开始玩萧旻珠吊在腰上的玉佩坠子,走起来叮叮当当,还怪好听的。

改明儿他也要带一个。

听到她好像在编排自己,魏蛟:“你嘟嘟嚷嚷地在说什么?”

萧旻珠勉强勾起一个微笑:“没什么。”

她放下已有些湿润的毛巾,稍微退开了些,“差不多了。”

魏蛟随意地摸了一把头发,一边说着:“刚刚我已经让人等会儿把饭菜送进来了。”

萧旻珠表示了解。

见下一刻魏蛟拿着发带便要将头发扎起来,萧旻珠连忙抬手制止他的动作,提醒道:“还没有彻底干之前最好不要扎起来,容易头痛。”

皮肤相触时,两个人都是一个激灵,萧旻珠在想魏蛟身上还挺暖和的,魏蛟则是感觉一个冰块儿贴在了自己的皮肉上。

魏蛟皱眉:“你手怎么这么冰。”

果真是体质虚寒,魏蛟愈加觉得带萧旻珠来西山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用脚将炭盆朝萧旻珠的方向踢过去了点,嘴上烦厌道:“冷死了我还要给你收尸。”

萧旻珠将手朝炭盆伸近,小声解释了句:“一到冬天我的手脚就会变得很凉。”

现在是十一月份,已经踏进了初冬,东平虽然地处偏北,但在魏蛟这个在更北更寒的幽州待了二十年无异于南方的春天。

魏蛟默默地想,要是萧旻珠到了衡阳,怕不是整日都只能待在室内。

用过午饭,外面的雨势已经小了许多,但还是不能上路。

虽然是小旅店,但住得起上房的人一般也是有些追求的读书人,或者是有闲钱的商贾,所以房间里应景地备了些诗书雅集。

萧旻珠发现还有一副围棋,在这儿等着也是干等,于是她提议道:“君侯,我们来下棋吧。”

魏蛟撑着脸,瞥了眼棋盘,很快又移开视线,仿佛并不感兴趣:“不想下。”

在萧旻珠看不见的地方,魏蛟悄悄攥紧了手心。

其实他并不会下围棋,不过魏蛟并不想让萧旻珠知道这件事。

萧旻珠其实也猜出来了,魏蛟整日舞枪弄棒,带兵打仗,字都写的很生涩,更勿说花时间学习下棋。

但她还是要照顾下魏蛟可怜的自尊心。

萧旻珠目光中带着异样的神采,摆摆手道:“围棋君侯肯定都玩腻了,这次我们来个不一样的。”

“同样的黑子先下,不管横着竖着或者斜着,谁先连着五颗子就算赢。”萧旻珠先示范了一下。

“还能这样下?”魏蛟好奇地问。

看着倒是挺简单。

他虽然不会下,但从前看别人下时并不是这样的规则。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萧旻珠看出了他不会下棋,所以故意想到了这个简单的玩法。

“当然。”萧旻珠斗志昂扬:“不过输了的人要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魏蛟心有迟疑,像是担心对方会从自己身上夺走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然而萧旻珠并不想要抢走东西,“赢的人可以在输的人脸上画一笔。”

萧旻珠从包袱里取出自己带来的胭脂青黛,用以当做涂料。

她可是玩五子棋的老手,魏蛟肯定玩不过她。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魏蛟每日都恐吓压榨自己,萧旻珠心想一定要把魏蛟画个大花脸泄气。

反正是他自己输给了自己,要是生气,就说明他玩不起。

“怎么样,君侯不会不敢吧,放心,痕迹是能擦掉的,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有损君侯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萧旻珠故意激他。

不出所料,原本有所迟疑的魏蛟一听她这么说,立马摆出不屑之色:“开玩笑,我会怕这个。”

萧旻珠压下窃喜。

两人相隔而坐,棋盘摆在中间。

虽然知晓了规则,但新手下棋总是会有点畏手畏脚,是以前三局,魏蛟走得很小心,但不妨碍他没下几颗子就输给了萧旻珠。

萧旻珠欢欢喜喜地一拍掌,“君侯你又输了。”

她勾勾食指,示意他俯身过来。

眼见着黑子又先一步连成五子,魏蛟脸上阴郁尽显,不高兴地说了句:“下次我要先下。”

“行行。”萧旻珠敷衍着道。

这个的输赢和谁先下后下没太多的关系。

萧旻珠手指先在青黛上旋了一圈,然后抹在了魏蛟如鸦翅乌黑的剑眉上,再稍稍修饰一番。

算上前两次抹在魏蛟脸上的铅粉和胭脂。萧旻珠微微退开身,欣赏完自己的“画作”捂嘴偷笑。

原本她是想直接乱画一通,直接给魏蛟画成一个大花脸,但见到魏蛟披散着头发又临时改了主意。

魏蛟看着眼前萧旻珠仍然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心有不爽,对上她不怀好意的目光,他躁郁地用舌头抵了抵上颚,“你给我画成什么样子了?”

说罢,他便要拿镜子照。

“不行!”萧旻珠连忙道:“要结束了才能看,君侯答应我了的。”

魏蛟讪讪放下镜子,“那就开下一局。”

他就不信了,会翻不了盘。

魏蛟将两种不同颜色的子儿放进罐子里,再把萧旻珠身前的黑子和自己的白子交换了位置。

或许是萧旻珠轻敌,这一把她输了。

她闭上眼,认赌服输道:“来吧。”

魏蛟得意地拿了螺黛凑过去,手抬起女子尖俏的下巴,“别动。”

温热带着雪松清冽的气息铺散在萧旻珠的面上,眉毛也痒酥酥的,她有些不自在地问:“好了没啊,只能画一笔。”

闻言,魏蛟冷笑着道:“你第一回的时候可是拿了把刷子往我全脸上刷。”

萧旻珠撇撇嘴,梗着脖子道:“我那是一笔呵成。”

魏蛟看着眼前不点而朱的娇唇叭叭地说个不停,突然感觉喉咙有些干,心里也跟打鼓似的咚咚跳。

他连忙退开,在萧旻珠睁眼之前恢复了平常的嘲色,“我也只画了一笔。”

不得不佩服魏蛟学习新事物的能力,接下来的几局两人输赢有来有回。

直到最后魏蛟和萧旻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又气又怒。

魏蛟率先发难,指着镜子里自己又白又红,宛若妇人的一张脸,嘴角还被画了一颗大黑痣,气得要死:“你给我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下一刻,一个眉毛比毛毛虫还粗,胡子茂密占据整个下巴的矮小“男人”出现在镜子中魏蛟的右边。

然而正常的男人不会向她一般做出含羞带怒的神情,“这就是君侯所说的一笔。”

很公平,两人都做了弊。

萧旻珠心如死灰地看着镜子里宛若涅槃重生的一对男女。

别说,丑得还挺有特色。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迅速地洗净了脸上的个性妆容。

直到傍晚的时候,队伍才爬上山顶。

这处山庄算是徐垚的私产,尽管久未有人至,也有专门的下人负责打扫。

见到魏蛟到来,仆人们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沦落到前任主人的结局。

魏蛟可不管这些,他夺下了东平,这些都归他了。

说是温泉山庄,其实也不过就是几个房间里修了个比较大的澡池子。

池子修得很精巧,由白玉砌成,两边还雕刻了栩栩如生的仙鹤,不断有温热的泉水从仙鹤嘴里的管道涌入池子。

萧旻珠作为南方人,之前从未见过温泉,是以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她都觉得无比新鲜。

她正准备解下衣衫好好享受一下,下一刻,一个女使从外面进来道:“夫人,燕侯请您过去。”

山庄有许多个房间,出来度假,萧旻珠也不想和魏蛟再宿在一张床,上山前她就说了要自己独立一个房间。

魏蛟也答应得好好的。

这会儿天都黑下来,不知道魏蛟还找自己干嘛。

萧旻珠心里直犯嘀咕。

魏蛟的房间与她也就只隔了一条走廊,萧旻珠走几步路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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