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宴会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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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凌王府

入夜的凌王府格外冷清。

嘉宁十年,匈奴退兵,四皇子与萧元帅率军班师回朝,受封凌亲王,一度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可如今世殊时异,匈奴退兵求和,朝中重文轻武,以盛相为首,十二年间北伐立功的将领前前后后几乎被杀了个干净。

首当其冲的便是他母妃萧氏一族。

自萧家满门抄斩之后,萧贵妃不到一月便郁郁而终,此后便再没有人提议陛下立四皇子为储之事。

如今,年近四十的四皇子如今也已不再年轻,他看向身旁的面容俊秀的谢让,神色之间有几分阴郁。

“老八如今有盛相撑腰,势头如日中天,如今竟将心思动到了你头上。”

谢让却没有半分怒气:“若是不让他们得意,又如何忘形。”

四皇子李承轩却是神色一厉,根本不听谢让的分析,反倒是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桌案。

“你说的倒是轻巧,如今萧家就剩下你一人,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儿,让我如何向死去的母妃交代。”

却未想到,谢让却极其想得开,他只是淡淡说道。

“这条路本就是九死一生,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凌王看着面前这位不到三十便已生华发的表弟,他叹了口气:“阿进,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仇当真非报不可吗?”

谢让上前进了一步,双眼紧紧盯着凌王:“你觉得盛相和八皇子能容得下你这位在北疆拥兵自重的皇兄吗?”

凌王摇了摇头:“我老了,皇权于我而言冷酷又虚无。我倒是只求你能活得好,这样死后我若见到母妃和舅舅的时候能无愧于心。”

谢让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表哥,这仇不报,我好不了。此事只有前路,再无归途。”

凌王一震,十二年前他找了用一具牢房里的死尸悄悄换走了萧家那位文武双全,名震江南十六州的嫡长子萧进,细想来竟是许多年阿进未唤过他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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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轩终究是认同了,没有再与他争执。

“如今八皇子有盛相支持,西厂的崔越为了扳倒你,如今也和他们蛇鼠一窝,你我只怕处境堪忧。”

“未必,”谢让却摇了摇头,缓声道,“这么多将门老臣只因为一句莫须有的弹劾便能被满门抄斩,表哥,你还没想明白吗?”

“这世上谁是谁非,谁弱谁强,不过是某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几乎是立刻李承轩便懂了他的意思。

“可要若是想取信于父皇,谈何容易。”

谢让想了想,突然一笑:“昨夜见了位故友,她与我说了句话。”

“未至终局,焉知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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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远道被抄家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都。

叶妈妈捶胸顿足失了位贵客,也有的是人要等着看欢情的热闹,却未想到那位风头正劲的状元郎立刻便成了欢情的入幕之宾。

那顾元白似乎是志在必得,竟是一连来了鹊华楼一个月。

叶妈妈也是会来事,逢人便说顾元白与她们家欢情情深义重,私定终身。

于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风流才子恋上了一位风月佳人。

不过那些名门公子却不信那些风花雪月,多数是想来凑个热闹,于是一个赛一个的送来金银珠宝,非要羞辱一下这一段所谓的“郎情妾意”,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坚。

欢情毕竟是罪臣之女,便是有再多银子也没什么意义,索性成全了自己的“重情重义”,她懒得应付,无论奉上多少金银财宝,她只见顾元白。

她后来也曾听到街上的这些传言,可听闻后也只是觉得好笑。

人人赞她对顾元白情深义重,殊不知都不过是做戏一场。

倒是她扯着顾元白这虎皮,身价倒是愈发水涨船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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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有的时候总是这般可笑。

同样可笑的是,江南首富富可敌国从没有人嫉妒,可住在你隔壁的姑娘一夜之间身价百倍,却恨不得她一夜暴毙。

楼里的姑娘总是凑在一起,暗地里嘀咕欢情如何如何。

倒是那位早先最看不惯欢情的华章姑娘头一个反驳:“若是有能耐便让那顾元白为你们一掷千金,大家都是出来卖的,这般酸溜溜的话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到剩下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不知这姑娘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华章黑着个脸的进了欢情屋子,她略带了几分怒意。

“你这般聪明,为何也不教训教训那群姑娘,你知不知道她们在背后如何污蔑你。”

欢情看着气鼓鼓的华章,颇有几分好笑。

华章是个聪明人,受了欢情几句话点拨便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与其在这里自怜自艾,倒不如趁年轻漂亮早早将自己赎身。

“与其为我愤愤不平,倒不如先把你那位云战公子摆平了再说,他今日不是定了晚上的雅间么。”

听了欢情这话,华章脸颊微微一红。

“人家是刑部尚书嫡出的公子,规矩甚严,只是偶尔陪同友人逢场作戏罢了,规矩得很,哪里看得上我这种烟花女子。”

“规矩人啊,”欢情想起了某位总是一身青色锦绣纹的男人,莞尔一笑,“自然得是穷且益坚,不多青云之志的姑娘才能得他青眼。”

华章是个聪明人,并不需要多言。

可欢情却在心里倏忽之间有了个念头,她自诩懂男人心思,却不知道那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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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到门外一阵喧闹,华章挑眉看向欢情:“那位状元郎只怕是又来了。”

欢情却是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这位顾公子也喜欢这种玩这种穷追不舍的把戏。”

看着一脸不屑的女子,华章突然道:“顾元白不仅是新科状元,往来皆是达官显贵,而且出手阔绰,只怕家世不凡,若他肯带你走……”

却见欢情摇头打断了华章:“这些人不过是游戏一场,他不会带我走,我也不会跟他走。”

华章认真的对欢情说:“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不该永远困在鹊华楼。”

欢情笑着将自己首饰匣中的珠宝塞到了华章手里:“没有女子该留在这种地方,好好收着,过两年找个机会便赎身吧。”

天高海阔,总有归处。

华章低头看着手中的珍宝美玉,她似乎有些不解:“连顾元白这样的人你也瞧不上,欢情,你究竟钟意什么样的男子。”

也不知道欢情想到了谁,忽然莫名其妙的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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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情见到顾元白的时候,他早已将身边几个姑娘逗得花枝乱颤了。

她缓步上前,轻轻俯身行了一礼:“顾公子,久等了。”

其实华章说的不错,这位顾公子的确是名副其实的雅士。

只是金钱交杂了**,便是再风流的公子,也多了几分下流。

“今日是盛相的六十寿宴,你随我去赴宴。”

欢情一愣,然后转而笑了一下,“带一个下九流的妓子赴宴,顾大人倒真是非同寻常。”

顾元白只是轻摇折扇,神情笃定:“盛相的寿宴,不乏权贵,欢情姑娘不会失望的。”

经过了一个月的挥金如土,这位顾公子终于摸了清楚。

这位欢情姑娘不贪名、不图利,只喜欢和权贵凑在一起。

她只是笑着挑眉:“承蒙顾大人垂怜,几乎将欢情捧成了京城第一名妓,奴家岂敢不去?”

顾元白心说果不其然,心里却浮上了几分不屑,还以为这位欢情姑娘当真油盐不进,也不过是另一种贪慕虚荣罢了。

还真以为能结交达官贵人,转身做个官夫人,成为一代名妓么,未免可笑。

看到欢情离去,准备上楼更衣,叶妈妈立刻向顾元白搭话:“明儿个顾公子打算约个什么宴?”

连续来了一个月的顾元白此时却一改往日的殷勤,漏出了几分兴致缺缺的神色。

“再说吧,没打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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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元白说的不错,这位盛相的寿宴果真权贵云集。

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群臣之首,再加上盛楷本人不仅门生众多,更是当朝八皇子的外祖父。

欢情只是静静站在顾元白的身侧。

才一进门,她就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看向了自己。

抱着七弦琴的欢情,微微转首回望,下一瞬,心跳猛然加快。

那人身着熟悉的青绿锦缎长衫,灯火之下,五官棱角分明,眸光冷若寒星,身上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处热闹场中,而面若寒玉者,独谢让一人而已。

说起来这人容颜俊秀,丰神俊朗,即使是在一众王公贵族中,也依旧极为惹眼。

看到他的目光,原本神色淡定自如的欢情忽然多了几分紧张,她低下头,装若无意的抚摸自己的七弦琴,鸵鸟一般的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她着实不想谢让看到自己这幅样子。

却未看见自己眼神不自然的躲避后,谢让猛然阴郁的眼神。

待在别人身边笑颜如花,看到自己反应却这般奇怪,她便是这般不愿与自己相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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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顾元白落座,欢情也跪坐在了那人身畔,遥遥却看到谢让竟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顿时心下一紧。

此时,几句轻佻的调笑突然打断了欢情的思绪。

“顾公子,竟然叫了欢情姑娘来作陪,艳福不浅啊。”

几位风流世子,故意的大声向顾元白问候,瞬间汇集了四处神色各异的目光。

有诧异的,有鄙视的。

原本欢情是不在意这些目光的,可因为知道谢让就在旁边,心里难得有了几分不舒服。

她低头看了一圈,果不其然,来的几位都是曾为她一掷千金的几位公子。

未等顾元白开口,她倒是率先柔声回复:“倒都眼熟,依欢情看,几位倒不像是来向顾公子打招呼的,倒像是来找奴家叙旧的。”

按理说她一个妓子,不该如此对客人这般说话。

这话既是在贬低这些公子哥,也是在落顾元白的面子。

只是气闷这些人当众将她身份宣之于口而不满罢了。

她本就没多少脸面,却想在谢让面前留下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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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阳侯到!”

却见门外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厅堂,那人步伐不急不缓,举止十分矜贵,想来便是那位博阳侯了。

他一进门便刚好迎上了往这个方向走来的谢让,径直拉着他一同去了上座,最后这位博阳侯落坐在于左侧首位,将谢让带到了右侧首位。

这位博阳侯与官家虽非一母同胞,但是也有从龙之功,地位尊崇,先是与盛相续了会儿旧,坐在右侧首位的谢让笑吟吟的聊了几句。

“谢总管一向在宫中忙的脚不沾地,今日竟也来了,我倒是万没有想到。”

谢让只是笑了笑:“盛相是肱股之臣,圣上特意交代了我前来,承蒙侯爷惦记。”

那位博阳侯倒是潇洒一笑,“那今日必要与谢老弟一醉方休。”

大约是二人交情不浅,谢让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听说侯爷之子高中状元,还未见过这位少年英才。”

那位博阳侯只是叹气摇头:“我那儿子,一天天不着家,我也管不了,近些日子迷上了花楼女子,着实荒唐。”

说着向不远处的顾元白招手:“逆子,还不过来见过盛相和谢大人。”

欢情秀眉一挑,到没想到这位顾元白还有这份来头,难怪周围达官贵人如此之多,却没想到竟是位皇亲。

顾元白听了这话,只是勉强起身向两人微微一拜,算是见了礼,态度却不甚恭敬。

显然对这个父亲,极不卖面子。

博阳侯顿时火气便要上来,一见到旁边的欢情,更是心中不快:“你平日胡闹也就罢了,今日竟将娼妓之流带到盛相寿宴上,胡闹!”

眼看欢情那丫头被莫名其妙被扯入了这对父子的战场中间,一旁的谢让几不可觉的眉头微微一皱。

顾元白却只是凉凉地来了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罢了。”

顿时场面一度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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