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翠浓之死

月荥以为翠浓姑娘是个通透的人儿,即便是知道了薛洋与林绘有了私情,也不会极端到寻死觅活。

可是月荥想错了。

翠浓姑娘将薛洋赶出了门,自己则和林绘锁在云中阁。

一连好几天不许人打扰,月荥按时去练习奉茶,却只能看到云中阁灯火未辍,映在小轩窗上的身影单薄的像是院里初绽的梅花……

云中阁的门终于在第四天打开。

一向镇定自若的林绘却哭着出来,奔到张妈妈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格外惹人心疼。

月荥看着翠浓,眉头微微一皱,翠浓姑娘似乎是瘦了,想来定是没能好好吃饭。

“林绘这丫头不是块好料子,是我看走眼了。”翠浓淡淡道。

无论是做风尘女子还是大家闺秀,林绘都差了一点。纵使有薛洋从旁教授,林绘这生来的贵气终究是被这悦来居消耗殆尽。

林绘没有回嘴,将头埋的越深。

众姑娘却头一次敬重起翠浓来,不单是欣赏翠浓出众的样貌,而是被翠浓的洒脱所折服。

月荥站在一旁,望进了翠浓眼里的哀伤,险些被周遭的冷意冻住。

翠浓姑娘大抵是伤心的,那样漂亮的一双眼里从来只住了一个薛洋,看他一眼便登时风月无边,而现在,看谁都是寻常颜色。

见此,月荥多少是有些遗憾的。

林绘被翠浓赶出云中阁,连同薛洋借翠浓之名送的物什都一并扔了出来。

夜里月荥来受教,那凉亭中的翠浓只着单衣,月光清冷,只身前的小铜盆里火苗跳跃,映到翠浓脸上,显得有几分生气。

月荥端着茶盏,委身行礼,裙裾曳开,于那铜盆中未焚的信纸抢夺翠浓的目光。

“月荥,你是不是也在笑话我爱上了个负心人?”翠浓笑道。

“风月场里无真心,无论是杜十娘还是莲香姑娘,都是如此,一个投了水,一个跳了楼,姑娘又是什么新奇的死法让我长长眼?”月荥故作冷静,心中却是慌得不行,别死,翠浓,别这样死!

翠浓闻言笑,一脚将身前的铜盆踹翻,往日情意俱化作烟灰。

“月荥,你别做从良的春秋大梦了,你这样的样貌就该在这样的地方,将所有的男人都踩在脚下!”翠浓说着,便探出栏杆去,任凭月光洒满全身。

“我以为姑娘你会不一样,没想到还是栽在了一个情字上。”月荥行动举止俨然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世间苦,唯情字沾不得。”翠浓笑,抬手打落了回廊外的梅花。

“月荥,若我死了,我腰间这金铃便送与你,都是这些年来恩客们送的,很是贵重,你且瞧一瞧。”翠浓笑着,竟要伸手将亵衣脱了,给月荥瞧瞧腰间的金铃。

月荥伸手止住了翠浓的动作,将扔在一旁的中衣拾了起来给翠浓披上,“不仅是你的金铃,连同你云中阁的东西我全都要!”

“好好好,都给你,都给你。”翠浓靠着月荥笑,讥诮凉薄,让月荥心生难过。

那一夜,前院莺歌燕舞渐消,回廊亭外梅枝伶仃,一如翠浓。

翠浓点了月荥进云中阁,日日陪着翠浓休养。

说是休养,翠浓却从不遵医嘱,夜里常常提一壶酒在廊间跳舞。

月荥送了翠浓一只脚铃,红绳穿金铃系在如玉的脚踝上,随舞步泠泠作响,令人不得安眠。

月荥放任翠浓胡闹,却也将翠浓赏的银子买上好的脂粉送给各房的姑娘,所谓拿人手短,悦来居里的姑娘们倒也安生。

姑娘们既不喜欢林绘出色的样貌,也不齿林绘勾搭月荥座上宾的下作手段,领这么个祸害回屋子,任谁都不愿。

张妈妈不舍薛洋的银子,只得将人领回自己教养……

翠浓受了风寒,没几日便去了。

翠浓死的那天,郦都下了一场大雪。

院里的姑娘们都来了,林绘跪在脚踏上,哭的撕心裂肺,好像将之前翠浓将她囚禁在云中阁一事忘得干净。

月荥站在外室,手里攥着翠浓腰间的金铃,思绪飘到很远……

那是婶婶带月荥来卖的傍晚,翠浓被陈家少爷送回悦来居,见月荥要被卖进悦来居,便给了婶婶几两碎银子。

‘这几两碎银子你们拿去做些小买卖也是能活的,犯不着将这丫头送到这里来。’翠浓抛下这句话便施施然进门去了。

月荥到现在都记得翠浓那日的打扮,蓝色的流霜裙,髻上斜插一只金步摇,姿态风流。

在月萦记忆中,翠浓姑娘就该是那样风流的模样,绝非躺在胡床上的苍白冰冷。

张妈妈不喜院里有死人,于是趁夜让人将翠浓用草席一裹给扔到乱葬岗去了。

月荥自然知道张妈妈的手段,于是散尽金银将龟公们买通,留下了翠浓的尸身,将早前私藏起来的流霜裙给翠浓换上,一把火将翠浓化作了香魂一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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