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芸怎么也想不到声名赫赫的谢家十三郎会出现在此,一时间不可置信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顶着谢淼皮囊的司马绯也不急,再次耐心地柔声道:“晓芸,去把夭夭叫过来。”
常随诧异地瞥了自家公子一眼:主子何时对谁家的婢女如此和颜悦色过,这爱屋及乌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听闻这话,晓芸将眼睛瞪得如同兔子般,“昨天茶楼的那张纸条是您写的?”
“是我。”司马绯看着她浅浅一笑,“快去吧。”
晓芸迷蒙地转身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昨晚被送来的那三人,又走了回来。
司马绯见小丫头去而复返,好脾气地等着她的话茬。
晓芸煞有其事地说道:“现在我们这院子里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其他的外人,你们一定要待在这里别乱走动,以免撞见他们。”
听到这话,司马绯面色一沉,语气也隐有不善,“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梨苑现在有外人,不然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来找谢淼。
晓芸没再多想,转身疾步离开密道。
常随现在还云里雾里,喃喃问道:“公子,咱这脑袋上边是皇宫吗?”
司马绯侧眸睨向他。
常随见主子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自觉闭上嘴。
晓芸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人。
司马绯朦胧中看向用着自己身子的谢淼,暗暗捏了捏拳。
晓芸从怀里掏出火种将附近墙上的油灯都点燃,四周终于敞亮起来,几人也终于可以看清彼此的脸。
几经波折,司马绯和谢淼终于再次见上面,两人的视线久久相接,默默无言。
晓芸和常随感受到两位主子间的暗流涌动,各自不由退了一步,缩在后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良久后,顶着谢淼皮囊的司马绯率先开口。
“阿绯!”她的语气十分哀怨,“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谢淼被她这番莫名的举动震地眉眼一跳。
司马绯疾步上前,饱含深情道:“我昨晚在密道口一直等到天亮,等来的却是你收了三个面首的消息……”
还不及谢淼有所回应,她又抬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顺势亮出三根手指,随后垂下头强调道:“三个!”
常随鄙夷地瞄向自家公子:都说人如果为情所困的话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这句话放在主子身上简直完美映衬。
晓芸已经惊掉了下巴:这谢公子怎么和传闻中有些不一样?清冷贵气?端重自持?不!眼前这个谢家十三郎,除了那张脸和传闻中一样不凡,其他还有哪点沾上边了?
谢淼强忍下涌上来的浮躁,冷然道:“常随,你跟着晓芸去上边找地方躲好。”
常随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
谢淼睨向他,沉静的眸子里隐有寒意。
常随被这眼神唬住,心中叹到:这位的气场简直就是公子的翻版,难怪公子喜欢!
一旁的司马绯再次开口,话语里带着隐忍的颤意,“你们走吧!就让我和阿绯……单独、待会儿……”
司马绯将脸上的表情演绎地精彩极了,谁人来看不会夸上一句‘好一个深情的儿郎’?
常随走过晓芸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后者回过神来,“啊?”
常随努努嘴示意,“走吧?让主子们单独待会儿呗。”
晓芸懵懵地点了点头,尔后走在前面带路,常随紧随其后。
不一会儿,密道内只剩下了换魂的两人。
司马绯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双手抱于胸前靠在石壁上,眼里已经全然换上了嫌恶,不再有刚才的半丝深情。
谢淼心中早就浮躁不已,她的这副样子更是将他刺激地险些发作。
他冷凝向司马绯,“昨晚我去密道口确认过,没人。”
司马绯顿住了,倒没想过这厮后来还是去了那地方,这样不就明摆着她刚刚是在胡诌吗?
她觉得有些心虚,厉色微收,语气中略带质疑,“你昨晚收的那些面首……?”
谢淼答得一脸坦然,“你放心,我只是暂时收留他们。”
“等时机成熟之后……”他冷不丁抬手摁上了额头,眉间皱起,“之后再跟你解释……”
说完这话,谢淼敛起眉眼,似在忍痛。
自己的身子哪里还有不了解的?司马绯一眼就看出这是头疾又犯了。
她叹了口气,走到谢淼的身后,双手顺着他的腰身两侧圈起,轻柔地摁在了他两边的太阳穴上,颇有手法地揉搓了起来。
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怀抱,还有那张弛有度的触碰,谢淼的身子僵住了。
司马绯想到他是在替自己承受着痛苦,语气缓和了不少,“我这头疾不好受吧?这种疼痛犯起来格外难熬,还要断断续续地持续好几天……”
谢淼这会儿已经觉得比刚才好多了,略显狼狈地往前踱出身后之人的控制,不自然地答道:“无妨……”
他转过身子强装镇定,“我们先想办法换回来。”
司马绯收回双手重新抱在胸前赞同地点了点头,“换回身子确实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我想过了,交换之前我们做过的举动应当挺关键的。倘若我们再一起做一遍,兴许能换回来?”
谢淼抬起了眸子,“你做了什么?”
司马绯眨了眨眼,“喝了一杯毒茶。你呢?”
谢淼也如实答道:“被人往心脏上刺了一剑。”
嘶……
司马绯吃痛地眯起双眼,看来没必要再一起做一遍了。
……
常随和晓芸在上边一起蹲在草丛里躲着。
晓芸苦着脸嘟囔道:“你家主子是什么时候和我家主子好上的?”
“我还想问你呢……”常随正尝试着放空自己,毕竟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实在需要缓缓。
不同于晓芸心里纯纯的不高兴,常随此时的心绪是复杂的:公子一把年纪才终于有个爱慕的姑娘,他们城南谢府说不准终于要有女主子了,这事仔细想想其实还是挺令人欣慰的。
晓芸鼓起脸,“我家主子怎么就看上这种人了……”
这话听得常随不乐意了,“小丫头你怎么说话的,我家公子怎么了?”
晓芸闷闷不乐地托起腮帮子沉默了会儿,最后不得不承认道:“其实你家公子挺好的……”
常随费解地追问,“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小丫头难得语重心长叹道:“唉……你家公子就是太好了,所以才不适合我家公主!”
常随没听明白这话,也不想再继续问下去,默默别过脸继续放空自己。
……
密道内,司马绯和谢淼的对话仍在继续。
司马绯挑了挑眉,“你声名在外,常在各地行走,就没认识什么能人异士来解决咱这情况?”
谢淼垂下眼睫,“本朝禁巫,我就是声名太大了,这些能人异士不敢靠近。”
司马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在东桑提起能人异士,很容易就能想到那些散落在民间的前朝巫族人,这些人平时躲着朝廷的追捕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靠近将来注定要入仕的绝世公子?
和谢淼有关的人或事物都是引人注目的,巫族人只要在他身边就会有一定的风险,自然不会主动和他扯上关系。
这个话题说不下去了,看来两人目前对换回身子这事确实无计可施。
司马绯总结道:“那我们也只能先保持这样了,我用着你的身子在宫外游走方便,寻找能人异士这事还得是我做。”
谢淼颔首表示认同。
密道内又是一阵无言,两人各自在心中整理着思绪。
司马绯再次打破沉默,“既如此,为了之后少露点破绽,咱们先大概通通换身后遇到的疑惑,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谢淼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闪了闪,“倒是确实有一事应当问问你。”
“你说。”
“我偶然听闻了当年赏花宴的真相,那时候假借醉酒之意强扑于我的那人……”谢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是你。”
司马绯别开眼躲闪着他的视线,“你说那件事啊……那人确实不是我。”
谢淼的眼底酝起暗芒,“你从始至终并不爱慕我,赏花宴之后还故意以各种手段多番向我示爱?”
所以之前他们或许连面都没见过,司马绯却靠着精湛的演技让全都城的人都误以为她深深倾慕于他。
“我那是……”司马绯想编点理由,一时间却编不出来,只得泄气道:“这事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她讨好地眨巴着眸子,“我也之后再跟你解释?”
谢淼:“……”她这是承认了,不仅不惜破坏自己的名声,还故意利用了他。
他脸色沉郁地凝视着她,眸中暗流涌动。
司马绯心虚地转过话茬,“你问完了吗?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谢淼没吭声,只是掀起冷眸示意她问。
司马绯这才呼出了一口气,往旁边微微踱开步子,“你和谢家本宅之间是什么情况?我今早被你二叔叫去了一趟,他……”
谢淼打断了她,“你去本宅了?”
司马绯点了点头,“去了。”
谢淼冷然道:“以后本宅的事情,你少参与。”
“我没参与,这不是他让我……”
谢淼不由分说地再次打断了她,“他让你做什么都不必理会。”
司马绯只好敷衍道:“好吧好吧。”
看来他跟谢家本宅之间很是微妙,甚至到了提都不想提起的程度,可今早谢二叔那态度?
这家子的关系真奇怪……她还是不要掺和了。
谢淼语气中冷意尚未完全消褪,“你还有想问的吗?”
“还有一事……”司马绯仔细观察起他的表情,探究道:“裴相此人如何?”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谢淼却不假思索地直接答道:“世间上我能信任的人不多,我这位老师算是其中一位。”
司马绯看他面容沉静,目光毫不游移,明白了他对裴相的信任绝无半分掺假。
昨晚唐泽那句没说完的话骤然萦绕在司马绯的耳边。
——“公子,真是裴相他……”
真是裴相他派人追杀他俩的吗?
司马绯垂下眼帘,心底升起了巨大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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