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谜题、是疮疤、是长在人类命脉上的毒瘤……世界是地狱，天堂亦同存。无论是人类还是进化者，何尝不是在灾难时代的阴霾下朝生暮死，世世代代？”

“难道……我们终将活在灾难的阴霾下吗？”

高坡上，风声化作刮痛脸颊的刀，盖过男孩自省般的喃喃低语。

“……不是的，孩子。”

脚下这片土地荒芜、贫瘠，植物尸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古怪姿势扎在原地，像是被何物刻意赋予生命力，而又抛心挖肺榨取殆尽。

“等那一天到来吧。”

男人宽厚、臃肿的手掌包住男孩的手，动作轻缓，宛若托举一粒久旱年陈寻得的新谷。

“等那一天……”

“我们，能等到那一天吗？”

“能的，去看看这座城市吧，孩子。”

他们站在坡上头，向下俯瞰，一座拔地而起的新城近在咫尺，也好像远在天边——二十年前的人类废墟，居然不复存在了。

钢铁壁垒在他们眼前一幢幢向上窜升，像一条条盘旋飞升的灰蛇，组成的城市天际线，编织成错落有致的曲子。

血色残阳垂落在地平线上，夹在灰霭的云之下、荒凉的地之间。

——像天神因凡人疾苦哀哭，而降下的血泪。

“等那一天来到……我相信希望的光辉，终将漫过末日年代高耸的山。”

“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呢？”

男人苦涩的笑容淹没在瑰丽的辉光中，他看向孩子，不再言语。这片天空向大地倾下大火，荒蛮的暮色将渺小的人影淹没。

天空淌出血痕，嘈杂尖锐的人声交织成凄厉乐曲，熊熊烈焰吞没过往，四周的景象卷入一场不可阻挡的浪潮，一切都虚无缥缈远去……

汹涌涡流中央，回忆的镜面开裂，剔成尖锐、锋利的刀，来客从血淋淋的片段当中摘出最残酷的那一段，呈现到男孩眼前。

只见——四散的身体悄然重组，血色般的残阳下显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别再往前走，就当是我的请求……前方是死亡。”

“那我呢……我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半晌，她的嘴角扬起苦涩的笑，握枪的手缓慢上移，对准男孩的心脏。

“你的代价，不在这。”

她的话音逐渐变得像颤抖的琴音，尖锐、模糊，而后裹入无穷无尽的大火之中。

枪口黑洞洞，对准他的左胸腔，指着人类心脏的位置。

一滴滚烫的泪滑过面颊，她双唇颤抖，手却丝毫未挪动，“这颗子弹，为了明天。”

砰——！

冰冷的雨滴像子弹般砸在嘴唇上，白珩大梦初醒，恍然从回忆里抽出身。

……他陷进回忆多久了？

眼前，碧蓝的天空早已被分割成三道景色，近处的天蒙上厚重的灰，再远一点，灰色就向橙红过渡了。视线最远处，火烧云烧出瑰丽的颜色像……漂浮的熔岩芝士奶酪面包。

后面，基地公共娱乐室的大门打开，一对父女的对话音由远及近，白珩侧头看，男人左手拎着湿透的方形手提袋走来，身侧跟着一个女孩，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女儿。但两人的容貌完全不像。

高个子老爹面部紧绷，眼神充满忧虑，矮个子少女面容舒展，神采飞扬。

“老爹，这是最后的狂欢，以后不会再有这机会了，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进化者社区。我想变成消灭幻骸的主力。”

“妞妞……末日里从不缺赌徒，你的运气足够么？进化者社区势力复杂，也不全是消灭派啊，你想好再去。”

“我不上谁上呢，基因替我做出了选择……老爹，我做了周密的计划，相信我。你就去新城住着，等我回来！”

车站就在不远处，他们应该要选择走上各自的道路。今天是基地市即将关停的日子，也是幻骸生态休眠的第二十年，居住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迁移到新城里——但白珩自己是个例外。

A级进化者不能出现在人类聚居地，其实大部分进化者都不可以，虽不是官方明文规定，但这个经历过末日打散重组社会，本就在无形之中形成了许多新规则。

都是为了各自的立场……活着嘛。

腕表嗡嗡震响，白珩垂眸打开通讯界面。

【匿名消息】

《当末日按下暂停键》，请您做出选择。

A.快乐八十年计划 回复1

B.人类反击计划 回复2

屏幕中央——熊猫握着三炷香点头哈腰。白珩沉默一秒，给号码标记上诈骗，直接锁了屏。

这时，面色漠然的人提着行李匆匆走过，白珩推门进去，杂物占据半边道路，陈年灰垢将墙皮染成灰色，劣质酒精香水的味道笼罩四周。

门边狭窄的角落，几人挤成一团收整行李。他侧身，巧妙挤进走廊最内侧，转了个身，又差点撞上几队围在角落里闲聊的人。

白珩眉头一动不动，淡漠的眼神扫过那疯疯癫癫的几个人，不动声色加快了步伐。

一人朗声道∶“快乐八十年!人们背着厚厚的壳子，从一座碉堡搬到另一座碉堡……那碉堡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没人好奇吗？”

“普通人不凑这个热闹，安安心心度过八十年就行，省得哪天你在荒野黑市见着我的腰子。至于你这进化者……该去城外闯一闯。”

“哎呀什么腰子嘛，现在流行晶核交易!”

长桌对面，醉醺醺的汉子抓着头发眉头皱在一块儿，一张脸涨得通红，哭着哭着就忽然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哈，基地时代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结束了！”

“听说外面有成熟的进化者社区，相当一部分在外面儿呢……我这样的去了，岂不是倍有面儿？”

“苟富贵，莫相忘……哈哈哈!”

嘈杂人声里，耗子搬着梯子往外走，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步履匆匆路过所有人，好像融不进这片鼎沸人声，他寻思熟悉，便停下来打量。

“……诶，白指挥官？”

那人果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时眼睛里略带疑惑。

白珩，南天门基地市拓荒小队指挥官，是面孔美善、手段毒辣的救命恩人。

前些年耗子走私晶核被卷入黑市火并，断了两根手指夹在巷尾奄奄一息，指挥官从天而降救了他。

听说后来白指挥官提着上家价值三千万基地币的头颅从黑市尾走到黑市头，他没见过那场面，不知真假，反正黑市消停很久。

后来虽然耗子还是关了半年禁闭，但至少留下性命。

这个少年老成的青年着实让耗子心生佩服，只是太久没见，那温和、少年气的面孔生出些疏离感，那双金瞳瞧着，也平添几分锐气。

耗子只感觉有什么变了，可能是气场，也可能是眼神，一下子居然没认出来。

“……需要帮忙吗？”捕捉这道视线是本能，白珩下意识以为他需要帮忙。

一转头看，这人贼眉鼠眼的，戴着尖尖的帽子……白珩在脑内搜寻一圈，发现自己对这人只有模糊的印象。

“不不，不需要。”耗子退了两步，眼神畏缩没敢直视。

“……你是耗子吗？”

“对对，是我！感谢救命之恩！那个……您也来这里取照片吗？”

“不谢。”白珩巡视四周，“我取完就走，老板不在这里吗？”

“噢噢，老板上午走的。”耗子露出谄媚的笑容，两颗金色门牙闪着金光，“他说要取照片自己取就行，他不回这里了。”

耗子说着，几步挪回照片墙，将梯子放下，目光诚恳比出邀请的姿势。

白珩抬头目测了一下，这个高度其实用不到梯子。

“……好，谢谢。”

“呃……您先用着，我走了哈指挥官！朋友等我呐!”耗子说着就接了个电话，倒退着匆匆退场。

白珩盯着那可疑的背影，心道他可能是想顺走这里的梯子。回过头，宽大的照片墙几乎占据整片的视野。

这是一面纪念墙，摄影师老板在末世开照相馆，人赠美名幸福收藏家，如今基地市关停，这墙上的照片自然也交给大家处理。

许多照片都被取走，只在白色墙皮上落下些绣印，白珩的全家福也在那面墙上，位置不算显眼，最上方右数第三个，很好找。

取下来时指腹捏到薄薄的一层灰，他取出纸巾一抹，三张笑脸霎时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两个成人中央夹着小孩儿，那是白珩自己，顶着一头毛茸茸的白发，旁边两人是姐姐和父亲，都是黑发。

虽然样貌不像，但照片上的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白珩盯着看，看了一会儿，便向外走。

路过长桌，那几个醉醺醺的男人不知去了哪，只留下一地酒瓶。

再次推开大门时，灰蒙蒙的雨幕彻底压了下来。人们的声音隐约而朦胧，宛若无声。

口袋里传来震动，又是一条新短信。

【关：道别完了吗？我待会过去。】

白珩扫了一眼，慢慢敲出一个字∶好。

其实，白珩可以道别的人都不在这里。

是的，基地时代落幕了，与他有关联的家人却不知为何匆匆退了场，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白珩想，这也许是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是阴谋。

基地告别宴是昨日结束的，白珩唯一的姐姐在凌晨遭遇绑架生死未卜，父亲白闻德失踪了四年。他现在能来这里取东西，装装样子道别，不过是在挥霍进化人的特权，寻求些神经舒缓。

雨幕渐渐倾斜，湿气往房檐下飘，将身上的大衣也浸湿。他用手掌带过水珠，空气里的湿气愈发浓重起来。

复杂的味道弥散开，闻起来像泡烂的木材，湿透的衣服，干枯的花，还有死亡。

抬头望天，一道冷色的光从上至下穿过他头顶的这栋高楼，路过每家每户，直到多数人都被剪进这幅堪比长镜头的画框内。

奶奶织毛衣找不到老花镜，祖孙挤在宿舍里煮土豆，爷爷红着脸咒骂不成器的舅舅，学徒受到老板的虐待，待他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精疲力竭回到家，这世上唯一爱他的母亲正在出殡。

白珩慢慢低下头，急促的雨声好像要盖过人们的声音……但对于他来说，分辨夹杂在雨中的细微声音是很简单的事。

白珩是进化者，骸化等级为A。

在一百二十年前，这片土地上还没有进化者。幻骸生态的扩张引发了全球性生态剧变，催动大部分生物发生进化，无论是成群结队的兽、变大疯长的植物，还是人类本身，都声势浩大加入这场演进。

可人类中的进化者只占少数，生态通过基因筛选的方式决定——哪些人能成为进化者。又或许不止是基因筛选……但就是这样了。

白珩的能力是超感。进化者使用时，能增对周围环境信息的接收和处理能力。这是一个强探查技能，能在幻骸生态的恶劣环境中规避大量危险，对团队的增益远远大于对使用者本身。

精神疲劳的时候，他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所以会听见人们的声音……在这里感受这场雨，会让白珩产生许多新的记忆点。

毕竟，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尊敬的观众朋友们，这里是南天门基地市电视台，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传出的播报声断断续续、嘶哑，和雨声混在一起，“昨日零点，猎犬营地发生一起进化者绑架事件。目前，南天门军团公正署已介入调查，并正在全力搜寻被绑架者……”

雨声噼里啪啦，白珩摊开手掌，冷白的掌心四周浮起粉色，昨日手心还留着道长口子，是他和绑架犯搏斗留下的。现在泡水的伤口早已长好，连疤痕也不剩了。

几米外，雨幕内的马路上，一辆全黑SUV改装车停在焦黑的枯槐树旁。

白珩走出屋檐，回头仰望这座碉堡似的城市，层叠的钢铁线条笔直交错着拔地而起，这座城承载着他的记忆，要离开这生活二十年的地方，还是会舍不得。

定定看了几秒，钢铁建筑的轮廓消融在雨里，白珩抹掉侧脸上的雨水转身，走向那辆改装车。

窗门打开，戴眼镜的司机正在听晚间新闻。

“诶白哥，这么快。”

见白珩处理完，江望朝他摇了摇手机，屏幕上赫然也是那条熊猫烧香短信。

“接下来去哪？快乐八十年计划，还是吹响反攻时代的号角？”

“……愉众审判庭。”

白珩从副驾驶取出雨衣，套上回答，“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想加入军团。”

“好规划……如果能和您成为队友就太好了！”江望从胸口摸出块薄荷糖，递给白珩，“但白哥你这人，出去不穿雨衣，进来倒穿上了？”

“走吧。”座位很宽敞，椅子的包裹设计像张床，白珩现在只想看着窗外发呆，感受这场雨，然后什么都不想。

咚——咚——咚！

白珩侧头看向窗外，是钟楼传来的声音。象征着基地市运行最后一日的钟声响起了。

公园广场了无人迹，受惊的群鸟掠过钟楼，沉闷的回响漫过黄昏，高耸林立的钢铁城市沐浴在血色般的夕阳下。

当天彻底黑下来那一刻，鸽群俯身振翅，消失在深邃的雨幕里。

·

改装车消失在浓雾深处，基地公共娱乐室内又来了几队幸存者，聊天声此起彼伏，像在对抗雨幕的喧嚣。

“刚报道昨天猎犬营地出事儿了嘛，说姓白的失踪了，但我估摸着，她应该是死了。”

吵嚷声霎时熄了火，角落的人纷纷扭头看他。

一人颤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姓白的可能死了。”

男人叙述平淡，方才插科打诨的一屋子人哑声几秒。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面露惊惧拽住他求证，“是哪个姓白的死了？”

男人轻声一笑，打掉死死拽住衣领的手，大步流星到角落坐下。

开口的是位女孩，“这基地里没几个人姓白，他说的，是白屿薇。”

“白屿薇死了，这怎么可能？”

“不对吧，昨天基地告别宴，我们还在一起的啊！”

“城主已经做得够好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杀她？”

“同规格基地存活率最高，丰功伟绩啊。也许就是因为她做得太好，做得太无可挑剔了，所以有人恨她。”黑衣女孩抬眸，冷淡的视线扫过所有人。

窗外电闪雷鸣，雨滴快而急，脆弱的玻璃被敲得砰砰震响。

沉默片刻，骤雨如山倾，啜泣声从人群中蓦然爆发，随着倾颓的雨势愈来愈多、越来越大。

“我刚进基地那会儿腿折了，半身都是伤，那时人人都觉得我活不下来，我也想着基地物资分配法哪会网开一面，照顾我这种半残、基因又有毛病的废物啊！我当晚就想从基地墙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但城主拦住了我，我才没死成。没有她，我怎么会有今天……”妇女确认白屿薇的死讯，顿时声泪俱下。

惊雷划过薄窗，众人面色各异，有人脸色煞白，有的心怀鬼胎。

不安、惊惶、恐惧，一时间都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发酵起来。

白屿薇已死。直白的五个字宣告着筑城者英雄时代的终结。

大雨落下挥之不去的阴霾，盘旋基地暗面的报死鸟大惊失色，忽地扇翅而逃。

不到一个小时，这条死讯就在灾后幸存者的队伍里风滚草似的传开。这一消息无疑是投入深潭中的巨石，炸开个滔天大浪，甚至将往日惯常沉默的人都惊醒。

人们不仅仅是为年轻生命的横死感到愤怒，新城刚从废墟里拔地而起，人们终于熬过食不饱腹、与兽潮、灾疫做搏斗的日子……可年轻的基地首脑，居然横死在告别宴当晚。

这新城鲜花满园，城主却横死，哪有这样的天道？

“凶手是谁，谁杀了城主？”

悲痛的气氛发酵片刻，人群中渐渐出现猜疑声。

“白珩和白屿薇在一块聊天呢，就昨天晚上，但他没死。事故发生前，他们待在一起。”

此言一出，众人沉默半晌。

“难道白珩这小子……”

“他们情同手足，也不能冤枉人吧。说不定另有隐情？”

“白珩虽然寡言少语，但是心地善良，我清楚。”

“熟人犯罪，可乘之机多。他要是想要家产呢？基地关停这个节骨眼不正好？”

“大家都往城里走，他神不知鬼不觉把白屿薇杀了，来一出死无对证。我要是公正署，我就把白珩拎去送审，交给八大家系，审他个水落石出!”

那人一拍桌子，“要我说就是农夫与蛇。你们知道吗，白珩小子拎着黑市东佬的头颅，从头走到尾！多狠毒一人？”

“猎犬家系团灭，天道好轮回，恶有恶报！”

“病人你谁啊？你说白珩杀了白屿薇，你有什么证据吗。乱说话是要被公正署的电击狗打包送走的，你就不怕上愉众审判庭？”

“呃……愉众审判庭？”

“八大家系直属审判庭啊，审问用的技术都是高科技，还可以动用私刑……一般啊，审重刑犯和进化人种才启用。”

“白珩这祸害才该上愉众审判庭，当初在机动拓荒小队里，要不是他手眼通天，还轮得到他当指挥官？”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往前一站，霎时挡住光线。

“我就是机动拓荒小队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他沉声反问，气势逼人，“我这条命就是白珩从A级骸化兽手里救下来的，你眼红，也少放屁。”

“哎……哎哟!拓荒者里的进化者训人啦！官势逼人啊！”

一名彪悍大妈眉一横，一巴掌将那闹事儿的拍个哆嗦，“你少说点话吧，没有机动拓荒先锋队，吃的用的哪来的？靠那纸糊的生态自循环系统吗？大家也撑不到今天啊！”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众人扭头一瞧，一位英俊的军官推门进来。

“各位，打扰了。”

众人的视线齐齐被那冰冷严肃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来人迈着长腿徐徐步入，黑色披风干净利落一甩，颇有些刚正不阿的意味。

他迅速靠近，冷光拂过这位降临此地的军官，阴影退行，在那挺拔高挑的身姿上方，逐渐露出一张五官极其深刻立体的脸。

“军团公正署协同八大家系彻查白屿薇失踪案。”

严肃的声音穿透疾风骤雨，人们隐隐约约看见机械卫队停在他身后不远处，乌泱泱的金属在夜色下发出阴寒的光。

“关队，这是昨日告别宴的人员名单。”

一名士兵匆匆递上报告，关溯岄捏着那张名单，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公正署做笔录，跟我们来一趟，感谢配合。”

“什么笔录、这、这么大阵仗……”

隐藏在暗处的波流动荡一番，惊雷炸响，众人神情一滞，纷纷左顾右盼，恐慌的氛围顿时发酵开，蔓延至基地各处。

【匿名消息】

快乐八十年计划 or 发起最后的反攻？

注∶老板开的照相馆就在基地的公共休息室，基地外有新人加入必定路过这里，家人还在的往往觉得难得，便会拖家带口来拍照。老板能小赚一些，但全凭拍照者的意愿，算是末日公益服务之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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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当末日按下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