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握着修改后的方案，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落地窗外，暴雨如注，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如同她此刻纷乱的思绪。自上次医院一别，顾城虽在工作中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峻，但偶尔在微信上简短的问候，却让林悦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温度变化。

“叩叩——”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顾城带着一身雨气走进来，黑色西装肩线处洇着水迹。他抬头时，目光与林悦相撞，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前半小时到场。

“顾总，这是第三版修改方案。”林悦将装订整齐的文件推过去，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他袖口沾湿的布料，“外面雨很大……”

“先看方案。”顾城打断她的话，声音却比平日柔和几分。他翻开第一页，目光在“非遗文化跨界营销”的标题上停留片刻，眉峰微挑，“这个切入点……”

“顾总之前提到创意老套，”林悦迅速接口，喉咙有些发紧，“我想结合江城本土的漆器工艺，用现代设计语言重新解构。您看这里——”她探身指着PPT上的动态效果图，发梢不经意扫过顾城的手背，“我们可以在发布会现场设置沉浸式工坊，让客户亲手体验漆器描金……”

顾城忽然伸手按住她滑动鼠标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让林悦瞬间僵硬。他却浑然不觉，指尖敲了敲屏幕右下角的预算表：“这里超支20%。”

“但漆器大师的工时费确实……”

“不是不能超，”顾城松开手，靠回椅背，指尖有节奏地叩击桌面，“是要让我看到超值的理由。”他忽然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推到林悦面前，“这是我让人整理的漆器市场调研报告，或许能给你点启发。”

林悦翻开扉页，瞳孔微微收缩——里面不仅有近年非遗文创的销售数据，甚至标注了几位漆器大师的收徒偏好与创作瓶颈。纸张间还夹着一张便签，字迹力透纸背：**传统工艺需要的不是展览柜，是生长的土壤。**

“顾总，您……”林悦抬头，撞见他转瞬即逝的赧然。原来这个总被她暗骂“冰块脸”的男人，竟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功课。

窗外惊雷炸响，震得玻璃嗡嗡作响。林悦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却见顾城已经脱了西装披在她肩头，带着体温的羊毛面料裹住她的瞬间，一股雪松味的淡香钻进鼻腔。

“方案明天中午前给我。”顾城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他转身走向门口，却在触到门把手时顿住，“雨太大，一会儿让司机送你。”

“顾总！”林悦鬼使神差地叫住他，在对方回头时，从手袋里掏出个锦盒，“上次您借我的伞……伞柄有处脱漆，我找人修好了。”

顾城挑眉接过，打开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伞柄内侧不知何时被刻上了细密的云纹，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纹样。

“还有这个。”林悦又递出个纸袋，里面是包得方方正正的姜茶，“助理说您胃不好……”

雨声渐歇，阳光忽然刺破云层，在顾城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暖金。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锦盒，喉结滚动了两下，再开口时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林悦，其实我……”

手机突兀的震动声打断了他的话。林悦接起电话，脸色瞬间惨白——公司传来消息，合作方突然要求提前三天提案，而此时方案里还有三个核心数据尚未验证。

“我马上去公司！”林悦抓起包就往外冲，却被顾城一把拉住。

“先冷静。”他按住她颤抖的肩膀，眼神异常明亮，“数据组我认识人，十五分钟内可以借调。漆器大师那边，我今晚陪你去登门拜访。”

“可是您的会议……”

“比起那些，”顾城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拂过她被雨水打湿的鬓角，“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夜幕降临时，两人站在漆器大师的老宅前。雨彻底停了，檐角滴落的水珠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顾城抬手敲门时，林悦注意到他无名指根部有处淡疤，像道褪色的月牙——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他曾用这根手指轻轻替她拂去父亲床头的药渣。

“林小姐，顾先生？”门内传来老者惊诧的声音，“这么晚了……”

“想请您看个东西。”顾城从公文包取出平板电脑，调出林悦熬夜赶制的动态设计图。屏幕微光映在他侧脸上，让那道疤显得格外温柔，“我们想做的，不是把漆器放进博物馆，而是让它成为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比如这种可拆卸的漆器首饰盒，还有能定制纹样的茶具套装……”

老者的眼神渐渐发亮。当他看到“非遗工艺进校园”的策划案时，忽然握住两人的手：“你们啊，比那些只会拍照发朋友圈的年轻人，更懂老祖宗的东西。”

离开老宅时，已是凌晨三点。林悦靠在车座上打了个哈欠，忽然发现顾城不知何时脱了外套盖在她腿上，自己则闭着眼假寐，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替他理理歪掉的领带，指尖刚碰到丝绸面料，却见他忽然睁眼，目光灼灼。

“谢……”

“其实伞的事……”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车内气氛忽然变得灼热，林悦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就在这时，顾城的手机忽然响起，屏幕上跳出“李总”的来电显示。

他皱眉挂断，却在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握住林悦的手。她的手指冰凉，他便用掌心轻轻焐着，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下次再迟到，我就罚你陪我看展。”

“啊？”林悦抬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因为……”顾城忽然笑了，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细瘦的骨节，“我发现，和你一起看展，比和任何人都有趣。”

车窗外，启明星正在天幕上缓缓亮起。林悦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个暴雨倾盆的早晨。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在彼此生命里掀起风暴，而此刻的星光，终将成为风暴过后最温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