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以他为名

幸年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沉稳的声音。

“你在学校吗?我想见你一面。”

听完他的话,幸年隐约意识到,路绥大概已经在这附近了。

他没有提离婚,也没说来做什么,似乎是还没有放弃。这让幸年有些无奈,也有点心疼。

犹豫了一会后,他回道:“我在,你呢,你在哪?”

“你们校门口。”

幸年心想果然如此,“那你过来吧,我在之前你待过的那个小花园里。”

路绥“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但幸年的心却被搅得很乱,等待期间,他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管路绥说什么,他都不能心软。

从他平时出入的校门口到这里,约莫十分钟的路程。眼看时间快到了,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雨,丝丝缕缕的。幸年有点焦急地张望着四周,心想要不要去迎一下路绥,他怕路绥会淋雨。

过了一小会,路绥还是没有出现,幸年果断从书包里掏出雨伞,又拿起手机,准备给路绥打个电话。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余光里。

幸年抬头,看到路绥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在雨雾中不急不缓地走来,一路走到亭子边,踏上台阶。

他的头发和衣服湿了一点,但不严重。幸年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

路绥直视着幸年,沉默地走到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来情绪很阴郁。他看了眼幸年刚刚放下的手机和雨伞,眸中神色莫名。

“你……想跟我聊什么?”幸年先开了口。

路绥看着他,深沉的目光仿佛能将人吞噬,“幸年,我不想跟你离婚。”

幸年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我以为你昨天答应了的……”

“我想不出必须离婚的理由,”路绥继续道,“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至少你现在对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我们可以继续维持这段婚姻关系,直到你彻底厌倦了为止。”

幸年怔怔的,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相信,路绥会妥协到这种地步。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回声音,“路绥,你不是个没有自尊心的人,没必要这样对自己。”

路绥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倒是也想。”

幸年心疼地上前一步,安抚地捏了捏路绥的肩膀,这是路绥小时候会幻想的事。

果然,他的神色立刻缓和了一些。

“路绥,你别这样,”幸年宽慰道,“过去那么些年,我就像长在你身上的树枝,这根枝如果断掉,是会疼,但时间长了也就好了,断掉的地方会愈合,甚至重新抽枝发芽,只是需要时间。”

“不可能,”路绥语气肯定,“不可能的,幸年。”

幸年一阵心酸,他压下那股感受,叹道:“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一点都劝不动。”

“那就别劝了,”路绥眼里闪着一丝丝期待,“跟我回去,我们继续之前的生活,好吗?”

幸年不太敢直视他了,逃避性地移开了目光,“我不会回去的。”

“不回去也没关系,能让我来见你就行,”路绥又说,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你还没吃饭吧,我们现在去吃晚饭好不好?”

幸年重新看向他,撒谎道:“不用,我吃了。”

路绥眼里掠过一丝失落,“那,那我送你回家吧,下雨了,别在外面逗留了。”

幸年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场谈话又要无疾而终。又因为想着方彦停快回来了,他决定先催着路绥离开,“你先走吧,我上会自习再回家,不用你陪我,你……你也不要随便来找我。”

路绥的神情黯了下去,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那我先不打扰你了,你……”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幸年身后的方向,目光骤然变冷。

幸年意识到不好,转过头,果然发现方彦停站在那里。

浑身湿透的他站在亭子边缘,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我快走到这里了才看到有人,然后这附近也没有别的地方躲雨了……”

路绥的目光阴冷骇人,幸年感觉到带着怒意的Alpha信息素正在溢出,赶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方彦停走了过来,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对幸年说:“饭放这儿了,我先回避一下。”

幸年心里咯噔一声,顷刻间,浓烈的檀香木信息素倾泻而出。路绥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冷冷地笑了笑,沉声道:“幸年,你竟然会撒谎了。”

幸年有点焦急地转过头,抱歉地对方彦停说:“麻烦你了彦停,你先走好吗?”

然而方彦停岿然不动,不仅不动,目光也冷了下去,一而再被其他Alpha挑衅,他本能里的攻击性和胜负欲也被激了起来。于是,另一股Alpha信息素也开始溢出。

这下可苦了幸年,作为在场唯一一个Omega,被两股带着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包围,他浑身疼得像被扔进了玻璃碴堆里,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凳子上。

路绥看到后,立刻收起了信息素,同时蹲下身来查看幸年的状况,“没事吧,幸年?”

幸年弓着身子,隐忍地咬着牙,额头直冒冷汗,过了一会,等周围的信息素淡去后,才缓过来一些。他抬起头,声音虚弱地对路绥说:“你走吧。”

路绥看着他,唇角绷紧,眼里满是不甘。

“走吧,”幸年咬了咬牙,又加了一句重话,“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路绥的眼眶逐渐泛红,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明天你的生日……”

“我不会跟你一起过的。”幸年低着头说。

周围一阵沉寂,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过了一会,他听到路绥声音沉沉地说:“好。”

然后转身离去。

幸年缓慢地转过头,看着他走到亭子边缘,即将走入猛烈的大雨中。幸年下意识地叫住了他,“路绥。”

路绥立刻回过身来,目光灼灼的,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幸年依旧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温度。他撑着桌子起身,拿起伞走过去,把伞递到路绥面前。

“不用还我了。”

话音一落,路绥眼里的温度褪去,眼眶也变得通红,眸中风雨翻涌,几乎是带着恨意,简直比外面的天气更可怖。

“不用了,你不要我,就别管我。”路绥声音喑哑地说完,最后看了他一眼,就毅然转身,走入瓢泼大雨。

密密的雨帘逐渐模糊了他的背影,不多时,那道身影便完全消失不见。

幸年收回目光,有气无力地回到桌边坐下,一言不发,目光有些空洞。

方彦停担忧地看着他,“你想说说话吗?”

幸年无力地摇了摇头。

于是方彦停不再出声,只在一旁坐下,安静地陪着他。

亭外,雨越下越大。

路绥离开后,一路走到校门外。

等在路边的司机,早就想问下他家老板需不需要送个伞过去,但是以平时的工作模式来说,只要老板不说话,他不用主动做什么。

但他绝没想到,偶然往门口一瞥,竟然看见老板淋着雨学校里出来,司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愣了两秒后,忙不迭地拿着伞跑下车。

顾不上给自己打伞,他就这么冒着雨跑过去,给路绥撑起伞。

“路总……”司机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你回去吧。”路绥平静地推开他的胳膊,转身朝一旁走去。

司机疑惑地望了会他的背影,踩着雨水回到车上,开车跟在了他的后面。

路绥沿着人行道一直往前走,漫无目的,面无表情,整个人像一只空洞的机器。

雨天行人稀少,这一路走来,都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直到他走到一个公交站牌处。

站牌前几个醉鬼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站着,有一个发现了他,朝他吹了声口哨,痞里痞气地说:“哟,原来有钱人也会淋雨呢。”

其他人也都望了过来,打量着他的衣着,嘴角带着嘲弄的笑。

路绥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对方不服输地瞪了回来,有一个还上前几步,搭着他的肩膀笑问道:“老板这么丧,是炒股炒糊了?”

路绥沉默但用力地掰开了他的手。

“嚯,力气倒是挺大。”那人甩了甩被攥疼的手腕。

路绥想继续往前,但是另外几个人也围了过来,完全挡住了他的去路。路绥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望着他们,想看看他们打算整哪出。

可是那些人看他不露表情,也不出声,纷纷笑了起来。

“喂,你人傻了?”有人拍了拍他的脸。

路绥微微皱眉,攥住那人的手腕猛地一拧,对方尖叫了一声,身体扭曲成蜈蚣。路绥又松开手,他就趔趄着摔倒在了地上,同时骂了句脏话。

“草!”

这一来,其他人纷纷打抱不平地朝路绥扑了过来,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挥着拳头。

敌众我寡,路绥躲避不及时,结结实实地受了几拳。但对方更惨烈,几次身形交错和拳腿闪击之后,路绥就将其全部撂倒在地。

他甚至没有用信息素。

那几人东倒西歪、呲牙咧嘴地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

刚停好车的司机大步跑过来,看看地上头破血流的几人,再看看面不改色的路绥,满眼的不可置信。

跟在这位雇主身边也有一年了,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轻人一向有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大多时候不苟言笑,车里连首歌都没放过,衣服也基本都是黑色的。

以他的年龄来说,混迹在钩心斗角的生意场里,大概确实需要些武装。只是,外人谁能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年近半百的司机心想,果然还是个年轻人啊。

“叫个救护车。”路绥淡淡地丢下这么句话,就走向路边。

他上了车,直接坐进了驾驶座。轰鸣的引擎声中,车子飞驰而去。

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里,司机才突然想起什么。

路总,我的手机还在车里啊!

……

幸年坐着方彦停的车回去时,路过了一个公交站牌,发现那里停着辆救护车,周围挤满了围观群众,遮住了里面的景象。

“那边怎么了?”他疑惑道。

方晏停看了一眼,说:“应该是出车祸了。”

“哦。”幸年淡淡地收回视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方彦停侧头看了他一眼,减慢了车速。

到了幸年住的小区后,方彦停撑着伞将他送到单元楼门口,分开前,他问幸年明天还要不要聚会。

“聚吧。”幸年的声音很轻。

“好,”方彦停温和地看着他,“那你明天还去上课吗?”

幸年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那就明天见吧,”方彦停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休息。”

幸年缓慢地点了点头,就要上楼,方彦停却又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自己待着能行吗?”他不放心地问幸年。

幸年强撑起一个笑容,“放心吧,我没那么弱。”

方彦停放开了手,也笑了笑,说:“上去吧。”

他一直看着幸年进了电梯,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幸年依旧没什么精神,有气无力地出了门,浑浑噩噩地上了半天课。方彦停看他实在状态太差,干脆带他逃课去看电影了。

他们选的是幸年想看的那个动作片,但幸年全程神游在外,一点也没看进去。

电影散场后,方彦停又带他前往聚餐地点。

他最终还是告诉了大家今天是幸年的生日,所以两人到的时候,一进包间,里面漆黑一片。

在幸年怔愣之时,灯突然亮了起来。礼花炮的砰砰声,和众人的欢呼声一同响起,整个房间里飘满了粉色的花瓣雨。

这些平日里并不相熟的同学,把点着蜡烛的蛋糕捧到他面前,给他带上生日帽,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幸年眼眶一热,含着泪笑了出来。

同一时间,路绥正在新开的酒店顶楼。

他坐在沙发上,对面是偌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灯火辉煌的繁华夜景。

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堆着一个个礼物盒,盒子都被裹在印有小熊或白山茶的包装纸内。

茶几一角还放着张房卡,上面印的房间号是0601,酒店名是简单的两个字母“X.N.”。房卡上还有一个金色的logo,是字母X,右上方带一个n次方的标记。

整座酒店里还有许多这样的细节,只是主角不在。

路绥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偶尔会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

等到时间过了十二点,他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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