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绥发现需要更新一下自己的认知,眼前的小孩对于情爱之事并不是完全不懂,只是没完全懂。
“我很好奇,有人教过你生理常识吗?”
幸年心想,你教过,但是没教会,“有,只是不太理解。”
路绥沉默片刻,然后轻叹了口气,倒也接受了他这个回答。很多聪明的孩子会有各自的奇怪之处,上学那会他见过许多。幸年这样的,也不足为奇。
“那我们还是循序渐进一点吧,”路绥在楼梯口处停下脚步,“你还是先住客房,可以吗?”
“当然。”幸年很痛快地答应了。
“但如果你不舒服,记得跟我说。”路绥说得隐晦,担心幸年不能理解,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幸年抱起胳膊认真思索了一下,在自己的生理知识库里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你是说发/情?”
这样直白地吐出这两个字,除了在生理课上,路绥是第一次见,他轻咳了一声,“是。”
“好啊,你也一样,有需要就找我。”幸年的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一样。
得益于良好的适应能力,路绥逐渐能适应他的思维和谈话方式了。他简单地应了,没告诉幸年,这正是他决定结婚的原因。
抑制剂的长期使用,已经使他的身体产生了抗药性,而且带来很严重的副作用,所以他需要一个Omega伴侣。当然,前提是他心理上不会排斥这个Omega。
两人在楼梯口分道扬镳,各自回了房间。
一进门,幸年就看到床边放了个黑色的盒子,在浅色的床单上非常显眼。
盒子被金色缎带捆束着,上方系了个小巧的蝴蝶结,幸年的第一反应是——礼物!
他兴冲冲地跑过去,拆开一看,发现里面是支精美的签字笔。金属制的外壳,银色与蓝色搭配,扣上盖子时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幸年喜欢得不得了。
这一定是路绥送的!
他坐在床边玩了一会,玩够之后跳下床,准备去跟路绥道个谢。
来到路绥房间门口,幸年敲了敲门,门内没有回应。
“路绥,你在吗?”
还是没有回应。
幸年不太放心地开门进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路绥的卧室,跟整座房子一样,这间卧室也是灰冷色调的,整体开阔通透。
浴室里有水声,路绥应该在洗澡。幸年静静地等着他,一边打量着这个房间。
房间里有些眼熟的旧物,显然是路绥从过去的住处带过来的,比如床头的台灯,墙上挂着的风景油画,等等。
幸年还在墙边的柜子上看到了一张合照,画面中的路绥身穿厚实的冲锋衣,身旁有个混血Alpha,是他的朋友,还有几个人是他们的搭档,而画面背景则是白皑皑的雪山。
那是路绥十六岁登珠峰时留下的。
幸年当时也跟着他看到了峰顶的风光,连绵雪山一望无际,十分壮观。
想着往事,幸年叹息一声,他这具身体还很新,那些记忆都很清晰,越是清晰就越是难过,因为路绥已经全然忘记了。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想起来。
十分钟后,路绥从浴室里出来,身上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边走边拿毛巾擦着头发,目光瞥见窗边的人后,脚步顿了一下,有些意外的样子,看到幸年手里拿着的东西,意外的神色又褪去。
幸年脚步轻快地跑过来,举起手里的盒子笑着问:“这是你送给我的吗?”
“嗯,”路绥放下擦头发的手,“出差的时候,路过了这个品牌的店。”
虽然听上去只是顺手买的,幸年还是很高兴,“谢谢你,等考试的时候我就用它写试卷!”
“平时不用?”路绥顺着问。
“平时不舍得。”幸年很直白地表示。
路绥凝视着他,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在他生活的圈子里,多的是虚与委蛇,很少见到这种直接的人。这并不符合路绥认可的处事方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忙碌了一周的疲乏,在和眼前这个人的相处中,渐渐消退了。
他现在觉得很轻松。
“真的谢谢你,路绥,我特别喜欢。”幸年又道了遍谢,只觉得四个重复的“谢”字也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
路绥敛了敛眸,想着刚刚在车上思考的事,循循善诱地问:“你想怎么谢?”
“嗯?”幸年愣住了,他哪里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而且一般人道谢好像也不会被这么问的吧?唔……果然还是他太无知了吗?
路绥盯着他苦恼的样子看了一会,主动给出了一个选择,“帮我吹头发吧,好吗?”
幸年停止思考,用力点头,“好!”
于是路绥找来吹风机,坐在床边,幸年站在他身前,右手拿着吹风机,左手穿过他浓黑的头发,轻轻拨弄着。
嗡嗡的声响环绕在两人周围。
路绥的视线正对着幸年的腰,幸年今天穿了件薄薄的宽松的羊绒衫,下摆束进裤腰里,窄窄的皮质腰带勾勒着纤细的腰。随着他的动作,那一截腰还会在路绥眼前晃动,他忽然就懂了“不盈一握”四个字的韵味。
他抬手环住,幸年有点讶异地低头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排斥,于是路绥得寸进尺地捏了一下他的侧腰。
幸年浑身一颤,手里的吹风机险些没拿稳,他轻轻瞪了路绥一眼,不满道:“你不要乱动呀。”
“不动了。”路绥说到做到,没再捏他,但是也没放下手臂。
幸年继续给他吹头发,动作轻柔,比对待自己时更细致,最后是路绥催着他结束:“好了,差不多就行了。”
“哦。”幸年虽这么应着,又拨弄了几下才关掉吹风机,然后用手指给路绥梳理着头发。
“过来。”路绥拉着人坐到了自己腿上,拿过他手里的吹风机放在床边。
幸年有些局促地坐在他腿上,整个人都被环住了,檀香木的信息素包围着他,“要做什么?”
路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这几天为什么回家住?”
“住在这里不太习惯。”幸年坦白地回道。
路绥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样子,“但你是我的Omega,可以为了我适应一下,对吗?”
我的Omega。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词,却让幸年的心颤了一下,他点了点头,轻声说:“你回来我就会在这里住了。我自己的时候还有点害怕,但是有你的话应该就不会了,我今晚试试关了灯。”
路绥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所以之前你害怕到要开着灯睡觉?”
“嗯,”幸年扁了扁嘴,“开了灯也睡不着,只能白天补觉。”
路绥又摸了摸他的头,“在这里住了几天?”
“两天。”
“开学前搬回去的?”
“嗯。”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出差了,”路绥温声说,“今晚试一下,如果还是不习惯,我们再想办法,可以吗?”
他的语气近乎温柔,幸年哪里说得出不好,“我肯定会适应的。”
路绥轻笑着捏了捏他尖尖的下巴。
幸年发现他特别爱捏自己,这也并不奇怪。他现在的模样是按照路绥的想象塑造的,是最符合他审美的,哪怕他已经不认识了,幸年觉得他也肯定会喜欢。
“你休息吧,我也该去睡觉了。”幸年想站起身来,却被路绥按住了。
“等一下,”路绥凝视着他,神色认真了些,“你想不想让我给你个临时标记?”
临时标记,幸年知道这种东西,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现在标记他,他又没在发情,“可以但是为什么呀?”
“你们学校里应该有不少Alpha吧?”路绥敛了敛眸,“毕竟也是名校了。”
“所以呢?”幸年不解地眨了眨眼。
“你现在已经结婚了,需要跟他们保持距离,明白吗?”路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
“哦,”幸年点点头,“我知道了,其实也没太有人跟我说话,大家都很忙,没什么人会注意我。”
路绥轻笑了下,目光深不可测,“以防万一,我觉得还是给你个临时标记比较好。”
“好啊。”幸年无所谓地说,直接上手扯了下领口,领口很紧,露不出腺体来,他不假思索地把羊绒衫脱了。
目睹全程的路绥微微怔了怔,喉结轻轻滑动。
脱掉羊绒衫后,幸年的上身全部露了出来,路绥有些意外地发现,他的皮肤完全是一个色度,没有任何过渡,更没有半点瑕疵,白皙细嫩宛如新生,十分罕见。
幸年往他这边靠了靠,说:“咬吧。”
腺体生在后颈和肩膀的交接处,通常在左侧,路绥扫了眼那个部位,缓缓地把人搂紧了,低头靠近他的腺体处。
浅淡的花香萦绕在鼻间,这味道似乎在那里闻过,路绥嗅了一下,问:“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白山茶吧。”幸年心想,这也是你想要的呢。白山茶是路绥最喜欢的花,他觉得这种花的颜色纯净,花瓣饱满,看起来赏心悦目。
“嗯,很美的花。”路绥手指抚过那一处,鼻尖在他腺体上蹭了蹭,看着面前的身体轻颤,低低地笑了下,然后,咬上了那处皮肤。
一瞬间,浓郁的檀香木信息素倾泻而出,散在空气中,也流入了幸年的身体,他感觉有无数道细小的气流涌入血管,迅速地窜遍全身。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分钟,他的皮肤快要被咬破了,很疼,但他忍着没有吭声。
标记中的Alpha总是全神贯注的,直到松开口,路绥才发现他的Omega已经疼得湿了眼睛,正可怜兮兮地趴在他怀里,手指把他的睡衣都攥皱了。
“抱歉。”路绥轻拍他的背安抚着,因为没有哄人的经验,除了低声在他耳边道歉,也说不出别的话。
幸年被他哄得娇气了起来,委屈地在他胸前蹭了蹭,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这些年的思念,这些天的失落,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路绥一看他哭了,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哄,凝着眉问:“有这么疼?”
“没有。”幸年哽咽着说,跟他的行为背道而驰。
可是他能怎么办?他现在还无法向路绥解释这些。
幸年把脸埋进他的胸口,不再让路绥看见。
路绥只当他是太娇气了,继续拍着背哄着他,虽然哄的话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两句,抱歉或者没事了。
最后,幸年哭够了,在他怀里睡了过去。路绥感觉怀里的人逐渐没了动静,才发现是睡着了,无奈地笑了笑,把人抱起,送回客房,放到了床上。
沉睡中的Omega腺体处还留着红色的咬痕,路绥看着那处痕迹心想,这下应该不会再有人招惹他了。
可是,他失策了。
翌日下午,路绥因为前一天晚上的事,想着弥补一下,就提前来到幸年的学校,打算接他下课。
他让司机把车停在最近的一个校门外,自己下车走了进去。
冬日的校园花木凋零,有些萧瑟,但穿梭在道路上的学生们朝气蓬勃。
虽然路绥的大学不是在这里读的,但一路走来,感受着年轻的气息和安宁的氛围,还是让人生出一种久违的感受。
他找到幸年最后一节课的教学楼,站在楼下等待,并给幸年发了条消息过去,消息久久没有回应。
约莫二十分钟后,下课铃响了,渐渐地有学生三五成群地出了教学楼,路绥敏锐的目光扫视在这些人身上,没有找到他在等的那一个。
正当他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时,心有灵犀一般地,幸年出现在了教学楼门口,正脚步轻快地走下台阶,身边还有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路绥目光沉了沉,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他看到幸年抱着书手忙脚乱地找出手机,接听。
“喂?”轻轻的一声沿着听筒传来,夹带着许多杂音。
“我在你右前方,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路绥说完就看到台阶上的小人晃着头四处张望,明明跟他说了在右前方,也不知道看别的地方做什么。
“啊,我看到你了!”幸年兴冲冲地朝他挥了挥手,又转头跟他的同伴说了几句什么,就急匆匆朝他跑过来,一直跑到他跟前才停下,呼哧呼哧喘着气,笑着问,“你怎么来啦?”
“接你下课。”靠得近了,路绥闻到幸年身上又有了那种信息素味道,跟昨天的一模一样,而且仍旧很浓。
那个男生还在主动放出信息素。
他望了眼台阶的方向,那个男生还站在原地,直视着这边,距离有点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路绥淡淡地一扫就收回目光,揽着幸年的腰把他往前一带。
幸年没站稳,直接扑进了他怀里,愣愣地抬起头,对路绥突然的亲昵感到意外,“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要接我下课?还有为什么要抱我?”
他的表达方式一贯地直接,路绥不惊不怪地回道:“我是你的Alpha,做这些不是很正常吗?”
幸年抿着唇笑了笑,脸颊本能地有些发烫,他搂上路绥的脖子,有点委屈地说:“你之前对我可冷了,我有点不习惯。”
“抱歉,以后注意。”路绥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捏了捏他的脸。
两人亲昵的姿态十分惹眼,望向这边的视线越来越多,路绥抬眼望向台阶,看到那个男生已经在往下走,但是动作慢悠悠的,并且一直瞟着这边。
路绥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再看他,拉起幸年的手往校外走去。
“今天都学了什么?”路绥像个家长一样问他家的小朋友。
“复函数的积分,还有学习法治思想,提升法治素养。”幸年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路绥笑了笑,“都听懂了吗?”
“差不多吧,就是笔记没记完,”幸年皱起了眉头,他没告诉路绥原因是他写字太慢,“不过我借了我同学的笔记,可以抄他的。”
路绥嘴角落了下去,眉宇间浮起一丝郁气,“刚刚跟你一块出来的那个?”
“嗯!”幸年毫无察觉,语气轻快。
路绥敛了敛眸,说:“你借人家的笔记,会耽误他学习,这些内容我带你捋一遍就好了。”
“真的?”幸年眼睛一亮,恨不能现在就掏出课本来。
“嗯,以后不懂的可以来问我,至少专业课的部分我应该能给你解答,”路绥又说,“我大学的专业跟你一样。”
“我知道。”幸年沉浸在可以跟路绥一块学习的喜悦里,脱口而出。
“你知道?”路绥眼里带上了一点笑意。
幸年有点心虚地垂了垂眸,“我听大哥他们说过。”
路绥也觉得是这样,淡淡地“嗯”了声。
看他神色如常,幸年松了口气。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走到校门外上了车。
一上车,路绥就把幸年抱到自己腿上,低头在他肩颈处嗅了一下,又撕掉他的信息素贴纸,让白山茶的香气溢出更多,盖过那道让他不悦的信息素味道。
可是幸年的信息素太淡了,怎么都遮不住,最后路绥主动地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标记的影响还在,一接触到路绥的信息素,幸年就软在了他身上,忽然有点害怕,颤着声音叫他的名字:“路绥……”
路绥倏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些什么。
信息素的作用会因主人情绪的变化而有不同,带着占有欲的信息素有诱导发情的作用,而以顶级Alpha的信息素强度,幸年撑不过几秒,更别说他还被自己标记过。
路绥立刻收起信息素,安抚地拍了拍幸年的后背,“没事了,别怕。”
幸年轻轻地“嗯”了声,窝在路绥怀里还动弹不了,对眼前的情况更是完全茫然。
为了缓解他的紧张,路绥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快到元旦了,假期想做什么?”
“想……看书。”幸年轻声说,目光有些空地望着窗外。
“假期也要学习?”
“嗯。”
“要劳逸结合,”路绥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到时候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幸年眼睛亮了亮,脸上恢复了些神采,“去哪里?”
“我想想……”路绥认真思索了一下,“冬天的话,去看雪怎么样,还可以滑雪,你会吗?”
幸年闻言笑了,这是路绥最喜欢的运动。他挺喜欢雪的,来到现实世界后还还没见过,而且,他也希望路绥开心。
“好呀,就去有雪的地方吧,但是我不会滑雪,你可以教我吗?”
“当然。”路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又发现他的小耳朵也长得很可爱,就顺势又捏了捏他的耳朵。
幸年身体颤了颤,耳朵也动了一下,路绥发现他的耳朵不仅可爱,还很灵活。
“别摸我。”幸年捂住那只被他碰过的耳朵,另一只正贴在路绥的肩头,暂时是安全的。
“这就害羞了?”路绥故意逗他,“还以为你胆多大。”
幸年不懂什么是害羞,只是本能反应,他还觉得自己被取笑了,所以愤愤地反驳:“这是生理反应!”
“嗯,”路绥凑过去亲了亲他没被遮住的耳尖,“我喜欢看你生理反应。”
幸年脑袋一嗡,耳朵渐渐变红了。
路绥低低地在他耳边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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