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换气并不能维持多长时间,没过多久,晏希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好在这群黑衣人也没有继续在此逗留。四处搜寻无果后,便离开了。
在意识涣散之前,晏希总算拉着楼栩的身子浮出了水面。
“呼——哈——”晏希大口地呼吸着山谷中新鲜的空气,感觉自己又重获了新生一般。
此时,那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已然走远,怕是不会再回头了。
晏希将楼栩轻轻地平放于地面,俯下身去听他的心跳。
从表面看来,楼栩并未呛水,心跳声亦十分平稳,可神智却始终呈现昏迷状态。
即便晏希用手拍了他两个巴掌,楼栩也没有醒来。
按理说,总不至于是吓的吧。就算是吓的,也不至于吓成这样不是?
可如今月黑风高,山谷间十分阴冷,有伤在身的晏希,是无法携着一个百十多斤的大活人在暗夜中行路的。
索性便只好找了个山洞,步履蹒跚地将楼栩拖了进去。
将楼栩安顿好后,晏希便在二人周围升起了一个火堆。
这下,她才有空除去身上已然湿透的衣裳,以及处理左臂上的伤口。
被血迹沾污的衣裳沾在伤口上不免被风干,晏希除去衣物时难免也会剥落些已然损坏的皮肉。
那种钻心的疼痛,令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然而,即便晏希此时已然疼痛难忍,率先发出动静的人却不是她。
“不要,不要……姨母,姨母!”楼栩的口中突然发出惊呼声,在无人的山洞中显得十分诡异,险些吓了晏希一跳。
晏希转过头,看向躺在一旁的楼栩。
只见楼栩不断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口中呜呜呀呀地说些什么,额上还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像是深陷梦魇之中。
晏希见状,连忙伸手抓住楼栩的肩膀,试图将他唤醒。
然而楼栩却并不为此所动,他似乎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之中。
不知是不愿醒来,还是不能醒来。
“楼栩,楼栩……你醒醒……”晏希轻轻拍打着楼栩的脸颊,却是徒劳无功。
又过了好一会儿,楼栩才总算逐渐平静下来。
可他的额头却依然不住地往外冒着冷汗,体温也呈现断崖式的下跌。
晏希抚上楼栩的手,就像是在触摸冬日的寒冰一般。
她顿时慌了,缩回了手。
怎么这样冷?
按理说楼栩好歹是个八尺男儿,身上也没受伤,不至于真的被吓死了吧?
晏希不由得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心中更是慌乱。
手忙脚乱地替楼栩除去湿透的外衣,又将他朝着火堆拉近了些,以便取暖。
可一系列的动作下来,楼栩的状况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他的面色甚至逐渐变得乌黑,身子还是一样的僵冷。
甚至比起原来,还要更冷。
“楼栩,你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我身边。知道吗?否则,你叫我如何向你兄长交代。”晏希大声喊道。
可陷入昏迷的楼栩,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唤。回应晏希的,只有楼栩那逐渐消散的丝丝生气。
晏希心下一横,顾不得许多,亦脱去自己身上的外衣,□□地扑了上去,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替楼栩熬过这一劫。
彻骨的寒冷。
晏希紧闭双眼,咬紧了压根,将楼栩抱得更紧。
冰火相融的那一瞬间,晏希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皮肉似乎要和楼栩的粘连在一起,一扯便烂了。
她口中默念着心法,试图聚攒真气,让自己的身子好受些。
然而,长时间的迁徙跋涉和真气耗损,令晏希终于不堪重负,不知不觉间,也昏睡了过去……
翌日,鸟鸣山涧,清泉石上。
晏希悠悠转醒,恍若听见了天籁之声。
她搓了搓眼睛,才发现一切并非一场梦境,楼栩还静静地躺在她的身下。
只是他的身子,已不似昨日那般寒凉。晏希的素手抚上楼栩的额头,察觉他的体温已然恢复如常,心中始终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
晏希坐起身来,看了一眼寸丝未着的自己,顿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她连忙将干透的衣裳穿好,亦替楼栩整理好衣装。
一切,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才好。
“咕噜噜……”
自昨日夜里,晏希便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此时自然是已然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顺手抄起一根树枝,便走向昨日那处寒潭,试图寻找一些吃食果腹。
如今天光骤明,晏希才发现此处竟然是处风景绝佳的桃花潭。
潭水清澈见底,最深处也不过八尺八寸,恰好能将一成人完全没入水中而已。
此时,正有成群结队的小鱼儿在水中肆意畅游,循环往复。
晏希不禁看得有些入迷,便蹲下身来,静看游鱼戏水。
若人生在世,亦能如戏水之鱼一般自由,该有多好……
可偏偏,生而为人,总是有许多的身不由己,事非所愿。
若她不是身出名门,不是晏家的独女,只是一介寻常的平民女子。是不是就不用承受着一切,可以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可惜世间之事,从来没有如果一说。
正当晏希恍然入神之际,有人朝着湖中投了一枚石子,打起了水漂。
晏希立马谨慎地绷紧了身子,立起转身,将手中的树枝直抵那人的喉头:“来者何人?”
“小姐饶命,是我,是我!”接亭见晏希身上已然透出杀气,连忙惊恐地告饶道。
待晏希看清了来人的面貌后,才松了一口气,即刻便将手中的树枝垂下。
再差一寸,接亭便要暴毙在此。
“下次别鬼鬼祟祟地在我后边。要是方才我下手再狠些,你的小命就没了。”晏希略有些恼怒地训斥道。
“我哪能想到小姐竟这般警觉。从前在府中,也不是没有如此打闹过。”接亭挠了挠头,不知晏希何故如此发火。
“府中是府中,外头是外头。况且从昨日之事来看,日后恐怕是即便身在府中,也要万分小心谨慎了。”晏希紧蹙眉头,顿了顿。
“有人,想要我的命。”
接亭闻言,深知事态严重,亦收起了那副玩笑心态:“是。”
“怎么就你一人,小晁呢?”晏希见接亭形单影只,立马担心起京晁的安危来。
“小姐放心,小晁和骆叔都安然无恙。昨日骆叔趁乱带着我和小晁抄近路一路躲到骆家村去了。那骆家村是个鲜为人知的世外桃源,那群黑衣人一时半会儿的,恐怕并不能找到。只是……”接亭言犹未尽。
“只是什么?”
“那群楼家派来护送我们回城的打手,都殒命途中了。”接亭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晏希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杂陈,“回去后,你从府里取些银子,打点一下这些人的后事吧。尤其是这些人的家眷,一定要好生抚慰。怎么说,他们也是为我而死。”
“是。”接亭垂首,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姐,楼公子……”
“他没事,我绝不会让他有事的。”晏希一边说着,一边将眉头敛紧,“但现在,恐怕要快些给他寻个大夫。”
晏希说罢,便引着接亭一同回到山洞中,联手将楼栩带到了骆家村。
刚一落脚,接亭便忙活着去给楼栩找大夫去了。
“小姐,楼公子这是怎么了?”京晁见楼栩始终平躺在床榻上,犹如活死人一般,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忧。
“不知道。”晏希闷闷回道,径直在一旁落座,捧起一杯茶盏。
另一只手的手心,却是紧攥。
京晁见晏希似乎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问。
二人便在房中,静候着接亭的归来。
好半晌,接亭才携着一位打扮古怪的老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晏希一瞥见接亭的身影,便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只见那老人脸上有黑色涂料所勾勒的奇怪图腾,甚至将他的面目遮了个严实。
七孔似都与这黑色颜料融为了一体,唯独那双眼白分明的瞳孔,有些人样。
“这是……”晏希看了一眼老人后,询问接亭。
“这是骆家村最有名的巫医,名叫伊巫太。骆家村地处偏远,镇上的人有了疾病,都是找伊巫太治好的。”接亭解释道。
“呜咿唔。”接亭身后的伊巫太将右手放置在左肩,向晏希鞠了一躬。
晏希虽对此人的医术存疑,但见对方是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心怀敬老之心的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况且,接亭为她做事已久,她自然相信接亭的判断。
“快请伊巫太替楼公子诊治吧。”晏希也学着伊巫太的手势,朝他回礼。
伊巫太点点头后,便立马朝着楼栩的床榻走去。
只见他举起手中的拐杖,在楼栩的正上方来来回回的扫动。
众人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举动。
尤其是晏希,正与接亭面面相觑,试图要个说法。
“阿图巴,第斯阿图巴。”伊巫太总算将手中的拐杖放了下来,口中振振有词道。
然而,在场的人中,唯有接亭能听懂巫语。其他的人,皆是一头雾水。
“接亭,伊巫太在说些什么?”晏希疑惑道。
接亭面露难色,道:“伊巫太说,楼公子中的,是魇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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