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迫切，盛一月愣是过了两分钟，才回复消息。
January：？
一个非常简洁又高冷的问号。
对，就是那个蒋昭：我没在附近找到他，你对这里熟不熟啊，帮我一起找找，这么晚了，我怕四哥真的迷路了。
January：行。
回复完之后，盛一月随手找到了条连衣裙，换上之后就出门了。
天已经全黑了，街道上面的灯次第亮起，霓虹灯火在暮色之下清晰而分明，骤然亮起又骤然落下。
出了门盛一月才觉得有些凉，但是还在她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于是打消了折返回家取衣服的念头，跟着蒋昭就出发了。
这一片是很老的居民区，城规局的人来过好多次，想给这里翻新搞搞规划，但是最后又被复杂的路况转弯和难打交道的商铺老板打消了念头。
外地人跟着导航来绕个大半天也不一定能绕出去，在这里走丢挺正常的。盛一月是这样给蒋昭解释的。
蒋昭“嗯嗯”了两声，然后说：“我们两个初中在郊区的附中，不经常来这边，所以对这里不熟悉。”
“附中？”
盛一月早就听说过附中初中部的变态传说，她本来以为周肆这种学霸应该成长在学风自由的实验才对。
蒋昭点头：“是的，在附中，四哥敢称呼自己为老二，没人敢称呼自己为老大的。”
盛一月：“他成绩很好？”
“已经不能用好来描述了。”蒋昭说，“简直就是逆天。”
盛一月：“……”
她很想回一句，成绩好有用吗？
该丢的时候还不是要丢。还要人迎着寒风四处找他，走了这么一段路，寒意渐渐浸了上来，盛一月下意识地双手环抱，企图保存一点温度。
“要不是因为四哥走读，估计每天都要被堵在宿舍门口出不来了吧。”
盛一月带着蒋昭把可能地地方都走了一遍，也没有看到周肆的身影。到了分叉的十字路口，盛一月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沉思。
蒋昭疑惑：“怎么了？”
昏黄的路灯落在攀援恣意的凌霄花上，在地面上落下斑驳的痕迹，少女抬头看他一眼，似乎在斟酌语句。
最后，只听她略显沧桑地问了一句：“你周少爷不会有那方面的癖好吧？”
说完，她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闪烁的霓虹灯，上面显示着几个能亮瞎眼睛的大字——康健足疗中心。
蒋昭差点把自己刚刚喝下去的那口水喷出去。
“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蒋昭说，“四哥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盛一月眨了下眼，半垂着眸子，语气里面有些认真。
说来也怪，明明是句戏谑，从这姑娘嘴里说出来，却有种不经意的认真，好像在非常真诚地给你解释一样，“因为前面就是大保健一条街了。”
盛一月指了指前面那条灯红柳绿的街道。
蒋昭：“……”
“要不还是算了吧。”蒋昭说。
“要不我过去看看。”盛一月说。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谁说了什么。
静下来之后，蒋昭小心翼翼道：“大晚上的，女孩子过去，怕是不太安全。”
“没事。”盛一月语气中有种出奇的淡定，“夜里忙碌的街上一般夜宵很多，我经常去吃最中间那家烤冷面，味道是真的好。”
蒋昭：“……”
在蒋昭犹豫的目光之下，盛一月直接抬脚走了。周边都是一些足疗和洗浴的小店，再适时地掺杂一些成人用品店。
五颜六色的招牌闪烁着灯光，蒋昭只敢目视前方，生怕露出一点点好奇和探究的表情，因为眼神不敢飘忽，所以他的脚步和表情一样僵硬，只能跟着盛一月的步伐不断前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在一家转角处的二十四小时无人值守的自助店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路灯在他身旁落下一片淡淡的身影，只见他一手懒懒散散地插在兜里，一手接着电话，斜斜地倚在身后的电线杆上，路灯昏暗不明，却依稀可见那只清瘦白皙的手背上脉络清晰的青色血管。
墙角开着不知名的橙色花朵。
“四哥！”蒋昭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大喇喇地跑了过去，“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感情充沛到一个小场面都让人觉得是生离死别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过来让周肆有了时间的意识，他加快了对话的内容。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有不懂的再问我吧。”
“如果我想到其他的思路，我再给你发邮件。”
电话挂断，垂眸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色的原因，他的眸中有种淡淡的清冷，对上的那一瞬间，又像是绽出了光。
他没说自己和谁打了电话，盛一月也就没问，只是对上他那双略显疑惑的目光时，来了这么一句：“能从这条巷子里面全身而退，挺好的。”
周肆：“？”
蒋昭忍不住在旁边咯咯笑。
只见周肆转头，结结实实地白了他一眼。
蒋昭立马就安静了。
三个人结伴走出那条灯红酒绿的小巷，回到那条幽静的小路上时，巷口一阵凉风呼啸而过。
盛一月忽然觉得有些冷，将近晚上十点，吊带裙在初秋的晚风里面略显单薄，她下意识地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取暖。
消停了几分钟，蒋昭又开始在身旁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这会他已经把话从周肆身上套出来了，因为她和周肆从前的生活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她也听不太懂两人在说什么。
大概意思是周肆大学一个学弟做项目遇到了问题，打电话过来请教周肆，两人一不小心就聊得有些多。
这种可以脱离应试教育的大学生活让蒋昭充满了神往，每说那么一两句，他就要感慨一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毕业。”
盛一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着了，蒋昭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能进到她耳朵里的，只顾低着头走路，环抱着的双臂也显得更加缩瑟了些。
周肆用余光瞥了一眼，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微微抬了下下巴，状似无意地问了句：“要去吃夜宵吗？”
盛一月：“啊？”
其实距离三人吃完鸡捞面也不过两个多小时。
周肆扫了一眼身边的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这次换成蒋昭：“啊？”
盛一月看了他一眼，想起他晚上确实没吃多少，鸡捞面刚一上桌就出去接电话去了，于是点点头，同他一起走了进去。
虽然她不是很饿，但是还可以接受自己加一点夜宵。
周肆看样子是真的饿了，直奔关东煮的位置一顿挑挑拣拣，蒋昭很不要脸地也挑了两串放进周肆的纸筒里面，眯着眼睛笑：“我不太饿，意思一下就行。”
周肆又将目光转向了盛一月，用眼神问：“你呢？”
盛一月觉得奇怪。
明明他总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感觉，但在看向她的那一刻，她就是无法拒绝。
如果说是无法拒绝他，不如说是无法拒绝他那双眼睛。
澄清，清亮，有种少年气。
光风霁月的少年意气。
盛一月盯得时间有点长，身边的蒋昭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立刻在她耳边悄声来了一句：“不用给他省钱，想吃什么直接点。”
这句话把盛一月从片刻的神思中拉了回来，她这才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随手指了下，“海带结和鱼豆腐吧。”
等到盛一月点完了菜，蒋昭又跑到自助饮料区，大声询问：“你们喝热的还是冰的？他家机器里面可乐打出来的气很足，四哥，要不要来一杯——”
蒋昭的手都快按到饮料机的出水口了，却听他道：“我喝热的。”
又一个声音响起：“那我也喝热的。”
最终蒋昭端了三杯热牛奶回去了，因为热牛奶特价，买二送一，就是有点想不明白，从来都是靠着冰可乐续命的周肆，竟然改喝热牛奶了？？？
他忽然就想起了班主任在课堂上面说过的一句话，说有些发达国家啊，虽然不刻意控制人口，但是会通过一些别的手段，可乐的兴起和发展就是很好的例子……
虽然班主任讲得很隐晦，但是懂得都懂，不少男生还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嘘”声。
蒋昭心里一阵紧张：卧槽，四哥竟然背着他偷偷养生了！
之前班里同学调侃可乐影响那方面的功能时，蒋昭还一脸的不以为意，没想到周肆这么快也不喝可乐了！
不行不行，他暑假的时候还在家里吞了半箱无糖可乐来着，回去之后一定把那些可乐给秘密处理掉了。
便利店的热牛奶口感很独特，像是加了大白兔奶糖的，又香又甜。稍微有些烫，盛一月先用勺子搅了搅，直到上面打出一层厚厚的泡泡，才小口地喝着。
夜一点点深了，自动门打开的时候，也开始裹挟着一阵冷风进来。
大概是真的要入秋了，风过树梢，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少女，喝牛奶的时候却显得很乖，此刻的她一边小口地嘬着牛奶，一边盯着外面摇摇欲坠的树枝发的，便利店的凳子有些高，长裙下面一双白皙的双腿，在凳子下面一下一下地晃。
小朋友。周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出现这三个字。
大概是因为小朋友经常喝牛奶，小朋友很乖，小朋友会坐在上面荡腿。
既然是小朋友，那么自然是需要照顾的。
在这一层逻辑自洽之下，在盛一月喝完牛奶之后，他把一阵搭在腕上的校服外套仍进了她怀里。
“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