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洋葱？”吴大头指着纸箱里的东西问道。
似叶把铁铲插到土里，用力撅，“风信子。”
“这个呢？”
“绣球花。”
“这个？”
“月季。”
“……”
“百合、玫瑰、三角梅……”
她说得快，吴大头还没来得及对上植物的名字，眼神逐渐茫然。余光撇见什么东西飞过来，下意识伸手接过，是一把锄头。石光霁依着钉耙指挥他，“吴大头，你问那么多干嘛，种就完了。”
风和日丽，气候舒适，最是种花好时节。
两个大男人得知似叶的规划后，虽不理解，但不忍心看一个四肢娇弱的女生独自在地里刨土，撸起袖子就说要帮忙。
似叶脸皮够厚，但要表现出不好意思的样子：“真是太谢谢你们了，遇到你们是我的福气。”
“嗐，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这招对吴大头极为有用，三下五除二就挖了一个坑，“似叶妹妹，看这个深度和大小怎么样？”
似看放下铁铲，看过去，对于花苗来说，那个土坑过于大。为了不打击人类的积极性，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哇，这个坑刚刚好耶，填上一些松软的土，用来种三角梅刚刚好。”
吴大头很快掌握了挖坑种花的技巧，似叶担心他用力过猛，把大的花苗安排给他。
石光霁对吴大头的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他不需要种花指南，已经在似叶规划的地方把月季玫瑰花苗种下。待吴大头种完三角梅，两人按照似叶的指示向里发展，整出一小块地，做出高畦，用来种绣球花百合向日葵。
似叶围着田的边界铲除杂草，预备在边界简单翻翻土，撒下雏菊和桔梗花的种子。
忙碌下来，花了半天时间。
似叶提议借用吴大头的厨房给他们做午餐表示感谢。
现在是旅游淡季，吴大头休店半天来帮忙，听到有人做饭吃，摸了一把额头的汗连连点头答应：“没问题，似叶妹妹别说厨房，门店我也可以借给你。”
石光霁拦不住他嘴快，悄悄戳了戳他的背，吴大头不懂他的暗示，不满道：“你弄我干嘛。”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花都不会种，我弄你怎么了。”石光霁怼他，收拾手上的东西，朝似叶说道，“似叶，你还不熟悉这边，我带你去买菜，这些东西留给大头收拾。”
吴大头撅起嘴巴，“收拾就收拾。”
似叶点点头，学着石光霁在旁边的小水渠旁弯腰洗手，初春乍暖还寒，水渠里的水清澈见底，冰凉凉的，她不由得一哆嗦。
好在这两亩地旁边有水渠，引水浇花很方便。
岛上没有市场，很多岛民会自养鸡鸭，种一些菜，大部分情况下能自给自足，而且有商贩会拉着猪肉在岛上流动卖。如果有其他需要，再到安城的农贸市场买。
似叶带着头盔坐在摩托车后面，经历过电车没有电的尴尬情况，她知道为什么石光霁出行的“坐骑”是摩托车了。
考虑着要不自己也买一辆摩托车，不过她只学会使用自行车和电动车，还没有开过摩托车，看起来应该跟开电车一样。
现在农贸市场的人不多，似叶取下头盔交给石光霁，瞥到石光霁表情略微严肃。
其实似叶早已注意到石光霁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奶奶的病情。似叶见过身患不治之症的人类，也见过因衰老而离开的人类，每当看到这些人类，她就想着，假如她的妖力尚存是不是可以用来帮助人类克服疾病和延长寿命。
可人类的书里说，人各有命，每个人有自己的因果。所以没有人类想要成妖或者成仙，是因为他们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因果了吧。
“似叶。”石光霁带着她走进农贸市场，回头喊了她一声。
“嗯？”想东西出神的似叶回过神，小碎步跟上。她是个很有边界感的花妖，人类不想告诉她的事情，她不会去问个究竟，对上石光霁的眼睛之后，就把关心咽了下去。
石光霁放慢脚步，说道：“我从小的花灵岛出生长大，虽然是沿海，但安城周边的城市的发展了这么多年还是四五线的小城市，政府有意发展花灵岛的旅游业，可是财政不给力，所以一直是这副不生不死的样子。”
“岛上的居民都跟我一样，对每个人都知根知底，这里是我们的家乡，你是第一个在岛上置业的外地人。这几天你也看到了，我们每天见到的外地人不多，就说吴大头吧，他看起来像□□，实际上四肢发达。他们家很早就帮到安城了，父母在安城做生意，大头读书不行，很早就去大城市打工，钱没存到，就学了□□的本领回来。父母对他不抱期待，只希望他平安健康地过完这辈子，他呢，胸无大志，又没脸在父母身边待，就跑回岛上，住着老房子开了汤粉店，看起来像自力更生，实际上是在啃老……”
他们来的晚，菜摊都空了，石光霁嘴上说个不停，双脚也没停下，穿过空荡荡的菜摊来到一家熟食前，他才停下噼里啪啦的嘴巴。
从玻璃窗看到里面的铁架子上挂了两三根叉烧，他指着桌子上的不锈钢盘里的半只白切鸡，弯腰在出餐口对里面的老板说道：“老板，来半个白切鸡，不要辣椒。”
说完，他单手插兜掏出手机。
似叶快一步扫了上面的收款码：“石大哥，我来扫码，你们帮了我这么大忙，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们。”
石光霁比身为人类的他大几岁，似叶没有直呼他的名字，而是尊称一声大哥。
石光霁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侧身站到一边。似叶在手机上输入老板报出的数字，用余光瞄了眼这个穿着薄风衣的男人。
他说了这么一大堆，似叶听出来了，她现在是花灵岛上来路不明的外地人，对本地人来说不仅是陌生人，还是一个未知危险的陌生人。
似叶不知道花灵岛为什么对外地人这么警惕，想了想，也能理解，不管是跟人类相处，还是她跟如花相处，对对方知根知底是加固信任的关键。
原来他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自己呀。
拿上打包好的白切鸡，似叶觉得少了什么，看到路口有一个没有收摊的菜贩，石光霁看穿了她的想法，阻止道：“岛上不缺青菜，大头店里的冰箱多的是，汤粉店的后院也种有。”
似叶点点头，指了指菜贩旁边的鱼摊，“那再买条鱼吧，你们人……你们辛苦了，这些菜还不够。”
石光霁没有阻止，跟着走过去，市场的摊贩他都认得，卖鱼的老板见了他使了个眼色，“石光霁，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岛上新搬来的，叫花似叶，你可别缺斤少两。”石光霁快速扫一眼，就知道这些鱼是被挑剩下的，不是奄奄一息就是品相不好。
“我是诚信经营的老实人，不会搞那些缺德的事情。稀奇，花灵岛鸟不拉屎的还外地人搬到岛上。”卖鱼的摊贩不动神色打量似叶，跟石光霁使了个眼色。
似叶佯装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眼神在仅剩的几条鱼身上来回打转，锁定目光之后便头问石光霁：“白仓鱼怎么样？”
石光霁点点头，“嗯。”
仅剩的鱼里就那条白仓鱼最好，他看似叶的眼神更加捉摸不透。
买齐了菜，似叶心情大好，差点要哼出歌来，看了眼旁边的人。
刚到岛上的时候石光霁对她很友好很热情，听说她要种花也欣然答应，怎么今天突然变了脸。
算啦，人类的情绪比如花的情绪还要复杂，示弱顺毛就好了。
“石大哥，刚刚听你说了那么多，我真的很羡慕你们，你们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里，在外面受了委屈可以回家避风躲雨。我从小生活在福利院，不知道父母谁，不知道真正的家在哪里，之所以选择花灵岛，是因为我这些年工作攒下的钱只适合在这里安家。”
简单的三言两语，足以激起人类的怜悯同时放下戒备心。
她保留着花妖的记忆，习惯了百年的孤独，成为人类之后即使多次被抛弃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凄惨，每当提起这些的时候不痛不痒，为了演得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她会做出悲伤的表情，而人类总会因为这种凄惨的经历怜悯她。
人类，是这世间最心软的存在。
石光霁如鲠在喉，后悔莫名针对似叶的举动，“对不起，我，我以为……”
似叶眨巴眼睛看他，“石大哥，你以为我是坏人？”
难道是她表现得不够像弱者？连吴大头那样半个花臂的人，都是他口中的好人，她一个弱小女子就……
他小麦色的脸颊上映出一些红晕，一顿窘迫，挠了挠脖子，“是……上个月，有地产商到花灵岛便岛上的居民签拆迁同意书，我奶奶就是在抗议的时候晕倒的，差点没抢救回来，昨天我去看她的时候跟她提到了你，奶奶因为那件事情慎重很多，让我留心这段时间上岛的陌生人……所以……”
原来如此，
似叶转移话题：“石大哥，我最近想问你又不敢问，你奶奶的身体好点了吗？”
他以为似叶会因为误会的事情责怪自己，没想到似叶第一反应是关心他的奶奶，让他有些惭愧。
“好多了，她越来越精神了，医生说过段时间就能出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