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怪物之死

这座古堡的传闻与那起案件有关,也可以说是那起案件的起源。古堡的上任主人诞下双生子,但那对双生子却从未在人前露出过真容。世人皆在传那对双生子里有个怪物。

【怪物】被她们的父亲锁在古堡里,但【怪物】的姐姐却是个普通人。可怜的姐姐就这样被自己的胞妹连累,一起被囚在那不见天日的古堡里。

这个传闻是从哪里传出的无人得知,只知道越来越多的人说起那对双生子都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也确实是亲眼所见,因为传闻兴起时,那些胆大的人好奇起了怪物的长相,他们前赴后继地前往,希望一睹怪物的真容。

【怪物,真的是怪物。】

越来越多的人这么说着。在某一天,那对怪物的父亲,那位古堡的主人死了,那对双生子理应成为古堡的主人。

但人们不认同,他们都在说:

【是怪物,一定是怪物杀了那位可怜的古堡主人!】

【怪物不能继承古堡!】

不幸却也幸运的是,那对双生子里,姐姐是个普通人。

【怪物】依然被锁在古堡里,但姐姐作为古堡主人开始频繁出现在世人眼前。

双生子里的姐姐就是古堡的现任主人,而她要侦探调查的那起案件却不是自己父亲的死亡真相,而是她妹妹的,那位【怪物】的。

【怪物】死了,死在一个雨夜。

那是古堡非常寻常的一天,寻常到让人麻木。不论是这个季节的多雨,还是那晚天空的阴沉,都只是这无尽时间里最平常的往复。唯一不同的是,那晚的雨夜中,【怪物】说她看到了月亮。

是月亮,一轮吸引了她全部目光的月亮。

【怪物】疯了,也早该疯了,又早就疯了。

她冲出古堡,在大雨的倾盆下,她浑身湿透地站在磅礴中。佣人紧随着她的奔跑,却只停留在古堡门口,他们看着雨中的身影,听她碎在雨声中的呢喃……

她说月亮拥抱了她。

是雨太大还是话太轻,人们只看到雨中【怪物】嘴巴的张合,却无论如何都再听不清。那倾洒的月光像是幕布、屏障,笼罩了那雨中的唯一,阻隔了那唯一对它的倾诉。

她是它的唯一,它是她的唯一……

直到一声惊雷,直到他们被乍亮的光芒铺满视野,直到【怪物】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雨还在下,【怪物】倒在了雨中。

没人知道【怪物】说了什么,直到一个又一个的雨夜,一场又一场的死亡,人们这才清楚,原来是诅咒,果然是诅咒,只能是诅咒。

自【怪物】死去,每逢雨夜,古堡里总会有人消失。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无声无息的出现,从活着消失再到成为被贯穿在古堡尖顶上的尸体,只经历一场雨,一场难熬的夜。有人说在雨夜透过窗户看到了月亮,看到了【怪物】口中的月亮。

这只能是【怪物】的诅咒,那月亮就是诅咒的证明,否则【怪物】臆想出的月亮又怎么会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怪物】就是怪物。

且诺说起这个传闻和案件时脸上除了恐惧还总会流露出一些或多或少的怅然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今晚便是第一个雨夜。”

一声惊雷划破天际,与且诺的话一同传进岁聆的耳中。古堡内只有长廊上有窗户,这个聚集了众人的大厅里并没有任何可以让他们看到外面景象的途径。

但所有人却都知道雨已经开始下了,在惊雷声之后,便是突然包裹整个古堡的淅沥雨声。

众人脸色一白,可见除了岁聆之外,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这个传闻和这所谓的诅咒。

“侦探女士,您对这个案件有什么头绪吗?”

除了且诺外,这些人里也有冷静的人,那是位稍微年长的男人,穿着一身贵族服饰。他取下头顶的帽子,不算俊朗的面容上噙着笑。

男人优雅地行了个贵族礼,成熟优雅的气质让他不算俊朗的面孔都显得有魅力的多。

“在询问我的想法前,各位是不是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他前半句是对着男人说的,后半句就已经是在对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人说的。

他需要知道更多的线索。

男人对于岁聆这样的举动也没表现出不满,只是笑笑,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岁聆并未过多言语,顺着男人的动作走向了其余人坐着的大厅中央。

他寻了处无人的沙发坐下,且诺也坐在了不远处。而那个男人则不是很自觉地坐在了岁聆身旁的空位上。

“我是岁聆,是这次的侦探。”他冷淡的面孔上没有丝毫情绪的外泄,说完这句话后,就将目光对向了坐在他旁边的男人身上。

“你,起来。”

岁聆说话毫不客气,话语如同他现在给人的感觉一样冷,那是比起直观的外貌而言要更虚无缥缈的气场。

“我不喜欢有人离得太近。”他似是觉得刚刚的话太过冷硬,岁聆礼貌的地解释着原因,“不是人也不行。”

男人:“……”

你礼貌吗?

面对岁聆无波澜的目光和似乎带着礼貌的语气,男人愣了一下,极力忽略了那仿佛在内涵人的话。

也许是他想多了?

确实是他想多了,岁聆虽然不喜欢他,但他也确实觉得自己要保持礼貌,只不过他对礼貌的理解和普通人有点差异,又因为他那出色的断句能力,让他礼貌不了一点。

他看着岁聆的眼神里依旧带着那种让人不太舒服的感觉,但他很快就收敛了神色,状作绅士地起身坐在了一旁。

岁聆将那眼神再次收入眼底,收回视线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谁来第一个介绍?”

众人一时都有些无言,各有各的想法。聪明人不会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怯懦者等着开拓者,只有勇敢的人才会愿意做那第一人,当然,也有例外。

“那就由我来第一个介绍如何?”

这个例外是位登徒子。有时候色胆也是种别样的勇气。

“可以。”岁聆双手交叠压在搭在一起的腿上,裙摆被他展在身下,因为腿的动作而露出带跟的鞋子和纤细的脚踝。

面对男人的话,岁聆只略略扫了眼这位从他进来时就一直将目光似有若无落在他身上的男人,不冷不淡地启唇:“但我不想你做第一个。”

你当然可以做第一个,只不过我不想。

登徒子有张不算出彩的面容,比起刚刚那位表面功夫充足的男人,这位什么心思却明显得多。

他笑得放荡,自认为还算风趣地换了个有些轻佻的称呼,“美丽的女士,这是为何?”

因为你蠢。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不礼貌。

“因为你蠢。”

但岁聆觉得说实话才是礼貌。岁聆抬眼看了男人一眼,自认真诚地抬指点了点脑子,就将目光移向了这里面最为年长的人。

“我希望由你来第一个介绍自己。”

他也不管男人后续的气愤和脑子里自己给自己的和解,而是很直接的表达了自己想第一个了解的对象。

如果说在男人说话之前岁聆还对谁来第一个介绍持无所谓的态度,那么在男人表示自己想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岁聆就根本不可能让这个人来开这个头。

这就像是假定一个题目之后,让你来根据这个题目写一篇关于自己的回忆,你需要选定题目里需要的片段,但普通人面对这种题目,总会一时无措,他们需要一个例子,一个范例。

而现在,没有人开头的介绍,这第一位介绍者就是“范例”。

他看得到他们的恐惧和在恐惧中夹杂的别的情绪,那些情绪说明了他们与这起有着奇幻传闻的案件有着紧密的联系。古堡的主人不会无缘无故邀请这些人前来,而普通人也不会明知诅咒的情况下来到这里。

死亡永远是让人恐惧的,未知因素的死亡更是如此,能让这群人不畏死亡地聚集在这里的除了利便是惧。

让一个被下半身支配的蠢货来开这个头,他宁愿让最开始那位稍微聪明点儿的潜在危险作为“范例”。

这里面最适合来开这个头的,也只有这位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一直没什么太大情绪波动的老人。

老人似乎没想到会被侦探点名作为第一个发言人,但他也没多扭捏,愣神过后很快就向侦探点了点头。

“我是赫尔墨,是一名退休牧师。”

赫尔墨曾经就任于镇上的教堂里,是非常有名的牧师,这点从在场某位虔诚信徒的态度中就可以得到确认。

“那古堡主人邀请你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她希望我能为她死去的妹妹念誓词。”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完这句话,“结婚誓词。”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一白,不知是都想到了些什么。

岁聆:“新郎是谁?”

赫尔墨:“我不知道。”

岁聆:“在这样的情况下,您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为【怪物】主持婚礼?”

赫尔墨:“她不是怪物,她是人。”

岁聆深深看了一眼赫尔墨,还没等他开口,就有人率先喊道:“她还不是怪物?!你又不是没见过她……”

男人似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剩下的话在嘴里滚了一圈,愣是没有说出口。

“我希望你们能够权衡利弊。”

岁聆并未追问他们话里的意思,只是提醒他们懂得分寸,是隐藏的东西重要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见他们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岁聆就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人。

“接下来谁来?”

且诺举了举手。

除了且诺外,另外两个女人一位叫季双渡一位叫齐丛灵。

稍微年长的齐丛灵是一位教堂的义工,也是一名虔诚的信徒。

季双渡则是古堡的女仆,按她自己的话来说,她连那位小姐的面都没见过,更和她的死无关,至于为什么会和他们安排在一起,她自己也不清楚。

那个自认绅士的男人叫潘,是一位小有资产的名流。

而那位已经被岁聆标榜为蠢货的人叫尼索,另外两位年轻男性其中一位是刚刚出声反驳赫尔墨的于牧寐,而另一位则叫冯匡。

岁聆听完他们的介绍,一时有些沉默。

这些人身份跨度不是一般的大,乍一看都和这座古堡没什么太大的联系,唯一联系较深的还是位自称与死者没有任何交集的女仆。以及,这些人怎么中西合璧的?

这些人的名字有些明显是外国人的名字,有些却和他一样,这让他对这里的背景猜想一时有些混乱。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股违和感。

“你们之前认识?”

他所说的认识不单单是只知晓名字或萍水相逢,他好奇的是他们对其他人介绍时所表现出的一种……熟悉。他有点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感觉,没人反驳也没人好奇和自己同处一屋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而他们相处的氛围更不像是只认识几天的模样,倒像是熟悉到了深处。

不止和【怪物】,这群人互相也都相识。

“怎么会呢侦探女士,我们可都是第一次见面。”面对岁聆的发问,他们却并不想多谈,直接转移话题,“那今晚我们怎么办?”

岁聆并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因为相比于真真假假、夸张或真诚的言语,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在得到他们是或否的回答之前,他早就挖掘出了属于问题的答案。

今晚就是第一个雨夜,整个古堡除了管家和那位神秘的古堡主人外就只剩下他们了。早先古堡里还有一些佣人,但随着传闻的肆意,那些佣人死的死逃的逃,也再没有人愿意来古堡工作。

若传闻里的危险真的在今晚发生,那在“怪物诅咒”下死亡的只会是他们。一直以来都被“诅咒”放过的管家和古堡主人总不会现在突然就被“诅咒”盯上,最危险的只会是他们。

有人提议所有人一起在大厅里等到天亮,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毕竟自己一个人待在这么一个藏着未知危险的古堡里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岁聆对这个提议没什么表示,也没说是认同还是不认同,他一个人独占一个沙发,周围除了那位叫做潘的男人离他较近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和他保持了距离,就连最先来搭话的且诺也是如此。

且诺这么做他倒可以理解为聪明人的低调,但就连那位蠢货尼索都保持了距离,这可就有意思多了,这是在怕什么呢?还是他们达成了某种针对他的共识……

时间就这样消逝,期间岁聆去到管家安排的客房里洗了个热水澡。他洗去身上海水的湿腥,直到那股黏糊的感觉消失,他才裹上浴袍从浴室中走出。

管家将他随意丢在地上的脏衣服和鞋子收走,为他准备了套新的衣裙,只是当他拿起那条长裙时,他一直以来都表情不显的脸上到底还是有了些新的情绪。

——如果这是这座古堡主人的审美,那他一定会怀疑古堡主人是否有什么恶趣味。

一件高领修身黑色长袖连衣长裙,明明该遮的不该遮的全都遮了,但不该遮的地方却是透的。它的腰部和后背都是蕾丝纱网的,就连长至地面的裙摆也有一条开至大腿根的叉。

岁聆:……

岁聆深吸一口气,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区区蕾丝黑裙还不足以崩坏他钢铁般的内心。

不过是后背和腰侧是蕾丝的,不过是露个腿,也没露什么大不了的地方……

岁聆再次深吸一口气,面上冷静内心已经被水泥封了心,区区蕾丝,区区高开叉,区区……他低头看了眼被管家端端正正放在床边的缎面红底高跟鞋。

怎么说呢,不过如此,说不定他失忆前也爱穿呢?

……

草,一种植物。

岁聆擦干了长发后,在那件黑色长裙外套上了浴袍,这才踩着高跟鞋去找管家想要换套衣服,但最终他也只是在黑色长裙外多加了件外套,管家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的请求。

等到岁聆再次出现在大厅众人面前,洗去一身狼狈的人儿气质更外露了,比起那天生含情的眉眼,他显少有表情的面容在他如水的气质下带上了清冷感,一身黑色长裙,瓷白的肌肤,显得有些病态。

众人还是如他离开时一样,只是略有不同的是,大家明显比他还在时要放松得多,虽然言行举止还是表现得并不相熟,但相处的氛围却并不会骗人,他才是这里唯一的外来者。

岁聆到达古堡时才知道了准确的时间,下午18:47。

八点古堡准时开餐,晚餐在这个时候才吃并不算很晚,一日三餐之间似乎是有着特定的间隔,不知有何用意的特地间隔了6个小时。

晚餐准备的很丰盛,十个座位只有身为主座的位置上没有摆上餐具,九人先后落座,岁聆随意选了个位置想要落座却被管家制止。

“您的位置在这里。”

那是位于主座对面的副座。

“为什么他们没有固定的位置?”

他这句话问的巧妙,无论答案是否能解答他的疑惑,他都能同时获得两个答案——他为什么被要求坐副座,以及他们为什么没有被要求位置。

“因为他们是客人。”

这个回答出乎岁聆的意料,但又没带给他太大的惊讶,他的身份在一开始就很特殊。

所有人落座后只有岁聆在有意无意地观察,他吃的不多,这件衣服太难受了,他的注意力被后腰有意无意地吸引,又对这些食物有些警惕,他只摄取了充饥量,并不准备多吃这种奇怪地方的食物。

但明显其他人就没有岁聆这样的警惕心,也可能是早就吃习惯了,再多的警惕心也不会对每天的餐食有什么戒心。

——他们远比岁聆来到古堡的时间要早,甚至要早得多,没有一个人有像是刚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对陌生环境所先天带着的警惕,每个人在岁聆看到他们的第一眼都表现出一个被外来者涉足领地后的打量和或多或少的警惕。

他们并没有发觉这件事,也许也不在意,这不是短时间可以形成的,至少,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最少不会低于一周。

这已经是他整个任务的限定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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