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渊带着一众士官洋洋洒洒离开。
办公室只剩下了林主任，姜晏，校长三个人。
校长阴沉个脸，一副恨不得剜了她们表情，冷嗖嗖地嘲讽，“我倒是不知道，林主任什么时候跟学生勾搭上了？”
林主任大惊失色：“瞧您这话说的，咱们干的都是教书育人的活，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受不白冤屈呢。”
“至于那种拿学生当挡箭牌的人，”林主任嫌弃地啧啧两声，端的是意味深长。
“那不就是联邦的败类，畜生都不如的货色吗，校长您说是不是？”
校长脸黑的能滴出墨，却强行压下怒火，“既然林主任这么关爱学生，那长安区育童所新出现的污染区，正好陪着姜晏一起走一趟吧。”
死人是不能说话的。
只要姜晏和林主任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死了，他就能运作关系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长安区的污染区？林主任眉头皱了皱，是那个生吞了军校足足五波学生的污染区！
呵，校长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是想把她们直接喂污染区，来一个死无对证。
他现在并没被撤职，只要他还在一天，学校就是他说了算。
姜晏疑惑地歪歪头，“可是我在一天前才刚出污染区，我记得大一新生是不需要这么频繁的接污染区任务的。”
她对上位者的权力更迭没有兴趣，只想回去躺平当一条咸鱼。
“那是一般的学生，像姜晏这样的同学不应该有更大的抱负吗？”
“比如？”
“比如多赚几个军功，比如提前授衔毕业。”校长说着，猛得凑到姜晏面前诱惑道，“这样你根本不需要攀附讨好什么花家，你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一等公民。”
“没兴趣啊，”姜晏打了个哈欠，遗憾地说，“我现在只想回宿舍好好睡一觉。”
“那你就等着私用军火的罪名下来，进联邦的监狱吧！”校长利诱不成，撕下了伪善的面具，恶狠狠地威胁道。
“可别想着花锦会陪你一起，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只要咬死了炸弹都是你用的，最后上军事法庭的也只会是你一个人。”
“我劝你好好听话去污染区走一趟以功抵罪，不然过两天下来的，就是你姜晏的判决书！”
林主任嗤笑一声，甚至想给他拍手叫个好，“可不，姜晏的判决书下来，你倒台的日子也不远了。”
“那又怎么样？要死一起死啊！”校长有恃无恐，“她现在只有这两种选择，要不在学校待着等死，要不进污染区搏一把。”
气氛变得僵持。
良久。
姜晏敛起了懒散的模样。
“您说的对，”她没有反驳，轻笑，“我是该去一趟，好好赚一份军功。”
“当然了，”姜晏得体地补充到，“您得盼着我回来的快一点，这样也好赶在您下台之前。”
“赏您最后一份殊荣——”
“看我军衔傍身，亲手为我戴上肩章。”
林主任的小心脏被姜晏震动了一次又一次。
嘶……这个学生这么野的吗？
姜晏没理会校长骤然难看起来的脸，自顾自的转身离开，她扯走林主任，长腿一踢。
“咣当——”一声。
校长室的自动门被她狠狠摔上。
……
当天下午五点。
黄昏时分，晚霞在天边晕染出殷红的血色，暮色渐渐吞噬了天空中白色云朵。
林主任她支个手肘看向窗外，本该下班的时间，她跟脑子抽了一样，跟姜晏坐在了同一个悬浮车上。
可能是被姜晏给她描绘的晋升之路诱惑到了。
她职位不上不下的卡了很久了，这次无论是校长撤职，还是姜晏上军事法庭，她都容易被连坐。
为什么不直接选一头赢面大的站队呢？她想。
比起愚蠢的校长，姜晏这个和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学生才是良好的合作伙伴。
于是乎她就上了姜晏的贼船，一起去往污染区的方向。
甚至连武器装备都是花她的钱买的，不过姜晏说了出了污染区就给她打欠条，想来也不至于骗她这个老人家。
姜晏在车里继续补觉，直到快到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她慢悠悠的跟着林主任下车，沿着这条路一直走。
一片很眼熟的迷雾出现了，此时正笼罩在五彩缤纷的育童所周围，充满童趣的乐园此时空寂无人，秋千却随着风一荡一荡，在迷雾之下渗出一种诡谲的反差感。
姜晏和林主任抬起脚步，一同向迷雾迈了进去。
穿过那障人眼目的雾气，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刚刚的育童所，她处在一片美丽的花园之内，眼前是中世纪的古老城堡。
林主任消失在她旁边，不知所踪。
姜晏按了按小臂皮下植入的纳米分解枪。
还好，武器都还在。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复杂的公主裙，原本挺拔的身子变得矮矮的，手短短的。
她这是，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
姜晏新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确定了这个污染区的能力，比车站那个强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都能改变外来者的身体面貌了。
忽的，她的眼前像投影般，浮现出一层文字，[欢迎您进入童话世界，祝您任务愉快。]
[公主任务一已触发：请您清理好在花园内玩耍造成的污渍，公主应该有雪一般的皮肤，乌木般漆黑的长发，玫瑰花瓣般红润的嘴唇。]
[请您维持好美丽的容貌，这是公主作为天下女子表率理应承担的义务。]
姜晏再次确定了这个污染区明显聪明了很多，它并不以实体出现，而是将自己化身为规则，发布一条条任务。
姜晏好奇不执行任务会怎样，跃跃欲试地抓了两把泥巴啪叽一声糊在了脸上。
“天啊，您怎么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一旁浇花的侍女不赞同的摇摇头走过来，伸手要替她抹去。
姜晏转头躲过她的抚摸，并又抓起浇花的水瓶往华丽的裙摆上倒。
侍女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样太丑陋了，太不堪了……”
“您这幅模样，简直是肮脏的不行……”
“这样难看的样子，怎么配当一位公主呢……”
她张开猩红的嘴唇，密集的话语变成了一个个实体的文字，向姜晏四面八方扎过来。
一个个辱骂她丑陋的文字扭曲着，以各种刺眼的颜色充斥在她的眼睛里，如同被打碎的颜料倾泻而来。
侍女还在微笑着，一副看不懂事孩童的眼神，包容的，慈爱的。
恶意仿佛包裹在那层层蜜糖当中。
言语形成的文字触感是什么样的？
微小的，尖锐的，密密麻麻的疼。
它们穿过了姜晏的身体，却没带出一丝血液，它们用浑身的棱角刮破她的每一寸痛觉神经，钉入她的骨缝，甚至撬开她的大脑。
它们一起呓语着属于自己的音调，附和着侍女温柔的责怪，在她脑子里不断分裂，增生。
姜晏的头开始剧烈的痛。
她的大脑被它们劈成两半，一半在冷静的思考方案，一半在叫嚣着要将这些文字撕碎。
这些东西一点点挤压进她的意识，每一个文字都张开了尖利的牙齿，共同吟唱着不可名状的刺耳曲调。
它们控制着她，命令着她：要保持美丽，维持优雅。
所有有序的，有逻辑的，科学的的意识，被像扔进绞肉机一样，被打成粗糙的泥浆。
记忆像被打破的碎玻璃四处飞溅，刮破一层层皮肉，摩擦着神经，和一个个文字不断得叠加融合。
姜晏的脑子里甚至产生了，‘女人本就该这样啊’的自然而然的想法。
然后她恍然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大脑无比自然的确认着流露出这个想法，就像现在问你一加一，你能脱口而出等于二一样的自然。
‘我必须要拥有美丽的容颜，才能获得所有人的喜爱。’
‘这是理所当然的，世上女人都是如此。’
她的意识用一种混浊的、混乱的驱动，拼凑起一个被束缚的喘不过气的视角，让她感知到被文字们催促着重建起的异样规训。
姜晏吃力地向侍女看过去，侍女依旧从容地望着她，优雅地吐着一句句沾血的斥责。
“够了！”姜晏喘息着吐了口气，“我这就跟着你去换。”
侍女和缓地闭上了嘴，她温柔地抚上姜晏的头发，一瞬间所有文字都像被打破的噩梦般破碎成一片片消失不见。
耳膜里不断鼓动的呓语也停止了。
姜晏低着头忍着一阵阵恶心，将脑子里刚刚被塞进来的脏东西一点点倒出去。
她嘴角扯出一抹渗着冷意的笑，再抬起头，就披上了一副乖巧的皮囊。
侍女牵起她的手，一步一步带着姜晏走向属于公主的华丽梳妆房。
……
另一边，林主任震惊的环顾了一圈自己身处的奢华卧室。
层层珠链的帷幔，漂亮的雕花大床，一幅幅古典油画，精美的花瓶……
全是传闻中的古董！拿出去一件都能顶她一年工资啊！
林主任含恨咬了咬手帕。
正当她对着房间里的物件一个个激情估价，指指点点的时候，污染区忍无可忍的在她面前丢出了一团文字。
[欢迎您进入童话世界，祝您任务愉快。]
[王后的任务一已触发：您作为这个世界权柄最高的王后，理应骄傲，自负，执着于拥有世上最美的容貌。]
[您拥有一把只能吐露真话的魔镜，请您现在它询问自己的美貌排名，并成为这个世界最美的女人。]
林主任：不是，她都拥有最顶尖的权柄了，还要美貌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干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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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血色童话（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