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身子僵住了一瞬，猛然转身看向身后的林主任。
她穿着王后的华服，对着姜晏勾出一抹病态的笑，眼神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温和，瞳孔里却有无数黑影在游动。
她是林主任，又不是林主任。
林主任被替换了。
她拖动着华丽裙摆走到那团诡异的肉块旁边，用一种万分爱怜的姿势抚摸上那一节节的昆虫触肢。
她用一种亲密无间的姿势拥抱着它，迎着它惊恐的眼神缓缓贴上了它的脸。
一张年轻的面孔，和一张苍老的面孔，紧紧贴到一起彼此挤压着，黏连的液体在中间掺出浮沫，惊惧的目光和满足的目光掺杂在一起落在了姜晏身上。
“你凭什么认为母亲不会嫉妒女儿呢？”
女人如是地问，像是在问她，又像在问林主任。
林主任喉咙已经退化成口器，她张大嘴巴想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一张一合。
她用力的想要说些什么，腹部的鼓膜剧烈震动，盖板和鼓膜之间尖锐的发出一阵阵鸣叫。
女人看着林主任费力的样子，好像觉得很有趣，笑得更大声了。
“当然是会嫉妒的，看着孩子一天长大，出落得更漂亮，更优秀。”
“与之对应的是自己逐渐在老去，容貌变得沧桑，皮肤变得干瘪……”
“当母亲的会想啊，凭什么呢？”
“牺牲掉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就为了供养这么个小东西？”
她咧开了嘴，双手环绕着怪物，慢条斯理的撕下一节触肢，刻意的让鲜血喷涌而出，然后用手指沾了沾，裹到嘴里眯起眼睛品尝。
“你说，她会怎么做？”
她好像尝够了鲜血的味道，漆黑的瞳孔直视着姜晏，深不见底。
她的动作先一步代替了她的回答。
姜晏的身体迅速做出了反应，躲开了她突如其来的枪弹攻击。
女人动作生疏，看起来像是从没摸过枪的样子，她开的枪半点准头都没有，完全就是人体描边。
很快，她也察觉到了这玩意不好用，直接把枪扔到了一边。
她挥挥手，墙上有更多的肢节迈了出来，无数的怪物在墙壁中苏醒，发出骨骼和血肉的摩擦声，爬出来的怪物们激动的发出阵阵嗡鸣，无比刺耳。
姜晏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彩色噪点。
几乎同时，地面开始翻涌，她感觉自己仿佛踩在尸体的肚皮上，有种奇特的柔软脚感。
这座城堡，变活了。
长长的走廊是它的腔管，城堡好像被怪物们窸窸窣窣的动静搞的痒痒的，狠狠打了个喷嚏。
整条走廊开始剧烈地收缩，天花板和地面的距离被压缩到只能过一个人的高度，随着剧烈地震荡，怪物们像被打落的毛毛虫一样掉落在地缓缓蠕动。
姜晏稳住身体的平衡，握紧手里的枪。
到现在为止，污染区再也没有给她新的任务了。
是它胜握在卷，觉得她一定会死在这；还是正在忙别的事，没工夫理会她。
女人看上去完全没想过城堡会活过来，她没再管那些怪物，甚至松开了林主任，拖动着长裙要跑出长廊。
砰、砰、砰——
姜晏对着她的后背连开三枪。
女人的脚步猛的顿住了，她的胸口顿时涌出大片血液，渗透进衣物绽出朵朵血花，随着地面地躁动，她摇摇晃晃地倒下。
她转过头，明明快要死了，眼神里却流露出掩饰不住得兴奋与激动。
“你觉得我会死吗？”她嗤嗤地笑。
“我能替换掉她，我就能替换掉你啊……”女人的身体在缓缓失温，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你做不到，”姜晏定定地说。
“你从一开始想要替换的就是我，不是吗？”
“不过你失败了。”
女人神情变得狰狞起来，她顶着林主任的脸，用一种琢磨不透的眼神死死盯着姜晏。
地面还在震动，她用手堵住不断渗血的胸口，语调越发急迫尖锐。
“你身体里到底有什么！！！”
“我为什么进不去！为什么进不去！”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她疯狂地敲击着空气，仿佛隔空有一扇透明的墙。
血渗的越发的多了，她两双手都沾满了猩红，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恨恨地盯着姜晏，声嘶力竭，“你也是怪物，哈哈，你也是怪物……”
“姜晏，我们是一样的怪物啊……”她扯出诡异的笑容，缓缓断了气，死不瞑目。
她才不是怪物，姜晏撇撇嘴，尽管她不清楚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但她保持着身为人类的良好自觉。
那些向姜晏方向爬行的怪物们随着女人的死亡，融化成一坨黑色的泥浆，落到地面上蜿蜒而行。
城堡的震动忽的停止了，姜晏停止了思考城堡和女人之间的关系，选择先一步去救林主任。
林主任已经异化到了太阳穴都生出了一对复眼，她明显还保持着身为人类的理智，她已经说不出话了，眼睛里满是痛苦的挣扎。
姜晏看懂了她的意思，比起拖着怪物的身体在污染区活下去，她更愿意直接去死。
“先不急，”姜晏轻声说。
既然会有怪物拥有，可以直接作用于人类的身上的‘替换’，那就一定有怪物拥有，可以把林主任恢复到正常的‘复原’。
女人从什么时候替换的林主任？
是从她大脑嗡了一下的时候，女人原本是想替换掉她，然而在替换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便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林主任。
是林主任那句质问，刺激她做出了‘替换’的选择。
那么城堡的震动为什么停下来呢，因为女人的死吗？她俩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伙的，姜晏心里想。
但是城堡已然变成了活物，她们势必不能继续待在里面了。
林主任现在的躯体变得无比笨重，拖着肿胀的腹部像个巨人观。
小姜晏鼓起劲，“嘿咻”一声，试图拖动林主任，未果。
这个小身板简直太弱了，她叹了口气，正当她思考着利用什么工具能搬运林主任的时候。
她的背后缓缓出现一只巨手，迎着林主任惊恐的眼睛。
对着姜晏，高高举起了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