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熠落荒而逃了。
或许那只是一次平常的打招呼,意在希望他有一个美好的夜晚。但对他而言,显然还有另一个更深层的意思。
心跳变得不可控,有什么似乎生长了起来。他赶忙后退两步,低下头掩盖自己的神色,僵硬了片刻便转身跑掉。
而季谈一直站在原地。他手里捻着名片,心情有些微妙。
这算是搭讪么?他终于被搭讪了一次?还是同性……哦不对,这个世界的Beta算是异性。
不过。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反光玻璃。玻璃里映出他的身形。
凌乱的黑发下是一双墨黑的眼睛,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上身是暗蓝色衬衫,开阔的下摆堪堪遮住未过膝的浅棕色短裤。脚上穿着一双黎泛打折时候买的人字凉拖……
他哂笑一下,不免有些怀疑。
说不定徐熠根本不是搭讪,而是想向他推销穿搭。毕竟广告这东西无处不在。
不过徐熠具体是做什么的,季谈不甚关心。他沉吟片刻,还是将名片收进兜里。不管怎么说,他喜欢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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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杂院时,游川已经不在大门口的水泥台阶上了。季谈上楼,把手里的一份蛋糕挂在他的门把手上,然后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季谈等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喀嚓——”反而是隔壁先开了门。
这个状况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乌不烨黑着脸走出来,他似乎没有脸色好的时候。今天,他穿了一件稍微有点儿紧的西装,衬衣扣到最上面一颗,打着黑领结。他的手里拎着一个皮质手提箱,看上去像赶赴不法交易的黑手党。
他看到了季谈,还看到了放在门上的纸袋。
“哼。”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笑,“你们的手段还真是,一模一样且毫无新意。”
呛完声,他就想越过季谈走人,季谈默默注视着他经过自己的身边,突然冷不丁喊一声:“乌不烨。”
乌不烨的身形僵住,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他的脸色黑得跟煤炭一样,简直白瞎了那张好脸。季谈觉得用毛笔在他眉头上写个‘川’,都毫无违和感。
“谁告诉你我的名字的?”他咬牙切齿。
哦哟,生气了啊。啧,他生气怎么这么让人心情愉悦呢?犯贱真是一件美事啊~
季谈感觉牙痒痒,他摘下口罩,轻呵了一口气。然后,当着乌不烨的面欠揍地连声输出:
“乌不烨乌不烨乌不烨乌不烨,哈哈哈!我叫你名字你敢应么?”
“你……”乌不烨额头青筋暴出,“你是不是有病?!”
他表情匪夷所思,嘴里蹦出恶毒的咒骂。但他似乎没什么文化,横竖不过是骂季谈神经病。只能说,攻击力有待加强。
季谈无所谓地掏掏耳朵,懒洋洋道:
“烨哥,再继续下去,上班要迟到了哦。”
乌不烨顿时跟按下暂停键一样闭了嘴,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你特么才迟到,我提前了一个小时怎么可能迟到?!”
“这么早?”季谈顿了顿,“真敬业啊。”
似乎也是发现骂季谈占不到便宜,乌不烨恶狠狠瞪他一眼,气冲冲走了。季谈看着他宽阔的后背消失在拐角,心里直犯嘀咕。
穿这么正式,是去做什么?他刚刚没有否认,果然是去上班吧,什么工作全是夜班啊?
不会真是进行某些不法交易吧?或者说,乌不烨是杀手?
但是,季谈并没有在他身上感知到杀意,也没有血腥气。
想到这儿他皱起眉。他是怎么知道,杀意和血腥气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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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进屋。屋子里没有人声,静得可怕。
黎昼从沙发后怯怯钻出脑袋,看到季谈回来了,就小跑到他面前。
“给你的。”季谈笑着把蛋糕纸袋搁在他头上。黎昼顶着纸袋,两只手将摇晃的蛋糕固定住,就那么睁大眼睛盯着季谈看。
季谈走了几步,他就跟了几步,完全寸步不离。嗯,像一只绊脚的小奶狗。
“怎么跟着我?我比蛋糕好吃吗?”
季谈纳闷了,这孩子又怎么回事?不过他对这兄弟俩都没辙,就算不搭理也不行。
黎昼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跑到桌边,把纸袋推到餐桌上。他像是拆礼物般,珍惜仔细地一点点拆开。蝴蝶结,纸扣,明信片,然后是蛋糕外壳的一圈透明薄片。
这是一个草莓奶油蛋糕。
他有些呆愣地坐在它面前,傻乎乎地光看不吃。季谈也看过来,诧异道:“这样看还挺好看。”
他两眼盯着陷进蛋糕奶油的大草莓,暗骂自己糊涂。买什么蛋糕,完全可以买水果,这样大家都可以吃了。
也许是他明晃晃的眼神太过惹眼,黎昼犹豫地捻起草莓,放到季谈嘴边,弱弱道:
“……我不爱吃甜的。季谈哥哥,给你。谢谢你,给我买蛋糕。”
季谈毫不客气地一口吞掉。黎昼有些发懵地看他嚼吧嚼吧,忍不住傻笑起来。
“小太阳,你这借口找得不太行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爱吃甜的。”
季谈舔了舔嘴唇,一点抢孩子东西吃的愧疚感都没有。
有什么好愧疚的?蛋糕不就是他买的嘛,大不了以后多买点水果补偿补偿。
但黎昼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季谈走到黎泛房门口,感觉有些奇怪。黎泛两兄弟其实是一起睡的,现在黎泛休息了,把黎昼撇在外边是几个意思?
“小太阳。”他转过身,“你惹你哥哥生气了?”
黎昼把叉子插进蛋糕里,心虚地摇摇头。
“哦?”季谈拧眉,“总不可能又是我的错吧?”
黎昼抬起眼,偷偷看了他一眼。
“……”
什么意思!总不可能这次又是我的错啊!他还什么都没做,今天甚至还被黎泛‘奖励’了洗碗。黎泛当时不是还偷偷笑了吗!
黎昼看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心虚和愧疚快要溢出来了。
“季谈哥哥。”他忍不住出声,“是我的错……我问他,你和哥哥是不是交易……”
“啊?”
季谈已经猜到后续发展了。他捂脸,一时不知该责备谁。站在黎泛的角度,他真的很过分啊。
他捡了一个蹭吃蹭喝的Alpha回家。本来还在冷战,好不容易想开了结束冷战,又被弟弟告知,这个Alpha完全把这段关系当交易。
其实季谈并不觉得,交易是什么不堪的坏事。但这个词,本身就染上了冷血和铜臭的气味。
黎泛觉得有被冒犯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说到底,还是他逞一时口快惹的祸。
他和黎昼大眼瞪小眼,直瞪得黎昼心虚得要把脑袋埋进桌底。
“唉。”他叹口气。他当然不能怪一个屁都不懂的小孩子。就算黎昼十岁了,那也是文盲的十岁。
他是不敢再去触黎泛的霉头了。这两天黎泛对他阴阳怪气的,他都有点难以接受,更别说这次,还是他主动犯贱被告发。
显然罪加一等。
不过什么都不做,又太没有诚意。
他拿过蛋糕里的明信片,思忖片刻,写下一句话,然后从门缝里滑进去。
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不知怎么措辞才好。
感情是需要维系的东西,它是消耗品,也是易碎品。或许它本身并不必需,但季谈目前对它如饥似渴。
他在富有感情的联系中存在。而存在本身,就值得舍弃一切浮名虚利去追寻。
就跟抓住岌岌可危的稻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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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向来是深夜的常客,今天,它也来拜访了季谈。他的身体躺在床上,精神却像一只夜里捕食的蝙蝠,快速掠过千家万户,蹁跹在幻想中的现实世界。
他翻了个身。旁边是黎昼清浅的呼吸,这孩子不敢进黎泛房间,腆着脸和季谈挤在一起。
在夏天,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这个世界的夏天温度并没有那么高,但空气闷湿,仿佛身处不透气的蒸锅。
季谈不容易流汗,就算在这样一个蒸桑拿的环境。
所以他的烦躁并非温度引起的。
他坐起身,莫名感觉手痒。他想要抽支烟。之前秦里总是抽的那一种就很不错,纯粹的烟草气息,甚至有些好闻。他摩挲着指肚,心情很复杂。
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呢?他没有任何印象。在他仅存的记忆里,他烟酒不沾。
窗台时不时吹进来一阵热风。雨后的城市清爽不少,但湿气混杂着不知从哪儿裹挟的腐朽味道,总在不经意间钻进季谈的鼻子里。
那个味道,仿佛整个城市在尿床。
他有些无法忍受地站起来。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做一个早睡早起的人,但他现在每块肌肉都在叫嚣着——他想要行动起来,想要做些什么,来安抚躁动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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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阳台溜进乌不烨家里的过程,实在是顺利过了头。之所以来到这里,也是因为今天黎泛说:乌不烨觉得他们有危险。
他被勾起了兴趣,乌不烨居然认识自己,这出乎意料。更何况,黎泛对他态度改变,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他当然承认自己占更大原因。不过他也怀疑,是不是乌不烨给黎泛灌了什么**汤。
反正今天乌不烨都不在家。既然如此,不看白不看。他轻盈地攀上阳台,拉开窗帘偷偷往里瞄,漆黑一片。
他摸摸心跳,把这股违和感咽下去——即使是做这种极限运动,他没有害怕也没有激动,就跟进自家一样。
所谓宾至如归就是这个体验吧……这个认知甚至比做贼更让他心梗。
剧情比我想象中推进要慢……
季谈,是有点子施暴欲的,不过他性格比较乐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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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躁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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