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为了灰人自由而战

阿尔法·沃德被炸得变形的狗牌,送到了他唯一的妹妹,莫妮卡·沃德的手上。

八岁的莫妮卡捏着哥哥留下的唯一遗物,表情木然地看着奈落小队的人,嘴巴一张一合:

“为了灰人自由而战。你的哥哥,是个英雄。”

莫妮卡茫然地想,英雄?

哥哥做了灰人的英雄,那我呢?

谁来做我的英雄呢?

关于哥哥的死,就此盖棺定论。

她试过向军部追问死因,得到的却只有一个“非内部人员,不得透露机密”的回答。

非内部人员……吗?

她低下头,小小的手攥紧了拳头。

……

十年后。

新年前夜。

人类最后的五大净土之一,北联聚居地。

中心城市广场的上方,全息投影打造的球状烟花升空,裸眼3D特效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效,在半空中此起彼伏地炸开,极尽灿烂。

铺天盖地的碎屑在微型投影仪的投影范围内,化作点点彩色荧光下坠,在落到肩头之前就化作破碎的像素消失不见。

当最后一枚烟花升空绽放之时,一条信息流通过加密的私人通道,传进了某栋大楼的最顶层,流入了一枚芯片耳机的终端,转化成简短的命令。

“任务完成,撤退。”

话音刚落,最为灿烂的烟花就在窗前绽开。

大楼的隔音效果很好,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喧闹和轰鸣,与之相对的,静默炸开的七彩烟花将所有颜色糅杂在一起,让屋内光怪陆离的景象一览无遗。

穿高档睡袍的男人歪着脖子,脸上还带着震惊的神情,如一条死鱼般瘫坐在数面亮着荧光的显示屏前。

他的身侧,一名斗篷人正把注射器从尸体颈侧抽出,收回腰间。

无意间,斗篷人扭头瞥了一眼窗外。

转瞬即逝的光映出了掩盖在兜帽之下,灰白刘海背后,那双吸血鬼般暗红色的眼瞳。

下一刻,世界归暗,楼下街区商场的霓虹灯陆续亮起,迷蒙的光映不到高楼之上。

“血与火。”

莫妮卡呢喃。

……

三个小时后。

北联地下,两千米深处。

奈落小队第三行动小组基地。

与莫妮卡同属第三行动小组的技术支援拉尔,叼着烟,头下脚上地把双腿挂在沙发背上,陷在沙发,确切地说是沙发上的无数抱枕里,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虚拟光屏中不断滚动的代码。

他的存在成了人体工学沙发职业生涯面临的最大挑战。

轻微的“滴”声过后,密码门向左右打开,莫妮卡携着一身地上世界的寒气踏进恒温恒压的休息室。

拉尔听到动静,顶着烟熏妆一样的黑眼圈瞥了她一眼,侧过脑袋吐出嘴里快烧尽的烟头,让它精准地落在了地上的烟灰缸中:“报告谁写?”

“我。”莫妮卡一边往里走一边褪下兜帽和斗篷等累赘,丢到浴室门口的洗衣篮里。

扎成小揪揪的白色中短发柔顺地披散下来,皮筋被她套在手腕上。

拉尔连续几天日夜颠倒地支援任务,此时见报告有了着落,于是疲惫道:

“那就好。除了姓林的小子,谁来也别……”

话音未落,他已经保持着头下脚上的倒挂姿势睡着了,并立刻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人工光线的照射下,他苍白的脸有些失真。

不修边幅的胡茬冒出了头,像被人揍了的黑眼圈,跟凌乱的棕色卷发一起,把一个技术宅的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

莫妮卡无意间往沙发处看了一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把拉尔的腿从沙发背上拉下放平。

从他口袋里掉出了一张照片。

莫妮卡眼疾手快地在它飘进地上那堆由资料、零食包装袋和烟灰组成的垃圾堆之前,伸手捞住了照片。

能被人随身携带的东西,本应该小心珍藏,可这张照片的主人却一点也不珍惜它,上面甚至有几个练飞镖留下的破洞,那些洞无一例外都刺在了照片中人的心脏部位。

莫妮卡认识这个人。

照片上的青年被一群保镖簇拥着,裹着白底镶金长袍,浅棕色长发一丝不苟地用金丝缠成一束编发拖在脑后。

这种长度的头发即使是女性也很少会留,除非她们有专门的佣人来打理。

重重人群之中被镜头聚焦的青年,像是在按下快门的一刻察觉到了什么,偏头向这边投来洞若观火的一瞥,有些狭长的眼角下点着一颗泪痣,让这冷冷的一眼添了些风情。

平日里温和端方的教皇,也只有这一刹那流露出了不应该属于他的叛逆。

德古玛·法罗斯·安塔利亚,她刚刚在跨年庆典上,一剂毒针送他的父亲去见了上帝。

神光教是北联聚居地最大的教派,教内疯子和正常人各占一半。

尽管有些难以想象,但它本身与地底世界的灰人政府,保持着秘密合作关系。

能请动直属灰人政府的奈落小队出手,杀死神光教现任教皇的人,也只有这个叫德古玛的男人了。

——他是下任教皇的人选。

这么一想,这桩生意又似乎非常顺理成章。

但拉尔与他又有什么瓜葛?

这个念头只在心里闪过一瞬,莫妮卡把照片原样塞回拉尔的口袋,转身进了浴室。

奈落小队第三行动小组经历人员重组不到一周,莫妮卡跟这个喜怒无常、人缘稀烂的技术后援不熟。

除了执行任务十分靠谱之外,连他的性格都没琢磨透,实在不适合提起私人话题。

更何况,他除了任务时间,其余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即使她想找他说句话,也没有机会。

浴室里很快升腾起雾蒙蒙的蒸汽,拉尔在外间的沙发上歪着脖子打鼾,一门之隔的浴室内的流水声没有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甚至与他轻微的鼾声相辅相成,给人某种微妙的和谐感。

五分钟后,莫妮卡已经穿好军装,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却看到屋里多出了一个人:

担任小组医疗官的林司青正弯腰捡起地上的烟灰缸,而刚刚散落一地的垃圾早已被扫到垃圾桶里。

托他的福,以拉尔为中心的狗窝终于恢复了整洁。

莫妮卡向他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悄声走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林司青是个满脸都写着暴躁的黑发男青年,但他的发色又不是纯粹的黑,而是泛着紫,只有在明亮的光线下才能发觉。他的头上缠着绷带,看上去像是刚跟谁打了一架一样,乍一看比莫妮卡更像是战斗人员。

但他又实在太瘦了,透过松开两颗纽扣、显得空荡荡的衬衫领口,皮肉下的筋骨隐约可见。

虽然不像饥荒难民那么夸张,但也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怕是一碰就会骨折,实在不适合跟人挽袖子打架。

唯一可以称道的,大概也只有他的锁骨比常人要明显一点吧。

令人担忧健康状况的“骨感美人”打扫完卫生,双手插兜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拉尔的腰上。

鼾声戛然而止,四仰八叉地盘踞在沙发上的男人猝不及防遭此奇袭,闷哼一声闭着眼捂住腰,顺便用另一只手捂住要害,预防下次袭击。

“还不睁眼么?”

林司青抬起一只脚,作势要踹。

“对前辈下手轻点……”

拉尔困得神智不清,哼哼唧唧地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施暴的家伙毫无体谅之心,弯下腰在他耳边恶狠狠地低声道:“是你连发几个联络让我立刻过来——该死,我的新药药性还没背完——所以你为什么要入侵执行官的终端?!”

拉尔终于屈尊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自下而上欣赏林司青的怒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只有戏谑:“入侵?连终端的源代码都是政府那帮人求着我写的。”

“说重点!”对方无视了他自大的发言。

拉尔用力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剧烈疼痛的太阳穴,低不可闻地嘟哝道:“几分钟之前,我发现执行官的终端上,我留的后门被篡改了,我想看看是谁那么大胆。”

“那你叫我一个医疗官来做什么?犯困,要我给你来一针吗?”

林司青的表情像是很想再给他来一脚。

拉尔把手臂软趴趴地抬起来,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要见效快的那种。”

地下世界没人能活过三十岁。

所以睡眠对于拉尔来说,是多余的。

他会用药物来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你——”林司青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一定会猝死的!”

“活得久有什么好处?在这地底下谁能活过三十岁——嘶轻点儿!你这个二流医生!”

就在拉尔满口疯话的当口,林司青已经麻利地给他脖子上来了一针。

“新型药物,持续时间长,效果显著,能帮你在三小时内集中注意力,就是疼了点。”把针头抽走,林司青冷着一张脸,“觉得呼吸困难的时候记得叫我。”

拉尔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是小白鼠?”

医疗官没有理他,冷酷地把针头消毒之后收回了腰间的万能包。

就在这时,响起验证成功的声音,外面的门被推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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