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半个小时更搞定的事情，又要加班。”

“异能者……真的一点挽救的可能都没有吗？”

乐正旻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鬼话？昨天熬夜把人熬傻了吗？没有！一丁点都没有！这些混蛋就是坏到骨子里，见人就杀！你现在看那个小姑娘可怜兮兮人畜无害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开始失控了！”

赵安夏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安分地听着乐正旻的责备，默默更新自己对于“异能者”的记忆。

杨倩云只是个中级异能者，危险系数不算太高，这次机会丢了就再找机会抹杀一次，对于乐正旻这样的老手来讲并不困难。

乐正旻平日大大咧咧，对加班也并不在意，她发火，只能说明异客组成员对异能者的厌恶程度比赵安夏想象得还要高得多。

他们不分异能者失控与否，与后者站在绝对的对立面。似乎一旦感染“达纳特斯”被确诊为异能者，就已经不是作为人类而存在了。见一个除一个并不是玩笑话。

“我刚刚在气头上，说话有点过了，你别在意。”乐正旻反手叉腰叹了口气。

赵安夏抓了抓头发：“是我的错——接下来用安眠药怎么样？给她一瓶饮料，迷晕过后重新送到没人的地方解决。”

“……倒是可以考虑。”乐正旻捏了捏额角，趴在医院窗台上，又转身补了一句，“安夏啊，干我们这行的不能太感性，会出大问题。”

“知道了。”

“那个小姑娘确实挺惨，但她失控过后，有更多无辜的人会被卷进来，不是吗？”乐正旻道，“异能者就是异能者，已经和普通人不一样了，没有正当防卫这个说法。”

“好的，前辈。”

“组长那边……我去跟她交代。”乐正旻看向赵安夏，语气轻快了一些，“下次一定记得警惕点，否则我饶不了你。”

乐正旻从第二中学的制服口袋里掏出检测仪，从上面的数据来看，杨倩云的能量波动还算稳定。

杨倩云并不知道救下自己的两人讨论过什么，处理完伤口从医院出来，有些腼腆地想请她们吃甜品表示感谢。

“不用……”天使很客气。

“吃。”天使的跟班说。

在被赵安夏拉着跟在杨倩云身后时，乐正旻脸上挂着大写的问号：说好的警惕呢？一遍盘算着怎样置人于死地，一边接受人家花钱买的甜品，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甜品店所在的十字大街上人来人往，并不适合动手。

赵安夏把一勺奶油冰淇淋塞进嘴里，目不转睛。

乐正旻说异能者随时可能失控，失控之前会有迹象吗？她是不是能看出些什么？

杨倩云被她盯久了，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学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赵安夏摇头，又吃了一口。

甜丝丝的，入口即化。

“学姐，你们还要点些什么吗？”

“不……”

“再来一份奶油冰淇淋，这次要蓝莓味的，谢谢。”赵安夏再次厚颜无耻地打断乐正旻。

杨倩云点点头，起身走向店门柜台。

这时，店门被推开了，响起清脆的铃铛声，走进来一个留着白色短发的少年。

就在杨倩云端着赵安夏的蓝莓冰淇淋往回走时，和少年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

赵安夏听到女孩的声音，转过头，发现少年抓着她的手臂，两人正在对视。忽然，少年凑到女孩耳边说了什么，原本面带歉意的脸渐渐变为面无表情。

不对劲。

“喂，你……”

“只有最接近神明的人能够活下去……”女孩喃喃。那少年的嘴角则是扬起一抹笑意。

赵安夏迅速起身，少年却迅速转身溜走了，像一阵风。

杨倩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蓝莓冰淇淋落在地上。

“学妹？杨倩云？你还好吗？”赵安夏一边唤，一边把手伸向自己腰间别着的光枪，“醒醒……我去！”

“烈火之刃。”

灼眼的光迅速逼近，赵安夏猛地后退两步，心跳开始加速。

如果不是她速度够快，她应该已经被劈成两半了，就像昨晚游戏里的蓝发角色一样。

“找到……怪物了……有两个。”杨倩云挥着长刀，两眼无神地摇头道，“不能相信怪物，怪物会伪装成天使。”

她的头发随着刀刃红光的闪烁而飘散，从发根开始渐渐变为熟悉的蓝色。

乐正旻朝赵安夏做了个手势，告诉她把杨倩云引到别的地方去。

“游戏又开始了！我会成为神明！我会活下去！”杨倩云高喊着，外形已经完全变为游戏角色的形象，完全看不出之前那个怯懦文静的女孩的影子，“我才是唯一的胜者！”

甜品店外依旧人山人海，这个时间点有不少饭后散步的行人。

赵安夏不确定杨倩云会不会像攻击NPC那样攻击路人，因此不敢跑得太快，和杨倩云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杨倩云一个踏步前冲，正要用长刀劈向赵安夏时，倏地转头，发现乐正旻正要扣下光枪的扳机。乐正旻明显离她更近。

激光穿透女孩的胸口，击碎路灯的玻璃罩，却不见一丝血。

赵安夏瞄准女孩的眉心开枪，同样没有任何效果。

“使用技能，亚特兰蒂斯的呼唤。”杨倩云低声道。

尖锐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赵安夏捂住耳朵，却依旧听见海妖一样的哭喊。

【你们是怪物！是骗子！你是赝品！我才是真正的神！】

“前辈？”赵安夏强忍着头痛，“你听得见吗？”

乐正旻表情同样难看，甚至已经头昏脑涨到无法开口回应赵安夏的地步。她也发现光枪对杨倩云不起作用，于是迅速换了一把传统火药手枪。

“砰！”子弹划破空气，但在靠近女孩的时候，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下来，仿佛空气带有某种很强的阻力。

赵安夏看傻眼了：这就是“第三世界”异能的威力吗？一旦使用，仿佛杨倩云真的成为这个世界的神明，什么武器都伤不了她。

“使用技能，狂舞。”

话音刚落，手臂粗细的干枯藤条从杨倩云身后射出，推着子弹一起朝着乐正旻的方向而来！

“砰！”

乐正旻又开了一枪，在第二枚子弹的助力下，藤条停在空中，缓缓裂开了一道缝。

乐正旻松了一口气，可碎裂的藤条却并没有乖乖落地，而是在瞬间生出了更多分支，继续向前穿透了她的身体！

强大的力量推着乐正旻一直后退，直到将她钉在赵安夏面前的围墙上。围墙后方是露天的烧烤大院。

鲜血瞬间喷涌，挡住了赵安夏的视线，红色粘稠的液体溅了她一身。

藤条没有直接击中乐正旻的要害，却在她的左肩上穿了一个窟窿，血肉模糊。乐正旻的眼镜掉在脚边，镜片上出现几道划痕。

“前辈？！姐？你还好吗？”

遗体护理？赵安夏想起沈柏溪拉她入伙时说的话，笑得有些僵硬。

“我……没事……”乐正旻擦了擦嘴角的血，再次朝杨倩云举起手枪。

杨倩云抱住双臂，身体缩着，肩膀内扣，一副很害怕的模样，头却是高高扬起，漆黑的眸子里透着点若隐若现的猩红色。

赵安夏隐约看见，那瘦削的身体之后，有黑色的、张牙舞爪的东西。

“砰！”像是上一次开枪的重复，子弹和藤条的撞击。乐正旻却在碰撞声发出的一瞬咧开嘴角。

“轰！！”

赵安夏被气流掀翻在地，因为短暂的耳鸣而听不见其他声音。她的眼前腾升起巨大的烟雾，伴随刺鼻的火药味。

子弹……炸了？

杨倩云也被震得后退好几步，捂着肩膀弓起身子，似乎也受伤了。钉着乐正旻的藤条瞬间消失，她摔下来，重重跌在地上。

赵安夏想冲上去接住她，但没能赶上。

“乐正前辈！”

“我姓乐……咳咳……”乐正旻抬起血淋淋的手臂，指尖轻触耳机，“乐正旻请求支援……”

刺鼻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赵安夏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把乐正旻扶起来靠着墙根。

乐正旻从制服口袋里取出一个橘子形状的东西塞给赵安夏，“安夏……把它扔向那个怪物……”

赵安夏照做了，“橘子”落地的时候，一朵绚烂的烟花炸开。威力却丝毫不比刚才爆炸的子弹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乐正旻眯起眼，烟雾中的身影晃动了几下，最终缓缓地倒地，她也终于松了口气——负责技术研发的那些混球成天喝得醉醺醺，没想到也有可靠的时候……

藤条给她造成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她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痛苦，只是因为失血过多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

“安夏……去看看，她死了没……负责收尾的人一会儿就来……”被一个中级异能者搞成这副模样，实在丢人。乐正旻撇着嘴角闭上眼睛。

杨倩云似乎是奄奄一息了，胸口剧烈起伏着，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学姐……你，是来救我的吗？”

“你在说什么？”赵安夏不解：怎么看需要被救的都是乐正旻才对吧？

“救救我……我不想……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少女抓住赵安夏的手腕哀求着，头发还是蓝色的，但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

她看上去真的很可怜。

满身被炸伤的血痕，正在红着眼眶哭着请求赵安夏的帮助。她哭得那么无助，那么迷茫，像是待宰的羔羊看到最后一丝生的希望，让人觉得怎么也无法将她和异客组成员口中无恶不作的异能者联系在一起，仿佛她只是某个被暴力狂用炸弹欺负的受害者。

赵安夏望着自己手臂上的抓痕，只觉得怪异。

她抬头，怔怔地盯着女孩一张一合的嘴，看清了她的口型——“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