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医务室迎面就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夏花看到校医仰面坐在椅子上，割裂的脖子血流了一地，刀还握在自己手里。

夏花看一眼小瞳——这怎么办？

小瞳一脸见怪不怪地摆摆手，“咱们没时间，放那儿别管了。我知道药放在哪。”

她轻车熟路地打开药柜拿药，看了看只剩半瓶的药量“啧”了一声，走到桌前给校医留了张补货字条，还找红笔圈了个大圈，写上：麻烦尽快！！

“走吧，先拿这些应应急，回头恐怕还得再来一趟。”

小瞳正要走，见夏花在旁边的柜子里拿了药水和敷料，就问：“你怎么了？”

夏花摊开手，手掌上有点烧灼烫伤的痕迹。

小瞳“啊”了一声后知后觉：“你抓了那个桃木棍！过来我给你上药！”

夏花看一眼坐在血泊里的校医随口问：“校医没事吧？”

“没事，他这点小口子恢复的快。”

小瞳嫌校医关键时候掉链子，没什么好气地嘟囔：“就他这样还给别人做心理咨询呢……”

见她这反应夏花不由得问：“你看见老师的尸体没关系吗？”

“啊？我们又不会去跟老师共情，大人的烦恼跟我们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小瞳处理好了她的手，抬头问：“对了，你想看我死时的样子吗？”

“？？”

她笑着说：“主动给人展示自己的真实面目可是朋友间的最高礼仪。”

夏花不由得脑补一群血乎刺啦缺胳膊断腿儿甚至缺半拉脑壳的同学们伸着手跟她说：

你要来跟我们做~朋~友~吗~

……

婉拒。

回程还算顺利，至少没有再被发现。

两人利索地爬上体育馆二楼的窗户，夏花自己都觉得她俩爬墙这利索劲儿不太像普通高中生，生前也不知道都干了什么。

进了馆场她俩一路偷塞着小药片儿，学生之间默契地悄悄传递。

可是回到班级她们却没有看到小桃，小瞳急着问：“小桃呢？”

同学脸色难看地回答：“她刚刚没撑住，被道士注意到了……”

白薇跟小桃感情很好，在一旁闷着头不说话。

小瞳也烦躁地啃着拇指，“一个学生的审问期限是两天，可是道士们最近肯定会加大审问力度，小桃撑不下来的……”

“我们不能去救她吗？”

夏花的问题让全班同学的视线都集中过来，一双双眼睛泛着诡异的幽光。

小瞳盯着她问：“你愿意去救她吗？”

“能救当然要救，只是救了之后怎么办？我们能逃离校园吗？其他人呢？”

她记得白薇说过不能离开校园是规则，她本能地对规则有些敏感。

小瞳用力抓住她的手，“夏花，你能救小桃的！我们虽然无法离开校园，但是只要把小桃送去小楼……”

小瞳性子比较急，让她解释细致的东西她说不清楚，直接一把揪过白薇，“别在那萎着不说话，你给她讲明白啊！”

白薇看起来积极性不高，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妥协地开口：“这个世界有两种规则，一种是不能违抗的世界规则，还有一种是道士定下的规则。比如道士不允许我们离开体育馆我们就得听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新来的转学生里有些人是可以违抗他们的，所以刚才——”

小瞳抢道：“刚才我们已经试过了，你可以带我出去，所以你就是能违抗他们的转学生，只有你能领我们去救小瞳！”

夏花一面觉得有点荒谬，一面却又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什么好奇怪。

所谓“能违抗道士的转学生”就是玩家，只是在小世界居民的眼中没有玩家这个概念。

“所以不只是我，我还可以领着你们一起？”

“对，只要你同意成为我们的‘头领’所有的学生都会跟随你。”

夏花有点迟疑，要带领这么多人她可做不来，她还是更习惯单打独斗一点……

她一个高中生为什么会习惯单打独斗？

“先说说具体要怎么办？”

白薇见她继续问才说下去：“宿舍楼后面有一栋八角小楼，只有学校里的人能看见。平时学生的遗体送到那里就能复活，还有一种传说，被道士杀害的学生魂魄虽然散了，但只要把遗体拿回来送进小楼，就还会有重生的一天……

但是如果被发现的话，参与这件事的学生不需要审讯就可以当场击杀。”

夏花能理解白薇为什么迟疑，这件事代价太大，一不小心就会给道士们光明正大屠杀的理由，对于领头的人来说责任无疑是巨大的。

但如果只偷一具尸体出来就还好，应该用不了几个人，她不想牵扯的范围太大。

快速整理了一下信息，夏花开口说：“但是你们所说的‘救’是在死亡之后，并不是活着救她出来。”

“因为活着救出她，空下来的审讯室就会有另一个学生填补进去，有什么意义呢？你就当这是我们学生之间的规则，绝不出卖同学，被抓了生死有命自己扛。

但是我们也想给被害的同学一个重生的机会。”

一双双眼睛期望地看着夏花。

传说也好，机会也好，都是不确定的字眼。

他们愿意为了这个渺茫的机会拼一把，但这必须由“转学生”主动提起并同意，他们不能进行劝导。这是一个隐藏的规则。

夏花点头说：“我不想当什么头领，但至少要把小桃带回来。其他班的同学我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偷一具尸体可能没什么，偷的多了一定会被发现。

小瞳重重往她背上拍了一把，“够意思！”

夏花向前一个趔趄，这手劲儿够大的。

这时一个粗犷的嗓门突然在近处大喊：“是她！是那个女鬼！”

班里人猛地转头，学校的清洁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班级前方指着陈乔乔。

陈乔乔猛地一哆嗦，四周的道士冲上抓住她，狞笑着说：“去跟审讯室说，再插个队！”

学生们狠狠地盯住校工——

【叮】玩家【王屠子】背叛阵营，扣除本场全部积分，并获得【永恒高中的叛徒】dbuff惩罚。

※dbuff退场不会消失，期限一个月。

贵宾交流室：……这傻子是真作啊。

……

东方凛和廖晨走进教室的瞬间四周一暗，眼前的教室像是浸在血池里，天花板不断地往下滴着猩红的液体，黏腻地汇聚在地上没过脚踝。

一双双泛着幽光的眼睛在阴暗和猩红里冷冷地盯着他们，一股寒意裹挟着憎恨扑面而来。

东方凛站在原地没有动，廖晨却被那股扑来的恨意吓得后退一步。

只是定睛再看去，这却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教室，学生们也只是好奇地抬头看一眼来的人是谁，便又飞快低下头去不敢跟他们对视。

东方凛默不作声地迈步往里走，廖晨悄悄拉了他一把，“凛哥，这游戏里的亡灵跟我们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我们要不要先去搜集点道具再来？”

自从进游戏以来他们见到的鬼怪都是有实体的，直接物理攻击暴力解决。但这里的亡灵却像现实中的鬼一样可以制造幻象，这让廖晨有点没有安全感，因为玄门的手段在游戏里是被限制的，遇到什么灵异现象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既然是游戏里的鬼，那游戏里的道门也必然有克制它们的方法。

但东方凛不想浪费时间，只是看一眼廖晨手里的桃木剑提醒他：“先应付着，点完名再去。”

教室里没有老师，他径自走上讲台，“打扰各位，我需要点一下名。”

翻开名册时他微愣一下陷入沉默，因为上面很多名字后面跟着备注“已审讯”“审讯中”，其中有些名字已经用横线划掉，重新备注了“死亡”。

他告诫自己不要有情绪，这些人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只是被系统回收罢了。

可是脑子里却反复出现从审讯室窥视窗看到的情景。

他没有进那些审讯室，也理解史毅为什么会被困在游戏里那么久。

史毅做不到审讯的工作，也不想助纣为虐出来调查，选择了最消极的“清理”工作。

而现在这个班很显然有问题，最快的方法就是把整个班的学生都拉去审讯——当清除亡灵的速度大于亡灵产生速度那一刻，就可以提前退出游戏——这是史毅曾经听说过的说法。

但听说只是听说，没有办法保证。

他能做到吗？

东方凛“啪”一声合上了名册，廖晨不解地喊了声：“凛哥？”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片刻之后重新翻开名册，“点名。”

青冥：点个屁！给我审！

东方凛：……

夏花：？

青冥：我什么也没说。乖巧.jpg

东方凛：？

东方凛快速点完名，没有在名册上发现问题。但他相信游戏里的任务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决定暂时搁置这里的问题继续点完剩下的班级。

但他转身正要走出教室，门外突然变成一片漆黑——与光线无关，那是纯碎的空无一物的黑。

脚下有血渍慢慢浸透鞋底，他回头看一眼再次变成血池的教室和一双双泛着幽光瞪向他们的眼睛——

这里的东西想困住他们？

廖晨往他身后躲了躲，“这有点吓人啊凛哥……我们果然还是应该去道门找点护身咒符之类的……”

“没事，有这个就够了。”

东方凛把名册递给廖晨，握紧了桃木剑。

这桃木剑是道士人手一把的基本武器，说明可以克制这里的亡灵。

他没有去看身后那一双双阴影中的眼睛，反而对准教室门口举起剑。

一剑劈下，眼前的黑暗像是被劈裂了一道口子，却又在黏腻的黑色浓雾下飞快蠕动修补起来。

见他想要出去，阴影里的学生们站起身缓慢靠近，天花板上淌血的速度也变得更快，脚下的血池竟然转瞬没过了脚背。

“凛，凛哥啊！”

廖晨用力扯着东方凛提醒他看看身后，东方凛却只是侧头笑了一下，“你们困住我，是不想让我继续去点名？”

“凛哥你在说什么啊，他们这不就是想要袭击我们嘛！”

东方凛却又轻笑，“亡灵在这个学校里是弱势的一方，躲都来不及，有什么理由主动跳出来暴露自己？”

廖晨一想也是啊，他们一进门就看到诡异的幻境，简直就像在拍着桌子大喊这间教室里有鬼。被人连锅端一起拉去审讯怎么办？这举动不跟自杀一样嘛？

东方凛继续说：“这么急吼吼地跳出来吸引注意力，跟你们之前躲躲藏藏搞偷袭的手段可不太一样。”

他看一眼廖晨手里的名册，“你们在掩护什么？”

血池在说话间浸过了小腿，学生们半围在那里没有继续靠近。

这个学校里的亡灵很弱，要不然也不会任人宰割。可它们这样故意暴露自己，正常情况下玩家一定会放弃点名开始排查。

东方凛立刻明白了，“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和走廊上根本没有其他学生，点名时不在教室里的就是偷袭我们的人。”

“对啊！凛哥厉害啊！”

无脑拍马屁是廖晨的常规cao作，但在这一刻东方凛意识到这是夏花的思维方式——游戏里的一切都是有规律和规则可循的，抛开一切思维干扰，直达目标找出结论。

看来他这些日子受到夏花的影响不小。

“那我们得赶紧出去啊凛哥，万一一会儿偷袭我们的人回了教室……”

“不会。这里不是现实，点名既然是给我们的线索，那个学生至少不会在这堂课结束前回到教室。

东方凛回身又是一剑劈下去，一剑连着一剑，黑暗修补的速度已经赶不上他劈开的速度。

教室里的学生纷纷扑上来，廖晨赶忙挡在东方凛跟前——它们毫无攻击力，只是死命地缠着腰抱住大腿，七手八脚地将他缠住，往血池里摁去。

“噗……咕噜咕噜……噗！凛哥！快！咕噜咕噜咕噜……”

廖晨感觉到有人想从他手里抽走名册，紧紧抓着不肯松手。

随着像是有什么被打碎似的一声，血池里的血水汹涌而去，但在流出门口碰到走廊的一刻就消失不见。

门外恢复成正常的走廊，廖晨倒在地上，身上的学生也不见了。

他慌忙爬起来，见教室里的学生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偶尔悄悄抬头看一眼，对他异常的举止感到莫名其妙。

他迅速整了整衣裳，低声问：“凛哥，这间教室里的鬼我们不管吗？”

东方凛大步走出教室，“他们既然在保护偷袭我们的人，说明那个人有特别的地方。先点名，这间教室里的学生反正也不会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