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幼苹和黄毛先两人一步出来，在见识过草坪的变化后，孟幼苹想回到宝莱身边，却被她身边的诡异震慑。

那老人唯一的眼睛占据了大部分面部空间，超出常人几倍大小的眼白上只有一颗不安分的黑豆眼珠，时不时滴溜一转，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孟幼苹。

她顿时身体一僵，也不敢再靠近了。

孟幼苹站在原地忍不住想，恐怕只有像宝莱这样的人才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诡异身边，好像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不远处黄毛与他的同伴会合，三人低声讨论着什么。孟幼苹看着他们，莫名有些羡慕。

周围居民楼年代久远、杂草丛生，看不出有人在此居住的痕迹。偶尔会有挂在门廊前的破布无风自动，还有破窗里一闪而过、怀疑是幻觉的黑影。

宝莱就近转了一圈，等得有些不耐烦，可老人又偏偏停下不肯带路，非要等人齐才走。

她百无聊赖地看了孟幼苹一眼，从那张藏不住事的脸上看出渴望，又顺着视线看看另一边的三人组，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很快，那片草坪出现异动，吸引了场外人的目光。

空气中突兀出现一只靴子。

很快靴子的主人跳了出来，一头波浪卷发的女人摔倒在地，就地一滚，躲过了紧随其后跑出的长发女生。

然后又接连不断钻出、跳出、摔出几个幸存者，紧接着是身穿制服的救援队员，最后队长雷明脚步跟跄地走出空气。

雷明尚未站稳便已转过头，在他的视角里，杂草粗壮高大如同热带雨林中的树木，熙熙攘攘挤在一起。

一只手艰难地从夹缝中伸出，雷明伸手想要抓住，却在下一秒扑空。

眼前是一片空荡荡的草坪，没有人，没有车，就连铺天盖地的杂草也消失了。就像公园里生机勃勃的绿草地，整洁、明亮、无害。

宝莱数了数人头，救援队五人齐全，幸存者还有十人，少了两个。

她有些失望，目光逡巡着再次寻找起可以背锅的“坚实后背”。

老人眼珠转了一圈，慢吞吞道：“人到齐了？那我们走吧。这一次可不要再掉队了。”

它意味深长，好似没看到众人的狼狈奔逃。

雷明把身上的杂草枯叶拍掉，点了下人头，发现少了两人，表情有些沉重。

幸存者们自顾自逃跑，却被生长飞快的草丛遮蔽视线，以至于迷失了方向。晚一步出发的救援队只来得及找回几个尚未跑远的人，将这些人带回来。

“现在怎么办，还要跟着它走吗？”

不知是谁在问，众人喘着粗气，似乎还没从刚刚极限逃生的情节里缓过神来。

在没有尽头没有方向的植物世界中摸索，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挤压生存空间，这种绝望即使脱离环境也依然在心底久存不散。

雷明环顾四周，发现幸存者们或多或少都在排斥这个提议，就连救援队员脸上也有迟疑闪过。

那片草坪太诡异了，完全没有任何提示和警告，异变是在他们下车前就开始的，人们毫无准备就要面临死亡的威胁。

他们害怕接下来会有更多危险等着自己。

雷明感受到周围向他投来的视线，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沉声道：“走吧。”

不管怎么样，留在原地是没有用的。

终于动起来了。

宝莱脚步轻快地跟上老人，像是来郊游的小学生，还有闲心左顾右盼。

居民楼由旧到新，杂草逐渐减少，建筑风格也越来越接近现代化。

等来到小区大门处，看到那熟悉的喷泉花园和大石碑，幸存者中传来惊呼：“这不是悦府华苑吗！”

悦府华苑这名字一出，不少人也跟着想起来了。

刚开盘不久的新小区，位于市中心、临近商圈、附近还有多所学校，开发商对这个项目很有信心，宣传力度很大，本市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听说过其高昂的房价。

波浪卷女人惊讶道：“我记得悦府华苑没这么大呀？都是新盖的楼，那些老破小算怎么回事？”

“要不是看到这石碑我还不敢认，谁能想到成副本了。”

“我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但是越走越不对，就没敢说。”

他们这一路可走了好久，都看到那一幢幢老旧的居民楼，却怎么也没往现实存在的情况上想。

直到有人认出，众人才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等走到门卫室，人们下意识往大门外张望，只见小区外面的世界被浓厚的白雾笼罩着，仿佛与世隔绝般。

老人停下脚步，回头介绍：“这里是门岗，除此之外你们还需要负责夜间巡逻等安保工作。”

悦府华苑的大门是由位于正中央的门卫室控制，左右各有一道铁门用于进出。

听老人介绍，因为安康小区环境很好、居民相处融洽，已经多次获得2区“最佳小区”的称号。但这样的荣誉也吸引来不少想要偷渡进入小区的地痞流氓。

“保安队的工作之一就是保护好小区和业主的安全，确保不将任何不属于小区的人员随意放行。”

老人看着幸存者们，意味深长道：“那些可恨的流浪者们无时无刻不想进入安康小区、获得入住的机会，这种行为对我们任何一个业主来说都是不可原谅的。所以，你们会誓死捍卫安康小区的荣誉对吗？”

在老人的注视下，雷明承担起队长的责任：“对。”

老人满意地笑了，继续往前走。

这回没有走多久，就在喷泉花园旁边有一层低矮的建筑，上面写着猩红的大字：乐康服务中心。

老人：“这里就是你们日常工作的地方了，具体要求可以看桌上的手册。你们有为期一周的考察期，我们小区居民不多，关于你们团队最后的去留也会有业主们决定，所以好好表现。”

“另外保安队需要六个人，具体行为细则可以在门岗查看，你们自己商量好后尽快过去，不要错过今天的巡逻。”

待老人离开后，人们进入了服务中心。

这里的环境与现实没什么区别。前台是一个巨大的圆弧，上面摆放着一部电话，作为遮挡的白墙前还立着几株绿植，上方悬挂时钟。大厅左侧有沙发茶几，右侧是几幅宣传海报。

宝莱过去看了眼，海报风吹日晒已经褪色，但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内容。

大概是前任物业为促进邻里和谐举办的几个活动，活动包括区政厅一日游、大家一起包饺子以及合拍的集体照。

集体照是另外张贴的，现在已经被人取下。

雷明不知老人说的“尽快”要多快，但毕竟是在副本，他还是将人召集在一起，提议道：“关于保安队人员的分配，我们抽签决定吧。”

在这种陌生环境下，抽签是最有效最公平最快速的选择，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异议。

李贝随身携带着记录本，他撕下一张空白的纸分成15份，在其中6张里写下记号，然后攥紧搓圆。

微胖男人最先上前，像是怕人抢一样挑了一个，打开后的空白纸条让他松了口气。

紧接着是长发女生和波浪卷、瘦弱男和长脸男、大逃杀三人组、孟幼苹、宝莱，等幸存者拿完后才轮到救援队员们。

就在大家各自打开自己的纸条时，微胖男人悄悄接近雷明，满脸堆笑。

“雷队长，鄙人朱建业，还没来得及和您说，我是这个悦府华苑的承包商之一，主要负责施工这块，所以……”男人，也就是朱建业暧昧笑笑：“您有问题随时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朱建业就是最先提出这里是悦府华苑的那名幸存者。

雷明看了他一眼：“好。”

这时三人组里的黄毛忽然踹了一脚沙发，他皱着眉头，忘了压低声音：“什么破保安。”

闷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朱建业见状，又扯了扯雷明，低声道：“雷队，你好好保护我，等出去了我能给你说好话。”

言下之意是他上边有人，保他。

朱建业显然是还没理清现状，在末日降临、社会秩序崩坏的情况下，他以往左右逢源的人脉技巧都排不上号了。

生存才是人类的第一要义。

雷明：“我们救援队会尽力帮助每个人。”他打开纸条，白底黑字，标记赫然纸上。

朱建业看得清楚，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高兴地走开了。

抽签抽中保安队的人有雷明、黄毛、孟幼苹、李贝、长脸男和司机。

拿到标记纸条的人或惶恐或害怕，他们都听到了老人的要求，保安队需要夜巡还要接触外来流浪者，无疑风险极高。

司机是个皮肤黢黑、眼角有细纹的中年女人，她攥着纸条，对未知的迷茫让她身体忍不住颤抖。

虽然她在主动请愿加入救援队伍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害怕是人之常情。

长脸男神情惊恐，此时正紧紧抓着瘦弱男的衣服，想要抢夺他手里的空白纸条。

瘦弱男挣扎起来，过程中踹了长脸男一脚，最后疯一样地逃到角落，离人群远远的，不敢靠近。

李贝将长发女手中带有标志的纸换走，站在雷明身旁不发一语。

当看清白纸上的标记时，孟幼苹欲哭无泪，她下意识看向宝莱，却见对方随手把拆开的空白纸条扔到一边，始终没有分来半个眼神。

长脸男不敢去抢她的纸条，他很欺软怕硬的。

孟幼苹还是带着某种自己不自知的希冀，环视一圈，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来。

谁都不知道这次的选择哪一边才是正确的，但显然，目前保安队的危险比留在服务大厅高多了。

抽中去保安队的人站在大厅中央，与其他幸存者泾渭分明。

孟幼苹站在最边上，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看去，是黄毛。

“小妹，别怕，哥也在呢。”他随口安慰，脸色算不上好。

诡异的，孟幼苹心底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