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程没滚，但也没打算放过他，他咬了咬牙继续输出，“谢峤，你老实告诉我，要不是我这几年坚持找你，你是不是真的打算一辈子不见我？”
谢峤愣了愣，没有吭声。
“你不爱我。”方以程的眼神突然变得悲哀，“你根本就不爱我，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
“不是。”谢峤下意识想反驳，“我没有，我只是......”
“你根本就没想过要跟我有以后。”方以程的眼神非常受伤，眼眶红了一圈，“你把我当小孩一样哄，你从来没有让我走进过你的世界，为了更好地控制我，你甚至愿意跟我上床，你亲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在想永远跟我在一起不分开，还是在想怎么把我送回去英国？”
被戳穿心事的谢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你藏起来的药瓶我都看见了。”方以程的眼泪掉下来，砸在地上，也砸在了谢峤的心上，“我私下联系过陶霄，你什么都告诉他，却不愿意告诉我，我一直在等你亲口跟我说，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
“方以程。”谢峤酒醒了一大半，“你冷静点。”
“我不想冷静！”方以程直接吼出声，“因为你总是那么冷静，显得我像个疯子！你宁愿跟赵昭那种人混在一起，也不愿意靠近我，你根本就不爱我！”
“程程，对不起。”谢峤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但他也只能机械地苍白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我没有不爱你，真的，你听我说......”
方以程紧握着拳头，浑身颤抖，“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瞒着我默默承受了那么多，而我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难过崩溃的时候我不知道，你生病痛苦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伤害自己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深情你伟大你了不起！而我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谢峤半响没反应过来，他懵了，也开始说话不过脑子，“那我能怎么办！我他妈能怎么办？我让你不要走你就不走吗？好，那会儿你留下来，我们互相拖累对方然后一起去死吗？！”
方以程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谢峤从地上拽起来，把人抵在墙上，“你现在除了说死没别的话可以说了吗？你就那么想去死吗？”
“是！”谢峤直视着他的眼睛，几乎原地蹦起，“我他妈为什么生病，还不是因为你？因为我他妈爱你爱到发疯！我根本接受不了失去你！”
“那你倒是说啊！”方以程吼回去，他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丝，“你爱我就说啊！别让我活得比死都难受！”
他在英国那四年，经常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导致谢峤不声不响离开他，他想不明白，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他甚至去看过心理医生，结果更糟，拿酒送药吃，半夜被送去医院洗胃，清醒过来后第一反应是，如果他真的不幸死了，谢峤会不会知道？会不会难过后悔？
“方以程。”谢峤从没见过方以程这个样子，他心疼，他不知所措，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伸手想碰他受伤的手，“再问你一次，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可以吗？”
“我一个字都不想听。”方以程后退一步，紧握着拳头又松开，像是终于释怀了什么，“如你所愿，我以后都会留在英国，我会忘了你，建议你也忘了我。”
“好。”谢峤的心哗啦啦凉了一片，那点自我毁灭的自尊心又开始悄悄作祟，几乎是飞快地答应了，“你最好说到做到！”
门口突然“砰”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齐放手里拿着杯热水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脚边是已经打翻滚落在地的热水壶。
齐放整个人语无伦次，“我见门没锁上，就，就自己进来了，敲门，我有敲门，但是......你们吵太大声了，我操，操......”
谢峤脸色苍白，机械地转过头看他，“你听见什么了？”
“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齐放瞥了一眼方以程，音量渐弱，“应该都听见了。”
方以程倒是无所谓，他松开谢峤，往墙上一靠，“没关系，我已经准备不爱他了。”
“不至于。”齐放立刻摆手，“真不至于，退一万步来讲，大家也还是好朋友，我收回之前对你说的话，你是第一梯队，所以千万有话好好说。”
“你没听见他说什么吗？”方以程冷笑反问道，“让我最好说到做到！”
“我说程哥，你跟他置什么气。”齐放赶紧劝架，他已经给整懵了，也不知道是在劝他们别分，还是在劝他们别绝交，只能想到啥说啥，“谢峤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倔起来别说四年，四十年躲山洞里都行。”
“算了齐齐。”方以程摇摇头，“今晚出了这门，你就忘记刚刚听见的，我跟谢峤以后没有任何关系。”
“对。”谢峤也点头，“你给我滚。”
方以程说走就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谢峤呼吸停了一下，挽留的话几乎要到了嘴边。
但他没开口，而方以程最终也没回头，转身消失在门外。
谢峤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地坐在地上。
他和方以程，终于彻底完了，救不回来了。
他的爸爸，他的爱情，他的青春，都在这个冬天一起埋葬了。
......
“赶紧挖了埋了吧。”齐放双手插兜，打量着谢峤手里的小树苗，“这玩意儿焉不拉几的能活吗？”
“能活。”谢峤用力将树苗插进土里，“奶奶说了，这树生命力很强。”
“话说。”齐放犹豫着开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混吃等死。”谢峤把小树苗扶正，齐放帮忙把土盖上，最后再用铲子把泥土压均匀严实些。
齐放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心直口快你别骂我，我觉得程哥确实挺可怜的。”
谢峤点点头，“我知道。”
“我也没想过你俩会是这种关系。”齐放说，“我要是早知道，打死也不会跟你狼狈为奸。”
“现在说这些晚了。”谢峤眺望着远方的寂静山谷，“你已经来不及弃暗投明了，除非你游过去大洋彼岸。”
谢峤在青林度过了一个放肆又颓废的寒假，温岚青每天陪奶奶去散步种菜，他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是打游戏就是看动漫看电影，到点就下楼吃饭，偶尔帮大伯拉拉货，彻底放飞自我，俨然土生土长的城乡结合部青年。
辅导员和校融媒主任都知道了他家的事，特意没敢太打扰他，只是提醒他别忘了下学期去港大交换的事，该办的手续记得办，谢峤胡乱答应，转身又给忘了，还是陶霄亲自回了一趟青林，给他忙前忙后。
谢峤脑子一抽，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对我这么好，该不会喜欢我吧？”
陶霄沉默了两秒，“吃药了吗？”
谢峤松了口气，“吓我一跳，千万别喜欢我，我前任评价很低的，负五星差评。”
临近过年，齐放不知道在哪搞了个流动烟花摊位，怂恿谢峤跟他一起赚点零花钱，谢峤现在就喜欢这种高风险低回报的事，想都没想一拍大腿就答应了。
结果无证经营还没两天，他们就被城管追着跑了两条街。
最后小摊砸手里，烟花根本没卖出去多少，他们找了个人烟罕迹的野滩，沉默着放完了所有的烟花。
“高二那年元旦。”齐放点了根烟，蹲在野滩上开始忆往昔，“咱们还说每年都要一起看烟花，现在看来，有些flag真的不能随便立。”
“无所谓。”谢峤倒是看得开，他点燃最后一支仙女棒，“承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拿来违背的。”
齐放不吃他这套，“啥意思啊？”
谢峤看着焰火慢慢熄灭，“意思就是接着混吃等死，当下感受是真实的就行，把明天还给明天，我们只争朝夕。”
寒假跟烟花一样短暂，很快就结束了，齐放回去哈尔滨，反复跟谢峤强调他毕业后就回江州混，“你别想太多，要好好的，等老子回来带你吃香喝辣。”
谢峤回到江州，一口气把公寓给退了，连行李带自己一起打包，滚去了香港。
江州母语本身就是粤语，谢峤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语言对他来说不是障碍，就是住的环境没太符合预期，不过他也无所谓，地方小不怕，干净就行。
他没有再刷到过方以程的动态，因为方以程真的说到做到，把谢峤给屏蔽了，好一个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谢峤认了，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世间的离散雨又下了，命运的站台果然悲欢离合都是刹那。
爷爷在谢维明走后没多久，也跟着走了，他糊糊涂涂了好多年，终于在临走那天想起了所有的事，他说看见幺儿了，那边的新家布置好了。
爷爷最后是笑着走的，享年七十六岁。
弥留之际，奶奶陪在爷爷身边，给他擦身，她平静地念叨，“你和幺儿先过去，我马上就来，也不过几年功夫。”
人间世逢与别，似浮云聚散月亏盈。
经历了生离死别，谢峤终于看淡，他跟自己和解了，人这辈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凑合过吧。
那天晚上谢峤做了个梦，梦见又回到清北苑，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方以程在小区楼下等他一起上学。
他知道是梦，于是大胆走近，“程程，等那么久，你生气了吗？”
梦里的方以程没说话，只是笑着看他。
醒的时候正好天光大亮，谢峤摸了摸眼角，湿的。
宝子们，这本恢复日更了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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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