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该干的正事干了，方以程的纹身也认真看了，排骨也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谢峤的适应能力堪称强悍，落地英国还没有二十四小时，就已经在方以程房间找到了归属感，他还和方以程拍了几张拍立得，给那面墙添砖加瓦。

和方以程重新在一起后，谢峤找回了久违的深度睡眠，还有起床气。

第二天早上直接睡到了十点，方以程本来想继续让他睡，他看了谢峤两次，睡得非常沉，要是不叫他起床，估计能睡到下午。

犹豫再三，方以程还是决定冒着挨揍的风险，执行他的叫醒服务，他伸手拍了拍谢峤的脸颊，“该起床了。”

“倒时差。”谢峤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不耐烦地把脸扭向另一边，“别烦。”

方以程想直接掀他被子，又怕冷到他，犹豫着还是语重心长继续劝他，“赶紧起来，不然你今晚该睡不着了，时差倒了也是白倒。”

谢峤纹丝不动，显然没听进去。

方以程只能使出杀手锏，“再不起床，你的英国之旅就要在床上睡过去了。”

谢峤终于坐了起来，眼睛还是没睁开，抬手扒拉了几下凌乱的头发，才慢吞吞睁开眼睛，“几点了？”

“你睡了十个钟。”方以程说。

“才十个钟。”谢峤没好气地瞪他，“来到这什么破地方，饭不让人好好吃，觉也不让人好好睡！”

方以程给他准备好了洗漱用品，连牙膏都细心地帮他挤好了，一路把人推进去洗手间，谢峤拿起牙刷，机械地塞进嘴里刷了两下，眼睛又不受控制地合上了，身体微微摇晃。

方以程好气又好笑，主动伸手接过他的牙刷，帮他完成刷牙洗脸的艰巨任务。

薄荷味的牙膏让他清醒了一些，谢峤终于睁开了眼，“几点了？”

“你问过一次了。”方以程盯着他，“十一点。”

“那正好，早午饭可以一起吃了。”谢峤飞快地碰了一下方以程的唇，“薄荷味太凉了，分你一点尝尝。”

方以程瞬间被哄好了，对谢峤刚才那通起床气立刻不计前嫌，“我下去做早餐。”

本来打算出去逛逛，结果下雨，谢峤躺在沙发玩手机，脚自然地搭在了方以程身上。

“别看手机，看这个。”方以程把平板递到他面前，“我帮你做过功课了，特意筛选了几个适合你的留学课程项目，都是新闻或视觉传播方向的，学制两年。”

“你呢？”谢峤认真浏览那些课程介绍，“就没考虑过继续读博什么的？”

“想过。”方以程点点头，“看情况吧，反正先读着，能读下去就读。”

没看这些资料之前，谢峤对留学还停留在模糊的想象层面，它更像是一个遥远的选择题，留学经费和他的创业大计，都在他反复权衡利弊的范围内。

可当他真的来到英国，身边是方以程，窗外是异国的雨声，手里拿着为他量身筛选的课程资料，看着那些专业对口的课程描述和展示着未来可能性的配图，谢峤难免真的有些心动。

他看着方以程的侧脸，内心突然有种不一样的感受。

爱能赋予人前所未有的勇气，却也同时会让人变成患得患失的胆小鬼。他突然在想，如果很多年前，他没有主动叫方以程来家里吃饭，那些后来的事，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而现在的方以程，又会陪在谁身边，为谁规划着未来？

“对了。”谢峤甩开那点突如其来的感伤，换了个话题，“今年过年回去吗？茉莉组织了同学聚会，都是老熟人。”

分开的那些年，他们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缺席了所有同学聚会，连班级微信群的消息都设置了免打扰，像是刻意去遗忘回避什么，如今谢峤这么一提，竟然还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忐忑。

“算了。”谢峤摆摆手，“你这个转学生，满打满算在青中也就待了一年多点儿，严格算起来，都不能算我们班根正苗红的一份子。”

方以程眼皮都没抬，完全不接他这套转学生不算份子的幼稚挑衅，“行，那你记得回头跟罗老师打声招呼，让她把校友榜上我那照片撤下来吧。”

“那到底是回还是不回啊？”谢峤问。

“你都开口邀请了。”方以程转过脸看他，“我哪敢拒绝？肯定回。”

“这还差不多。”谢峤满意地把平板往旁边一丢，又凑近了些，盯着方以程的脸研究了好一会儿，“说起来也是神奇，你这种恨不得把书啃进脑子里的学霸，居然没近视？”

“我爸妈都不近视。”方以程说，“大概是基因优势，再说了，我挺注意保护眼睛的。”

“那完了。”谢峤瞬间感觉天都塌了，“我挺不注意的，本来已经毕业了，现在又准备重返校园，万一近视了怎么办？”

“注意用眼就行。”方以程抓住他话里的重点，“等等，你决定留学了？”

“嗯。”谢峤点点头，“主观上我没问题，现在就看我那点可怜巴巴的客观条件，允不允许我出去深造镀金了。”

方以程心底悄悄松了口气，恰恰相反，他只需要谢峤愿意，只要他想，客观条件有一万种方法创造。

雨不知何时停了，久违的阳光居然穿透云层洒了下来，谢峤有些惊喜，“我这行走的太阳能发电机啊，去哪哪都阳光明媚。”

“是。”方以程心情很好，从衣柜里掏出大衣和围巾递给谢峤，“小太阳别忘了保暖。”

事实证明，方以程这几年在英国都白混了，自来熟程度还不如谢峤这个初来乍到的游客，排队买杯咖啡的功夫，谢峤已经和前面排队的英国小姑娘聊得热火朝天。

小姑娘热情地询问他们是不是来旅游的，还推荐了不少本地人私藏的好去处，聊到兴头上，小姑娘似乎还想问他要个联系方式，谢峤大大方方搂着方以程的肩膀，“Oh!I forgot to introduce my boyfriend.”

对方惊讶地捂住嘴巴，“Okay!You look good together!”

买完咖啡，他们沿着泰晤士河一路逛，临近圣诞节，街道两旁的节日装饰氛围浓厚，还有不少跟谢峤一样的游客。

谢峤想拍张标准的大本钟游客打卡照，背景总有路人甲乙丙乱入，尝试几次未果，谢峤干脆放弃了，“算了算了，众生皆风景，强行P掉多没意思。”

“看我。”方以程举起相机。

“为什么第一站非要来这儿打卡？”谢峤有点纳闷。

“你以前说的啊。”方以程将镜头对准谢峤，咔嚓就是几下快门。

“我说过？”谢峤一脸茫然。

方以程点头，“你说小时候来英国旅游，在这拍的游客照不满意，想重拍。”

谢峤愣了愣，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会儿是第一次来英国，谢维明刚升总监，策划了全家出国游，拍全家福的时候，谢峤不小心闭上了眼睛，他随口跟方以程提过，还给他看了照片，没想到方以程一直记着。

尘封的记忆被唤醒，随即一丝淡淡的涩意涌上心头，爷爷和爸爸都不在了，全家福再也拍不齐全了。

“走吧。”方以程捏了捏他肩膀，“带你去逛逛Soho区，那儿有不少有意思的小店。”

Soho区果然没让人失望，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的小众店铺，专门卖那些完全不实用、除了漂亮以外一无是处的创意小物件。

谢峤一向对这种跟艺术沾边的天价玩意儿很宽容，眼睛都不眨一下，随手就买了两个木头小摆件。

方以程没忍住问，“能干什么用？”

“挂钥匙。”谢峤说，“就放家门口。”

附近中餐馆也不少，不过方以程的评价很实在，“怎么说呢......能吃，但跟国内比，总觉得差点意思。”

“怪不得你那么会做饭。”谢峤忍不住感叹，“果然还是得靠自己啊。”

这天的最后一站是超市，要给家里的冰箱补货。

一进去，谢峤就被货架上的价格标签震得灵魂出窍，“还留什么学啊，我干脆直接在这开个超市算了，直接发家致富，我就没见过十几块钱一棵的大白菜！”

买单时，东西多到一个购物袋装不下，谢峤极其自然地又扯了一个袋子，手脚麻利地把东西分装好，等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超市大门，一阵冷风吹过，谢峤猛地一个激灵。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拎着更重袋子的方以程，一脸大事不妙，“等等！我刚刚好像忘了付那个购物袋的钱？这里的袋子是不是要收费？”

方以程快步走到他身边，“是。”

“那完了，我好像顺手牵羊了。”这头刚说完，下一秒谢峤就开始熟练地安慰自己，“算了，慈禧付过了。”想了想，他还是懊恼地甩甩头，“还是回去掏钱吧。”

“哎。”方以程一把拉住他，晃了晃手机，“我也付过了。”

谢峤一脸懵，“啥时候？”

方以程拉着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你非常坚决地拎起袋子，头也不回地往外冲，全然忘了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男朋友的时候。”

谢峤尴尬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上车后，方以程突然来了一句，“你这个人太善良了，容易心软。”

谢峤不明所以，“何出此言？”

“你自己没发现吗？”方以程说，“除了有时候对自己狠，你对所有人都挺好的，尤其是我。”

“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认知。”谢峤非常欣慰，“你终于发现了。”

“你这样会吃亏的。”方以程勾了勾嘴角。

天空突然下起纷纷扬扬的雪，谢峤作为一个典型的南方孩子，根本没办法抵抗下雪的诱惑，他掏出相机连续咔嚓好几张，最后才慢悠悠来了一句，“不过，是你的话，吃亏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