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距庄墙仅里余,庄墙担任警卫的人,终于发现树林有不寻常的事故发生,偶或可以看到兵刃反射的光芒。maxreader
庄内的谈判,可想而知不可能有结果。
放毒的人进不去,庄内安静如恒,没发生任何掠扰,魔手无常提不出谈判的价码。
窈窕淑女不在场,阴阳双怪不可能作主决定。
接到后庄传来庄外有事故发生的警讯,阴阳双怪立即配合杨家的人出动。
主人翻天神手一声送客、魔手无常只好悻悻地带了两爪牙出庄。
窈窕淑女主婢不在后庄,阴阳双怪还没想到出了其他的事故,以为淑女主婢发现了潜入后庄下毒的人,或者发现百毒天尊的人仍在庄外,淑女主婢追出庄外去了。
主人翻天神手不能出庄搜敌,必须坐镇庄院,外出察看的人仅派了三个,不敢多派人手。
如果凶魔们派来的人,杨家派出再多的人也抗拒不了。
由于淑女主婢在外,阴阳双怪怎能不出去?
带了十二名手下,由杨家的三个打手领路,浩浩荡荡出庄,向有刀剑闪光的树林飞奔。
接近林缘百步左右。便看到疏林深处激斗的飘忽人影,听到金属的清鸣,剑的闪光急剧闪烁。
树林并不茂密,野草也高仅及腰,视界可以透林三两百步,看到激斗的人影,便可隐约看出身分了。
窈窕淑女的罗衣虽则已被香汗湿透,白色仍可分辨。
“是乔姑娘。”阴怪目光最犀利,已分辨出窈窕淑女的身影:“她碰上劲敌了,快!”
十七名男女,狼群似的争先恐后抢入疏林。
对方只有一个人,当然可以放胆争先。
“飞狐!”接近至三十步内的阳怪大叫:“休让她逃掉,今天她插翅难飞。”
阳怪是武功最高明的一个,轻功也出类拔萃、因此奔得最快,连阴怪也落后了二十步左右。
老怪一面叫,一面拔剑出鞘,脚下并没加快,反而放慢了些,要等候后面的人赶上,可知他对飞狐仍怀有相当程度的恐惧,见面仍缺乏冲上拼搏的勇气,要等爪牙到齐才一拥而上。
他已看到窈窕淑女的狼狈像,更看出淑女并无必胜飞狐的精力了。
阴怪落后二十步左右,闻声加快掠出,猛抬头瞥见阳怪的上空枝叶摇摇,有物闪动。
“小心头顶……”阴怪悚然而惊,警觉地大叫。
阳怪闻声知警,大喝一声,挫马步一剑上挥,招发万笏朝天,布下严密的防卫网。这一招即使伤不了下扑的人,至少可以有效地保护自己。
双方的武功修为相差太远,这一招威力有限。
铮一声狂震,上攻的剑被一把狭锋剑所震偏,人影如怒鹰下搏,一脚踹在阳怪的右肩上,力道因身形疾沉的声势而倍增。
狭锋剑适于女性使用,以轻灵吞吐为主,不宜硬碰与对手的兵刃接触,有折断或弹跳的危险。
阳怪的剑重在三斤左右,可以硬砍硬劈。可是,却被轻灵的狭锋剑错开、震偏,空门大开,完全失去保护自己的功能。
砰然一声大震,阳怪被端倒撞断不少小树,枝叶摇摇中滚出险境,但肩部受伤不起,挣扎难起。
阴怪大骇,厉叫一声,疯狂地冲进攻击。
下飘的人影出现在阳怪身侧,一脚扫在滚动中的阳怪腹部,把阳怪扫得几乎痛昏,滚势加剧狂嚎。
是彭刚,画了大花脸,那狰狞的黑白相混鬼脸孔十分吓人,真像一个大白天现身的恶鬼,脸上黑白色的扭曲线条极为恐怖。
“不要……”阳怪怖极厉叫,扳住树干滚至树后躲避:“你这假鬼……毙了他!”
彭刚手中的剑,是夺自一名侍女的。
“来得好!咭咭……”他发出可怕的震耳怪笑,令人闻之耳膜欲裂:“勾你的魂!”
阴怪急疯了心,沉重的剑狂野地挥出,以为老伴阳怪被杀死了,奋不顾身要将鬼物劈裂。
轻灵的剑却从斜刺里排空直入,光华一闪立即斜掠八尺。
阴怪一剑走空,已来不及有所反应了,看不见排空切入的剑光从何而来,看到了也无力躲闪,切入的剑光太快,快得见光而不见影,而且见到光剑即入体,右肋一震,失控的身躯突然如中雷殛,剑失手掉落,人仍向前冲,砰一声幢上一株树干。
“哎……嗯……”阴怪发出痛苦的厉叫,身躯反弹震倒在树下开始抽搐。
狭锋剑留下的创口不大,入腹五寸并不致命,但痛楚极为剧烈,挣扎叫号的厉叫惊心动魄。
后面跟来的十五名男女,还远在二十步外,目击阴阳双怪一照面便倒地不起,袭击的鬼物狰狞可怖,所有人皆大吃一惊、惊恐地稳下马步不敢再进。
“要命无常来也!”彭刚高叫,飞掠而进。
五妖之一的魔手无常凶名昭著,他却信口叫出要命无常,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无常。
最先转身逃命的,是杨家派来带路的三个打手。
双怪的十二名男女爪牙,随即转身逃命一哄而散。
主子已死,是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了。
一名大汉跑得很快,可是运气不佳,被树根所绊,不幸地跌了个天昏地是黑,刚爬起想向前跃出,身后已经劲气压体,右臂被浑雄无匹的劲道所抓住;掀力君临。
‘饶命!不……不关我的事……”被掀飞的大汉落下时,被踏住背心动弹不得,只能双手双脚绝望地抽动,全力狂喊饶命。
“我要口供。”彭刚沉声说。
“我……我知无不……言……”大汉急急表示合作。
身后剑气压体,压力并不凌厉。
彭刚不假思索地扭身就是一剑,硬接射向背心的剑光,铮一声暴震,火星飞溅四散。
窈窕淑女也斜震出丈外,擦一株大树而过。久斗之后真力已竭,哪禁得起彭刚一击?
“你走不了!”彭刚怒叫,飞跃而进。
窈窕淑女骇然变色,飞掠而走,生死关头,居然神力骤生,一掠三丈,比平时快了三倍,三两闪掠,便远出二三十步外,去势如雷射星飞。
一招便几乎断剑,再不走岂不断命?
彭刚放弃追逐,转身疾退。
“你不能杀他们!”他大叫。
浑身汗透曲线毕露,极为抢眼的飞狐,正要下手宰割挺身坐起的阴怪。
叫声似沉雷,飞狐感到脑门一震,一惊之下,递出的剑停住了,锋尖距阴怪的心口仅有寸余。
“为何?”飞狐嘎声问,力竭气虚喘息可闻。
“因为我偷袭,我不杀被我偷袭的人。”彭刚一掠即至,剑伸出了,随时可以阻止飞狐下毒手宰阴怪,剑势已主宰全局。
“是我杀而不是你杀。”飞狐抗议。
“人却是我摆平的。”
“你……”
“不许你浑水摸鱼。”
“好吧!看你把他们怎办。”飞狐让步,收剑后退。
“让他们自生自灭,碰他们的运气。”彭刚丢掉剑,转身举步:“你们的帐以后再算.这次你不能杀他。你们之间仇恨,并非不共戴天。你也算是成名人物,该有这份豪气。”
“我听你的。”飞狐跟在他身后,大概觉得身上的怪状见不得人:“喂!你真叫彭刚?”
“有关系吗?”
“我要交你这位朋友,朋友能用假吗?”
“朋友?狐狸,你没安好心。”
“甚么?你……”飞狐恼火地叫。
“朋友不简单,小丫头。”他回头似笑非笑,瞥了曲线暴露的飞狐一眼,继续向前走:
“江湖朋友通常碰上同道,三不管称兄道弟;因为四海之内皆兄弟,我有困难你得帮我。如果成为真正的好朋友,那就更妙。又道是朋友有通财之义,你的银子也是我的。又说,为朋友两肋插刀,你得陪我一起跳。”
“你为何不说,我有福邀你同享?”飞狐悻悻地说。
“你会吗?”
“会,一定会。甚至……”
“甚至什么?”他并没回头,没看到飞狐表情丰富的面孔变化。
“不说啦!”飞狐赌气一顿脚,超越到前面飞步而走,已恢复大半精力,脚下甚快。
前面不远处是林缘,再往前是野草蔓生的旷野,再前面就是至甭河的大道,可以隐约看到旅客往来。
“慢!退!”他突然高叫。
意思简单明了。慢,是止步不走;退,是下步行动,退回来。
飞狐居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了解他的心意,不假思索地止步,立即飞退。
树上有人下扑,树下的草丛中有人暴起,上下皆有人发射暗器,齐向飞狐退前的位置攒射。
飞狐是倒飞而起的,背部有手触及,身在空中无法半途折向,扶住腰部的手助了一臂之力,身形被带动侧飘,险之又险地躲过追袭的十余枚暗器。
“快走,寡不敌众。”耳畔传来彭刚的镇定语音:“向南走脱身第一。你精力未得复,这鬼样子也不便与人交手,走!”
她怎敢不走?追来的人像鸦群,是百毒天尊那群人,其中有会妖术的假书生。
彭刚已经收回手,她真希望那只手一直挽住她。
一阵掠走,进入树林深处。
在树林中追逐武功了得的高手,是十分愚蠢而且危险的事,所以说遇林莫入,追的人随时会受到致命的反击,有暗器偷袭,威力倍增。
但人多是例外,被追的人不敢反击、人多势众,可以放心大胆穷追不舍。
不久,后面不见追赶的人影了。
打草惊蛇,计划不得不更改。
县城中的霸剑天罡,毫无疑问已加强戒备,不改变计划前往袭击,肯定会失败。改变计划再次前往袭击,人手必须增加数倍。
百毒天尊那群人,当然知道人手不足,阴阳双怪的人正好可以利用,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百毒天尊决不愚蠢,不会仅派五个人至杨家,软硬兼旋收服双怪和翻天神手,已有周详的准备,大批人手暗中潜伏在杨家庄门附近、必要时涌入强行胁迫双怪就范,志在必得。
可是,阴谋失败,没料到有人干预,两个下毒的人进不了庄。
下毒失败的人逃至众人潜伏处,一五一十据实禀报。
潜伏的人怒火冲天,赶来的埋葬搅局的花面鬼怪。
埋伏袭击失败,怎肯干休?
一阵狂追,不久便失去猎物的踪迹,仍不肯放弃,就在附近一带穷搜不休。
他们找到重伤的阴阳双怪,找到被弄昏了的两侍女,总算弄清了事故发生的原委,把飞狐恨入骨髓,认为是飞狐在捣乱,坏了他们的大事。
但飞狐不可能是花面人的同伴,谁也不知道这个画了花面扮鬼怪的人是何来路。
二十余史男女分为三拨,不死心在这一带树林旷野穷搜。
每批人横方向相距百步左右,自北向南搜进,相互之间以叫声和手势连络,任何一拨人有所发现,另两拨定可迅速赶到合围。
枉劳心力,二十余名男女哪能搜遍广大地区?
彭刚与飞狐藏在附近的绿林草丛中,并没有逃向远处藏匿。
飞狐伏在他身旁,神情有点紧张,对方人多势众,不宜用鸡蛋碰石头。
两人透过草梢,目击对方救了双怪加以盘问经过,目送对方分批向南搜,并不派人送重伤的双怪至杨家农庄救治,大概认为双怪已没有利用价值了。
两侍女算有良心、分别背了双怪回庄。
彭刚的冷静神情,令飞狐感到十分讶异,他不远走高飞已经令人莫测高深,估料凶魔们的行动更为准确。
“你像个精明的老江湖。”飞狐等凶魔们去远,这才恢复冷静,碰碰彭刚的手肘说:
“你似乎很了解他们的性格。”
“这些高手名宿,一个个眼高于顶,而且认为人多势众,肯定你我不敢不远走高飞逃命,决不敢躲在现场附近。这种心理十分正常,说穿了如此而已。”
彭刚略作解释,这期间他一直泰然自若,扮演一个漠然的旁观者:“你真不知道那个会妖术假书生的来路?”
“不知道,我……我出道没几天。”
“她们落店时,在旅店流水簿上,留下的姓名是周云凤,并没与百毒天尊那些人住在一起。”
“周云凤?没听说过这个人。有绰号吗?”
“不知道,我没进一步打听。”
“我明白了。”飞狐怪腔怪调说.咭咭轻笑。
“你明白甚么?”
“你知道她的底细、甚至知道她叫周云凤。”
“废话。”
“你一直就避免和她正面冲突。”
“没有必要呀!”
“你在打她的主意。哦!她美不美?”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呀!”彭刚扔头瞪了她一眼:“我只见过她一次,觉得她为人并不坏而已。迄今为止,她一直就女扮男装,怎知道她美不美?你这小脑袋到底尽想些甚么?”
“你算了吧!不要一股劲否认好不好?这叫做欲盖弥彰。男人打女人的主意,并不是可羞可耻的事呀!看她的男人扮像,回复女装一定很美,一定让男人心猿意马魂不守舍,你……”
“胡说八道。”彭刚摇头苦笑,这小丫头说话百无禁忌:“我倒觉得,这个甚么窈窕淑女,还真美得令人心猿意马,真正女人中女人。”
“所以刚才你放她一马,不忍心辣手摧花?”
“或许吧!”彭刚脸一红,幸好他所画的花脸黑白分明,那是锅灰与尘粉敷涂的,脸色的变化不可能外露:“我不一定肯放她一马。而且……”
“而且甚么?”
“她会来找我的,我会让她找到我。”
“你有何打算?”
“呵呵!”彭刚大笑,掩饰神色的变化:“你说的,男人打女人的主意,并不是可羞可耻的事!她是淑女,我是吉士君子。诗经的爱情故事不是很美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但不犯法、而且受到歌颂呢!”
“你在断章取义……”
“哈哈!断章取义是正常的事呀!这世间、如果每一个人立身行事皆以四书五经的一字一句为准,还用得着你穿青衫挂剑的天下邀游行道吗?何况那些经书里的一字一句,每个人的解释都不同。”
“胡说八道。”
“是吗?不信你可以去翻四书。孔圣人有七十几位亲传弟子,他对四维八德的解释,向每一个弟子解释的意义都不同,说是因材施教。好了好了,不谈这些会引起胃气痛的事。那些混蛋短期间不会转来,在这里等乏味之至,走吧!以后再说。”
他信手拉起飞狐.泰然自若大踏步离去。
“我觉得,你并不真怕百毒天尊那些人。”飞狐坦然和他手牵手排肩而走:“却盯牢了阴阳双怪,终于把双怪整得灰头土脸,是不是有意帮助我?”
“我哪有闲工夫帮助你?多管闲事不会有好处的。”彭刚率直地说:“百毒天尊那些人固然实力雄厚,我的确不在乎他们人多势众。”
“那就用不着躲避他们呀!”
“不是躲避他们,而是时机未至。”
“你的意思……”
“办事必须分轻重缓急,权衡利害而后动。百毒天尊那些人,志在霸剑天罡,与我所要办的事,没有直接的危险和立即的威胁。阴阳双怪那些人,影响我的利益,有立即的威协,所以必须尽早解决。”
彭刚有意无意间地泄露一些天机:“你应付得了双怪与他们的爪牙,但恐怕应付不了那个淑女、让我来对付她,你不要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飞狐被窈窕淑女的事所吸引,忽略了彭刚泄露的天机,即使听出某些怪征候,也未加注意。
彭刚对情势的处理态度,是经过权衡利害和急迫性。必要时一个人便可进行,一个人行动可以神出鬼没。所以。他必须尽早解除双怪的威协。把双怪列为最急迫的首要目标。
百毒天尊那些人,是来向霸剑天罡寻仇的,对李知县并无直接的威协,甚至并无干连,只是一旦霸剑天罡遭到不幸,李知县就减少五成保护的力量,难以应付日后的危险意外。
凭神手周杰那些公门人,很难应付那些超等刺客杀手。
这群人的实力,还无法取得绝对优势,并无必胜霸剑天罡的信心,因此打阴阳双怪的主意,用协迫的手段逼双怪替他们卖命壮声势。
情势并不紧急,他还不打算过早干预。
飞狐是与他并肩站的人,因此他对飞狐颇有好感。
也因为有飞狐打乱了双怪的计划,他才有充裕的时间打发这群凶魔。
阴阳双怪是未遂犯,因此他无意毙了他们。
窈窕淑女独木不成林,大概玩不出甚么花样,他不急,危机已经解除,至少不至于情势急迫,他有充足的时间应付。
这位淑女很美,也十分可恶,必须受到惩戒,以完全解除危机。
“不要说这些饮食男女的事。”彭刚不介意飞狐用淑女君子的话题嘲弄讽刺,干脆拉回正题:“动刀动剑玩命,是十分严肃的事,掺杂男女情爱,岂不荒谬?喂!唯们暂时合作,如何?”
“合作什么?”飞狐惑然问。
“对付这些人。”彭刚扭头盯着远处的杨家庄院:“阴阳双怪仍在杨大霸家中藏匿。杨大霸吃里扒里,帮助外地凶魔谋害自己的乡亲,十分可恶,必须受到报应。你进去找双怪算帐,我去找杨大霸问罪。窈窕淑女如果仍然帮助双怪,我负责对付她,如何?”
“好哇!我求之不得呢!”飞狐欣然同意:“双怪由于你不想下杀手,所以他们死不了,爪牙仍众,不易顺利讨债。有窈窕淑女帮助,我还真没有胜那鬼淑女的把握,彭兄,如何实行?”
“晚上进去找他们。”
“我听你的。”飞狐确是求之不得。
如果她真有把握,双怪早该被她摆平了。即使没有窈窕淑女帮助双怪,她也没有必胜双怪的把握,大群爪牙一拥而上,她的确难以应付。
她说这句话时,显得心花怒放,但声调却柔柔地,并没流露出喜悦的感情。
像什么?像善体人意性情柔顺的小主妇,而非舞刀弄剑的女英雄。
她是一个女强人女英雄,那一声“我听你的”出于她这种人口中,是十分稀罕的事,女英雄女强人,通常要人听她的。
“百毒天尊那些人也进了杨家。”彭刚扭头瞥了远处的杨家庄院一眼:“如果他们取得协议,不再返回船上藏匿,我们夜间进去,将有一场凶险的搏杀,我们有必要商讨如何联手圆熟的行动策略与手段,你意下如何?那些人是不会用英雄气概和我们决斗的,他们人太多了。”
“好哇!我希望能配合得上你。”飞狐欣然雀跃:“我练的内功是两仪真力,刚柔的控制颇有心得。”
“我练的是至大至刚的干元大真力、应该可以相得益彰。”彭刚并没感到意外,对飞狐的修为颇为了解:“我们在应付群敌的手段上着眼,这方面我颇有心得。刚才不让你毙了双怪,抱歉。”
“我如果真想要他们的命,去年就宰掉他们了。”
飞狐颇为得意地说:“他们杀鸡儆猴宰掉的那些无赖。根本不是我的爪牙。我用作藉口找他们的晦气,主要是阴阳双怪恶毒不是东西,作恶多端无所不为,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在江湖追逐他们,也的确让他们不敢为所欲为。”
年轻人好胜夸口,几乎是通病。飞狐也犯了这毛病,其实并无随意宰割阴阳双怪的能耐。
“阳怪手脚不便,阴怪在百日内无法痊愈,你可以任意处置他们了,他们那些爪牙你足以应付。”彭刚分析双怪的实力,颇为乐观:“唯一的劲敌是那位淑女,她保护不了双怪。
先到你的落脚处,再找地方藏身。”
“我藏身在北面一座小村。走啊!快两步。”
飞狐急于换装,兴奋地前面领路。
彭刚脸上的黑白粉末,洗掉了便恢复本来面目。
身上没携有刀剑,不会引人注意,用不着回住处更衣,大白天也不想公然在住处出入,所以想先到飞狐的藏身处歇息,商量联手合作的技巧。
情势的估计不易正确,更不易控制,任何一件小意外,也会让情势改变。
彭刚认为百毒天尊那些人,进入杨大霸的家,必定与双怪完成勾结的协议,也称定藏身在杨大霸的庄院内,杨大霸可以提供安全的庇护所,不会走漏风声,比藏匿在船上安全多多。
双怪受伤,但爪牙与窈窕淑女仍可主持大局,势将与百毒天尊那些人加强勾结,不然将势孤力单成不了事。
这是依常情估计,合理的推断。
但是,有些人行事是不能用常情来衡量推断的,这些横行天下的凶枭豪霸,行事就不能用常情来估计,情势也就难以掌握。
彭刚并不了解两批凶魔之间,所发生的利害冲突内情,估计错误在所难免,何况他可用的人手有限,掌握不住情势的变化,根本得不到主动控制权。
他也有人手可用,但不便将内情告诉他所用的人。
傍晚时分,他返回西门外的住处。
与飞狐相处半天,两人相处融洽颇为意气相投,对联手的技巧皆心意相通,一点即明神意融通圆熟。
一位淮安的小蛇鼠,已在他的住处久候多时,见到他先是一阵埋怨,然后告诉他奉命所监视的几艘可疑船只,已在一个时辰前向北驶走了。
他心中大急,问清登船的人,他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暗叫不妙。
不但百毒天尊所有的人乘船走了,窈窕淑女与阴阳双怪的一些爪牙,也一同动身了。双怪不会现身,猜想可能留在杨大霸家养伤,无法随同行动。
真不妙,这些混蛋已迫不及待发动了。
他必须火速赶往清河县城,分秒必争。
已来不及通知飞狐,他立即动身,走陆路连夜飞赶,必须用轻功赶到前面去。
情势失去控制,必须断然展开行动。
知县大人的官舍,在县衙的东面不远处。
平时,有两重警卫站岗,禁止闲杂人等接近骚扰,一县之长,必须保持县太爷的尊严。
外围的警卫,由丁勇负责。
内围警戒,由捕房派出的巡捕担任。
这几天风声鹤呖,警戒有了明显的调整,但从外表看,只是加多三两个人而已。不同的是,担任警卫的人换了新面孔。
不论昼夜,捕头神手周杰忙得废餐忘食,在各处奔走踩探,不再坐镇捕房,连顶头上司县丞大人,也很少看到这位捕头有片到的闲暇,颇感纳闷。近来并没有发生重大刑案。不知这位捕头在忙些甚么?
天一黑、知县大人的官舍,不必要的灯火全点起来了,三进宫舍各处灯火通明。
这是极为特殊的现象,与往昔有异。
李知县不但公正廉明,爱民如子,而且节俭勤劳,不许任何人浪费公资。不必要的灯火,一概不许悬挂。
灯火通明,却罕见有人走动。
几个健仆与仆妇,似乎也早早歇息了。外面的两位看守,多携有一面警锣,与平时不同,平时仅携有铁尺的铐链。
警锣的携带也极有技巧,身躯任何部位受到打击,警锣皆会掉落,必为碰撞方砖地面发出声响。
三更起更,夜禁开始,各街的街栅关闭禁止往来,只许巡夜的人从小门出入。
全城沉寂,市民们也在沉睡中。
而清江浦码头,依然灯火通明十分忙碌。
从街上接近势不可能,不可能无声无息开启栅门往来,守栅的丁勇最少也有两个,远在五十步外便会被发现。
附近没有小巷,钻小巷也无巷可钻。
几个黑影从街东接近,从屋顶飞檐走壁掠走如飞。
这条县前街,是县城最大的街道,两侧的房舍楼房并不多,轻功高明的人可以飞越自如。
黑影分为前后两批,前四后五,相距约五十步,发生情况前后可以相互呼应。
四个人跃登一座大宅的二楼屋顶,举目四眺,三十余座民宅后的县衙与官舍隐约可见,灯火明亮极易分辨。
月黑风高,似乎灯火显得更为明亮。
两个人不使用飞爪百链索巧降,轻灵地飘落邻屋的瓦面,居然没踩破瓦片,跃落丈五六有如飘絮,轻功可圈可点,已可脐身一流高手之林。
很不妙,刚飘落顺势向下蹲,以减少下降的加速力,马步如虚似实的重要关头,邻屋的屋脊暗影中,无声无息飞出两枝袖箭,崩黄一响,箭已中的。
“哎……”两人几乎同时中箭,箭奇准地贯入大腿,厉叫着摔倒,叭哒哒压碎了不少屋瓦,手脚拼命忍痛外张,想阻止身躯向下滚。
邻屋瓦面出现四个人影,两个飞爪飞出,及时抓住向下滚的两个人衣裤,一带一抖,将人快速向侧拖,两劈掌先把人劈昏,挟了便走。
上面的两个正要往下跳,被同伴被擒的叫声吓了一跳,不敢再往下纵落,发出一声警啸,拔剑戒备。
一比四,跳下去岂不白送死?
往下跳的最为危险,身在空中,软弱得毫无防卫能力,会被等在下面的人,用暗器像射雁般射下来。
下面只留下一个人,其他三人带了俘虏,消失在屋下,可能把俘虏带走了。
星光暗淡,看不清下面屋顶那位黑衣人的面孔,反正身材相当魁梧,轻拂着单刀杀气炽盛。
“下来吧!咱们亲近亲近。”下面那人声如洪钟字字震耳、凌厉威猛的气势颇为慑人:
“彼此都辛苦了好些日子,该是彻底了断的时候了。”
上面的两个人一打手式,同时向下发射暗器。
单刀一挥,刀气似风雷,人影也疾退八尺,退出暗器下射的威力圈,显然不敢大意,不想冒失地在原处与暗器玩命,不敢轻视入侵的人。
向下射击威力圈有限,刀气也发生扰乱射向的威力,暗器打在屋瓦上,声浪清脆贯瓦而下。
后面的五个人,从右侧的邻屋瓦顶绕到。
一声狂笑,使用单刀的黑衣人再退丈余、一闪不见,沉落屋下隐起身形。
“暗器危险,有埋伏。”屋上的两个人大声惊告同伴:“他们弄走了咱们两个人。”
五个人两面一分,向下一伏,找屋角隐起身形。
这一招相当阴狠,埋伏的人不现身,摆明了要用暗器攻击,等候入侵的人送死。
僵持不下,四周屋顶看不见站起或活动的人。
入侵的人不能等,必须突破封锁线。
要不,就得见机撤走。
阴谋败露,对方已严阵已待,入侵失败,唯一的反应是撤走。
可是,这七位仁兄并没有撤走的打算,隐身片刻,便绕至侧方行间歇性的骚扰,此隐彼现,一现即走,也没有深入的打算。
埋伏的人也不急于出击,暗器成了主要的攻击主力,躲在暗影中的悄然发射,避免现身截击,只要等到机会肘倒一两个人便算是成功了,不需现身拼搏,冒被入侵的人摆平的凶险。
似乎,双方都没有积极了断的意图。
当县前衔入侵的人被堵住,无法突破埋伏区的同时。后街县衙后面。大群入侵者直逼近后街的房舍,在屋顶飞掠而进。
声东击西,从前街入侵的人如果失败,至少可以吸引防守者的注意,甚至会把在其他方向埋伏的人,急调前往发生状况处支援策应,从后街潜伏待机的人,便可快速地长驱直入。
失去偷袭的机会、便改为快速强攻,策略是相当成功的。
可是,县衙附近已有周详的准备,不但神密接近偷袭无望,快速强攻也不可能成功。
消息走漏,设网张罗严阵以待,不论潜入或明闯,都会付出可怕的代价。
即使能有几个人突破网罗深入中枢,也不可能找得到县太爷行刺下毒手,官府舍房多,舍中县太爷决不可能在内房坐等刺客光临,入侵的人哪有时间在黑夜中,遍搜每一角落?
事先走漏消息,已失败了一大半。
埋伏的人,早已料定入侵者主力的指向,预先布下天罗地网,准备接待主力集中的一方入侵者。
速度最快,领先急进的几个人,突然发现前面与侧方的屋顶,出现隐约闪动的人影,便知道有点不妙,这一带埋伏有人。
“散!”领先的人低叱,向下一伏。
后面的人刚散开,三方人影暴起。
“不要放箭,要活的。”有人高叫,夜间叫声可以及远,双方的人,皆可听得一情二楚。
有人使用弓箭,表示这一带有官府的人埋伏。
弓箭是违禁品,平民百姓只能摆在家里,兵荒马乱时使用,平时不许携带在外行走。
要活捉,表示要捉住罪犯送上法场。
真有不少人出现在屋顶,但并不推进搜寻。
入侵的人也不再进,双方僵持不下。
远在官舍百步外布伏,入侵的人难越雷池半步。
布伏的人也有自知之明,向前推进,肯定会有人遭殃,对付不了入侵的可怕高手。
两方有人入侵,吸引了各方的注意。双方也无意进一步生死相拼,夜间混战谁也讨不了好。
布伏的人并不急。等天亮再捉人。
入侵的人应该在对方有备防守严密,无机可乘便断然撤走的,没有留在原处枯等或缠斗的必要,天一亮想走也走不了。
可是,这些人居然不撤走,有意与布伏的人死缠,飘忽不定像要制造钻隙而入的好机。
双方的举动都反常,显然都另有打算。
情势对布伏的人不利。
清河捕房的人数有限,也没有几个真正的高手,对付不了百毒天尊这一类可怕的名宿,只能采取严密的守势。没有出击搜捕的能力,也付不起大量人手的代价。
布埋伏的圈子也太大,真无法堵住所有的进路。
前后入侵的路线被有效地堵住了,入侵的人也并没积极地设法化暗为明强攻。
其他各处,布置的人手少,事实上布置的距离太远,人手根本不够分配,仅能在可能容易接近的地方,重点配置不能全面堵截。
四面都是街巷与房舍,哪能全部加以严密封锁?
即使有充足的人手,也阻挡不住绝顶高手渗入中枢。
神手周的策略,是吓阻而非消灭入侵的人。
已经知道入侵者的底细,知道凭他手目下有数的几个人手,绝对无法铲除入侵的可怕凶枭,吓阻是唯一可行的手段,发现警兆便现身大叫大嚷,让对方知难而退。
当然,他知道吓阻的功效并不大。只有千日做贼,哪能千日防贼?
每天晚上派出全部人手戒备,能支持得了多少时日?
十天半月之后,人恐怕都会累死,至少会有一半人手精神崩溃,无人可用了。
人都派在外围,官舍附近似乎并没派人严加防守,也许认为外围吓阻必定有效,对方不可能深入,也许人手确是不敷分配,估计对方不可能浪费工夫在官舍穷搜,偌大的官舍,侵入的人怎知道县太爷住在何处?
外围已发生搏斗,知县大人该已躲在秘密的秘室里了。
可是,知县大人并没躲起来,大厅中灯火明亮,年近花甲精神旺健的李知县,与四位贵宾在泰然自若品茗,半夜三更毫无倦意。
隐隐传来叱喝声与传警信号声,五人没加理会毫不在意。
李知县李信圭是所谓正途出身的七品官。
正途出身,指从秀才、举人、进士,庶吉士……散馆外放……等等正式经历,凭真本事取得功名的官,应该有辉煌的前程。
可是,他竟然在清河县做了二十年知县。
有才华能干廉明的好官,反而埋没在知县任内,完全失去升迁的机会,虽则他已经担了十年知州的虚名,真是好人命运乖僻,这一辈子他算是完了,年近花甲,再怎么升也升不了多大的官!清河县的百姓留住他不放,反而误了他一生。
清河县的百姓欠他太多太多,难怪霸剑天罡一类名震天下的人物,也心甘情愿明暗中替他护法,清河的百姓几乎人人守法治安良好。
“他们会来吗?”李知县神色平静,向右首那位剑眉虎目的年轻人间,手本能地挪动腰间的佩剑。
他是正途出身,表示曾经两或三度,在官方的学舍就读,弓马兵策的造诣定不等闲。
年轻人身材修伟,猿臂鸢肩孔武有力,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体能正届颠峰,所佩的重量就有两斤四两,属于重剑可以硬砍硬劈,比普通正常的剑几乎重一倍,剑靶如果加长些,就是双手使用的长剑了。
“会来的。”年轻人语气肯定,冷冷一笑,道:“周捕头的人,绝对阻止不了他们深入。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已经深入左近了。”
“出来吧……”
“不,等他们进来。”年轻人的目光,落在厅左大开的明窗外:“在外面他们可以逃脱,我不希望他们日后再来撒野。大人请放心,舍弟可以保护大人免受伤害。”
下有另一位二十上下年纪的年轻人,突然离座拔剑出鞘向侧移。
“来了。”这位年轻人靠近李大人:“如非必要,请大人不要亲自挥剑格斗。”
“好的。”李知县也推凳而起,拔剑在手:“我没有你们练得勤,何况老不以筋骨为能。至少你们知道人来了,而我却听不到任何声息。”
其他两位中年贵宾,冷静地将凳桌移至近壁处,厅堂宽阔,供两三对高手拼搏绰绰有余。
“张贤侄,看你的了。”那伉留了大八字胡。虎目炯炯的中年人背着手笑吟吟泰然自若:“听说他们有人会妖术,由我负责打发。动刀动剑,是贤昆仲的事,虎父虎子,霸剑将在贤昆仲手中发扬光大。”
这两位年轻人,是霸剑天罡的长子张诚,次子张信,已获家传武学精髓,甚至青出于蓝。
“小侄将尽全力。”张诚缓缓地拔剑出鞘,冷静沉着,但无形的杀气在剑出鞘时,似乎在厅中澎湃汹涌,那股摄人心头的压力、随剑所隐发的龙吟而增涨。
张信的左手拂动了两下,指尖缝的晶光闪烁。
“千手菩提的门人,不会让暴徒接近至两丈内。”张信一字一吐声震屋瓦,是有意让外面的人听的:“对付群殴,真需要一千双手。”
干手菩提冯锐,是当代十大暗器宗师之一,是在家修行的居士,大不敬以菩萨的圣名作绰号。
这位宗师当然没有一千双手,却可以在刹那间,发射各色各样的大量暗器,大多数是小型的,击中人体不会致命、但射中要害是例外。
武林高手名宿的子弟,通常以家传武学自诩,但有一部份没有名利成见的人,时兴易子而教,除了传授本身的绝技之外,也吸收别家的长处。
霸剑天罡的儿子另有明师不是意外,但明师是暗器名家,可就有点不寻常了,因为霸创天罡是白道威震天下的名宿,不会使用暗器伤人,讲求光明正大办事。
也许,这位白道名宿看开了吧!知道光明正大办事,必定什么也办不了,所以不再要求儿子,走上这条艰辛的、随时皆可能送命的路途,练了暗器绝技,可以多一种绝技保命全身。
四个人等候暴客,李大人也操剑无畏地面对凶险,可知已有周全准备,并没有将安全寄托在外围的警戒上,外围警戒吓阻不了超绝的高手暴客。
厅中气氛一紧,五个人神色出奇地冷静。
不问任何理由,夜间持刀剑凶器闯知县舍或县衙的凶徒,必定依法格杀勿论,而且得追究余犯。
所以闯来的人,自己明白所冒的风险处境,不来则已,来则必须抱有破斧沉舟生死置之度外的决心。这是说,双方都有不是你就是我的打算。
门窗都是大开的,灯光外泄,有意吸引暴客的注意,开门让开道由对方长驱直入。
霸剑天罡不在场。神手周杰也不在场。
主将不在场,对方可以长驱直入。
大厅灯光明亮,所有的灯笼皆悬挂在四周,都是防风的大型照明灯笼,不放置灯台与菜汕灯,即使狂风入厅,也不可能把灯火全部吹熄。
宽敞的厅堂,门窗大开,即使在门窗对面的屋顶,也可以清晰地看清,厅内只有五个人。
李大人穿的是便服,青衫佩剑,身材修伟,脸上皱纹不多、神色和蔼,年近花甲的人由于心胸宽洪、健康状况甚佳。
看样子,他这顶知州兼县令的乌纱帽,还得多戴几年,清河县民不肯放他走,二十年,似乎这顶乌纱压他不垮。
只有五个人,暴客应该无所畏惧的长驱直入。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县太爷固然在兵荒马乱时,必须带兵守城或上阵,但读书人哪能真正舞刀弄枪?
一个三流武林混混,也可以冲进去一刀把他摆平。
久久,毫无动静。
暴客居然不敢狂野兴奋地冲入,变得极为反常。
但敏感的人,已经可以感觉出,紧张的气氛却越来越浓烈,即将升至爆炸边缘。
也许,外围警戒已有效地将两路暴客阻绝在外围了,没人能潜入官台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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