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固私心想，她不来找他，没什么可恼的，自己职责在身，本身出来这一趟就必定是要护她周全的，那自己离她近一点儿也没什么，天经地义，职责所在，想到这儿，脸皮也开始厚了起来。

二人不欢而散地第三天，雪琉纱好像很开心，梳着像小女孩儿似的双螺髻，碎发缀在前额，让人想给她捋一捋，还换上了橙色的衣裙，那可是她喜欢的最为扎眼的颜色了，都来不及多看看她，便拉着墨清出去了。

那天他是偶然间听清了的，今天是灯会，凡间里极为热闹的日子，她最喜欢，苍固想跟着她，可她好像不愿意带着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再加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他可不愿意看着几人嬉笑打闹。

那赵小姐又来了，是够锲而不舍的，苍固明着暗着拒绝过好多回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苍固公子，今天晚上有灯会，最是热闹了，还可以放河灯许愿，算是我们这儿的一个习俗，公子可要跟我一同去看看？”赵莲如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反正近日已经碰壁那么多回了。

“那就叨扰了。”

这可不是他自己要去的，是有人要求，苍固眸色如墨，脑海中二人不和的浓雾还化不开 都忽视了接到同意的赵小姐又惊又喜，恨不得立马就上街去的样子。

去了灯会，碰上她，在那么好玩的地方，估计会好一点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见面都要靠偶遇了？

灯会上，苍固几乎是急冲冲地往前走，稍有点眼色便能看出，这不是来逛街的，是来找人的，或者说是来讨债的。

“居然能把人给约出来，我倒要看看，那个小兔崽子耍什么花样。”苍固默默咬牙切齿。

在长街上看着雪琉纱朝他走来的那一刻，街上的红灯笼多如繁星，亮得耀眼，几乎要逮住每一个角落里的黑暗，红光烫的人心里热热的，她就那样，一蹦一跳，颇有些不安分，发髻上的步摇、轻软衣裙上的飘带都随着她的动作起伏摇摆，她一身橙色，竟在满夜的红灯里，毫不逊色，一眼望去，只有她。

苍固真的想什么都不顾了，就那样冲过去，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把甜甜软软的人据为己有。就连想的那些挖苦的、逗她玩儿的话全都抛到脑后，他真的，太久没见她这么笑了，

苍固好像控制不住自己，脚步随之奔向她的方向，全然忘了自己身后，还跟着那个不速之客，亦或是罪魁祸首。

“苍固！你看，好看吗？”赵小姐可以提着一盏灯笼在苍固的面前晃来晃去。

苍固皱眉，他真的不喜不熟识的人直唤他的名字。

站在对面，还有一点距离的雪琉纱偏偏就听到了，真是亲密，才几天，称呼就换了。笑容也不再挂在脸上，整个人像是蒙上了一层晦暗。

衣服上的飘带也安静下来，再怎么大幅度动作，也飘不起来了。

雪琉纱狠命地戳着面前小贩摊子上的香囊，一旁墨清向周问渠使了使眼色，将那个有点儿惨不忍睹的香囊在小贩即将发脾气之前付钱买了下来。

墨清开始有点儿看不惯苍固了。

苍固走了过来。

“好巧，你们也来逛灯会啊。”琉纱对于苍固能说出这样的开场白有些不可置信。

一时间几人沉默，说出去的话也没有人回。

赵莲如：“这位是？”

“小姐，这位是周公子，与我还有琉纱小姐是朋友。”

“这样啊，周公子还真是一表人才呢。”赵故意将这话说得很大声，唯恐有人听不见，还用眼光扫了扫周与琉纱。

雪琉纱对赵莲如乱点鸳鸯谱的行径翻了个白眼，但未作辩驳，辩驳什么？说他其实是墨清的相好的，自己瞒着墨清主人，帮着人家小两口见面然后自己做了颗耀眼的星？

赵莲如怕是没想到自己也吃瘪了。

“那……你们继续逛，我们就……”又要玩上次那一招，作势便要去拽苍固的袖子，结果却扑了个空。

苍固走到站在边上的琉纱面前，二人离得很近，琉纱却刻意不理他。

“我们一起逛吧，人多才热闹。”

“好啊。”墨清难得一见开口了，琉纱帮了自己这么久，自己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琉纱难过吧？关键时刻，还是要两肋插刀。

一时之间，由两个、三个，变成了五人一伙，再怎么宽松的空间，都显得拥挤了。

一路上，琉纱表情淡淡，毫无兴味，苍固跟人肩并肩走着，想离她近一点，小家伙却总是避开，连衣服碰在一起都不行，只好一直用眼神去瞟一下，差点同手同脚。

气氛一下子更尴尬了，也不是什么寒冬腊月了，却让人觉得似乎冷到飘雪。

墨清平日那么不争不抢的人开始带头聊天，周问渠怕她冷场，只好附和着，为了给另外两位腾个空间，墨清刻意将赵小姐拉了过来，不是跟她说这灯有多么多么漂亮，就是那个摊子上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

墨清心想，我都做到这一步了，再没点进展可对不起我了。

临近深夜，人却是愈发多了起来，人头攒动，行人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是更近了，声音也高起来了，原来才进入热闹的程度。

车水马龙也不知是福是祸，雪琉纱不得已地，躲避着涌来的人群，差点站不稳。苍固默默后退一步，伸开手，呈一种要将人拥进怀里的姿势，替她避开人群，两个人只能离得更近一些，琉纱也没再抗拒了。

“小姐，我跟你说，前面还有更好玩儿的东西呢！”

“可是，苍固……哎！”还没等人把话说完，墨清便迫不及待地一手抓赵莲如，一手拽周问渠，也顾不得样子礼数了，拖家带口，一眨眼之间，便陷入了人潮，并融为一体。

琉纱看到了墨清朝她使眼色的样子，也看到了赵莲如依依不舍回头看苍固的样子，还有周问渠不明不白被迫往前的样子。她停下脚步，望着密密麻麻的人堆发呆。

苍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还以为她又想凑热闹了。

“前面人群拥挤，结伴走不容易走散迷路，我和你一起……”

“我逛够了，想回去了，你们玩吧。”

有些令人出乎意料。苍固赶忙跨步挡在雪琉纱面前，死活不让她走。琉纱往左，他也往左，琉纱向右他也向右，跟她打太极似的纠缠。

琉纱对他小孩子一般的行为嗤之以鼻，却是连翻他白眼都懒得动弹了，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哎……”苍固又追了上来把她拦住。

“苍固大人几次三番拦我的去路，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祝福吗？好，赵小姐知书达理，温柔可人，与你甚是相配。”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这种态度，如果是那天白天，是我话太重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冷淡呢？”

“我不缠着你，不是挺好的吗？”

“我……”苍固一时哽住，他说琉纱粘人、烦人、爱凑热闹这些话好像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停过，试问哪一次，他没有颇为不耐烦地赶人呢？

苍固，我累了，不想再往前了，就此别过。”

雪琉纱再一次转过身，真的决绝地走了。

苍固神伸展开的挡人的双臂还没有放下，那个炽热如火焰，明媚如阳光的橙色身影，终究是渐渐模糊、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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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卷三固如磐石，芽自心生之心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