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学注重从小打根基,但天赋也非常重要,甚至是更为重要的。
能够通过“踏云初试”,就证明少华弟子的身体素质都不差。
在江唯是看来,李意言若能投身剑道,定能大放异彩,来日成为剑仙也不是没有希望。
谢惠琏惊讶,却见江唯是看李意言的目光中是止不住的欣赏。
李意言看着江唯是和蔼的面容,隐约意识到了这言背后的深意。接下来,更让谢惠琏惊讶的是,李意言竟然非常果断地拒绝了。
“峰主大人垂青,我感佩万分。少华剑峰,无上荣耀,意言心中自是珍视非常。然意言虽在旁门左道上小有所得,但药道才是意言此生矢志不渝的追求。”
“你接了宗门任务,只管全身心地跟我学剑术,宗门任务的报酬照给,如何?”
李意言垂眼扫过身上的药峰弟子服:“江峰主的抬爱,在下铭记于心。然剑术锋锐,旨在制敌于刹那之间,而药术则力求救人于水火之中。剑者以气凝锋,志在千里;药者以心为炉,化草成丹。我已立下誓言,此生唯愿悬壶济世,以解疾苦之厄,救死扶伤。在下此举实非轻慢,还望峰主海涵。”
江唯是脸上不甚赞同,“少华弟子,应尊崇本心,剑术与药术,并非杀伐与救赎的区别,如你所说,都是维护世道纲常、人间大义,只是实现方法不同罢了,本身并无高下之分。”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之路,为师者应当尊重弟子们的选择。
然而,他实在不愿轻易放弃李意言这样的璞玉。
“师弟,修习药术并不与练习剑术相矛盾,你资质上佳,在有余力的情况下,何不多为自己添一成立身之本呢?”
李意言心中矛盾,面对江唯是这样大人物的邀请,自己已经拒绝了一次,如果再强硬地拒绝,岂非不识好歹?
而且,自己将来还要依靠剑峰的任务。
看出李意言的踟蹰,江唯是也不想给李意言太大的压力,否则他刚才在诸多剑峰弟子面前就直接开口了,专门把人喊进来,这个行为本身就带有对李意言的尊重和看重。
“你有自己的坚持,我也不再强求。”江唯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继续道,“不过,为了更好地提升这群臭小子的能力,同时也考虑到你的能力,从今日起,陪练任务的完成标准将有所调整。不仅仅是撑过十招,还必须出剑反击。”
这番变通,虽不强迫李意言全面投入剑术练习,但却无疑推动他在实战中接触剑法,从而在无形之中起到练习作用,可谓用心良苦。
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李意言不好再拒绝,“江峰主所言极是,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江唯是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现在还没完全加入剑峰不要紧,先多接触接触,接触得多了,就算没有剑峰弟子的名,那也有剑峰弟子之“实”。
“记住,无论药道还是剑道,其核心皆是修心养性、护佑苍生。你在实战中磨砺剑术,并非偏离初衷,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和他人。”
李意言郑重点头。
“来,师弟,师父这儿有好茶,少华银毫,来者是客,我给你倒!”谢惠琏见两人谈妥,适时地出声。
“你这臭小子!新弟子们的剑式教到第几招了?天天净想着霍霍老夫的茶叶!你少放点!总共没剩几两了!”
“哎呀,师父!不是你自己邀请人家进来坐的!哪能让人家看了以后回去说咱们剑峰小气!”
“我请的是李意言,好像没让你也进来吧?”
“师父,我跟您默契十足,给师弟带路了,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了,今年的茶喝完了,马上开春又要有新茶了……”
“停停停,你少废话!泡茶!”
“好嘞!”
————
在少华山脉一处巍峨峻峭的半山腰上,药峰长老汤永年并几个师兄师姐,带着新入门的弟子们立于未经雕琢的岩石平台上。
身后是青翠欲滴的树冠与高耸入云的山顶,面前则是蜿蜒曲折向下延伸至谷底的陡峭山路。
“草木凝聚天地之精华,而后蕴含药力,得以作用于生灵。少华药峰闻名于江湖,无知者以为所有的药材皆藏于药峰,实则少华山脉自上而下,每一涧溪流、每一道岩罅、每一株草木,无不是疗疾救厄之所在。”
山风拂过,汤长老亲自带路,沿途向弟子们指点各种草药,如何辨别其形色气味,怎样挖掘而不损伤根系,以及如何妥善保存采集到的药材以保持其药效。
“诸位,”汤永年挥手指向山下连绵起伏的山脉,巍峨山势如画卷般铺展,“今日尔等自行入山采药。”
他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字句清晰,“采药并非仅仅是摘取草木之叶,更是对自然之道的领悟与敬畏。每一株药材皆有其生长之规律与采集之时令,不可违背天时地利,亦不可贪多损生。”
弟子们听闻此言,个个神情肃穆,目光坚定。
各自手持竹篓与采药工具,按照师长的教诲启程,身影纷纷消失在蜿蜒曲折的山径深处。
几个师兄师姐亦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而去,并非提供帮助,而是为了确保不会有新弟子迷路。
李意言身着药峰弟子服,腰间悬着一只竹编的采药篓,于少华山中绿意盎然的林海之中前行。
一边走,一边四处寻找。
李意言注意到,远处的山崖边生长着一株年份很不错的芎?。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指了指芎?,向身后的温绯乐点了点头,便凌空跃起。
身形轻盈如燕,足尖轻轻一点松软的苔藓,踏雪无痕,瞬间已至悬崖峭壁之侧。
芎?身为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形纤长,翠绿欲滴,每逢秋高气爽之际,会开出白色小花,那香气淡雅而不失浓郁。无论是根部结节状的拳形团块,还是黄褐色的根茎,都有极佳的药用价值。
李意言凝神聚气,微微屈膝蓄力,身影陡然拔高,如同飞鸟展翅,直扑那峭壁上的芎?而去。
刹那间,李意言已凌空而立于半崖之上,手执一把银钩,借着微风之势,以巧劲稳稳勾住芎?底部,手腕轻抖,将它从石缝中缓缓摘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随后,他再次在石壁上借力一点,身姿翩若惊鸿,翩然翻转之间,轻飘飘地落回地面,手中那株芎?开出的白花熠熠生辉。
“意言,我看你这采药的本事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看着采药工具在李意言手中运用自如,温绯乐好生羡慕。
他自己动手的时候尽管已经牢记长老提示的要点,格外小心翼翼,然而由于经验不足,动作难免生涩且力道掌握不准。
他瞄准了水边一株宝贵的九节菖蒲,挥舞着特制的挖药小铲,试图将其连根挖出,挖到一半发现根系深藏地下,根本挖不尽。
又试图用手轻轻剥离附着在根部的泥土,但一不小心就扯断了几片嫩绿的叶子,“哎呀!”
甚至在试图拔起整株九节菖蒲时,因控制不住力道,导致部分根系断裂。
红衣少年十分丧气,回头却见好朋友采药的过程如此顺利,语气羡慕之余不禁带上了几分酸溜溜。
李意言见温绯乐这么大个人,对着一株小小的草药束手无策、无可奈何的样子,好笑地摇摇头。
把芎?收好,来到温绯乐身边,也拿出随身携带的采药铲,小心翼翼地沿着九节菖蒲根茎的轮廓往下铲,每一下都深浅适中。
李意言几铲子下去,很快便将九节菖蒲挖出,除了被温绯乐挖断的那几条根系之外,其余都完好无损。
递给温绯乐的时候,温绯乐不禁感叹,“李意言,你真厉害!”
温二少爷一边感叹,一边也有些不服输地想道,同样是初次采药,怎么他身旁这家伙就如此熟练?难不成他温绯乐真就如此蠢笨吗?
如此这般想,温绯乐也直接问了出来:“意言,你的轻功身法是学的何门何派?刚才飞檐走壁的,普通人看了定要以为是天上的仙人!采药的手法也如此娴熟老练,你有没有什么诀窍!快点救救我!”
李意言回首望向那陡峭的山崖。
“我这身法并非出自名师指点,”李意言的语气很是平淡,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日常琐事,“爹娘离世后,采药换钱是我唯一的生存之道。那时,山中易采摘之地的药材早已被人搜刮殆尽,我只能去那些险峻、人迹罕至之处,慢慢地就熟练了。”
温绯乐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净的手,此刻沾染了山林间的泥土,显得有些突兀,而李意言的手上有多处粗糙的硬茧和伤口磨破后又愈合的痕迹。
温二啊温二,让你平时嘴快,说话都不过脑子嘛,按照意言之前的情况,怎么可能是学的其他名门大派的功法。
温绯乐心下自悔失言,赶忙道:“那岂不是可称是自创的独门武学?”
“这样,你把这个身法教给我,日后你的开销就交给我,算作束脩!怎么样?”
一心想要赶紧转移话题的温绯乐并没有深思细节,若他一细想,便会反应过来,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和自创功法这个词合在一起,传到武林中,会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李意言摇摇头,“这门身法并非一蹴而就,甚至与其说是身法,不如说是历险而成的生存本能,传授给你虽非不可,一来初试那日我观你已学过轻功身法,谈何艳羡于我呢?二来轻功身法与内功心法息息相关,以你的表现,想必早已从小开始修习其他内功,即便强行学习我的轻功,也难以达到如我这般的效果;三来,莫说什么独门武学,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地就会了,自然也无法明确传授给你。不过嘛……你若是想拜我为师,也是可以的。”
“好你个李意言,才几天呐,就想占我的便宜!”
听着听着,察觉出不对劲,主要是李意言那个一本正经的淡定语气根本让人想不到,他这样内敛的人竟然会在这时候开玩笑。
温绯乐冲过去就要把还脏着的手往李意言的脸上招呼。
“哎呀!以下犯上啦!一会儿为师不是还要指点你采药嘛!”
“李意言!你站住!徒弟好好孝敬孝敬您!”
两人打闹了一通,随后一起蹲在湖边洗手。
“李意言,你这轻功有没有什么名字?”
“没有。”
“不如本少爷来取一个!”
温绯乐站起身,此时两人身处少华山脉中一处幽深溪谷,眼前是潺潺流水,背后是高耸峭壁。
再远处,仿佛被一层淡淡的烟波与雾气所笼罩,将山峦隐匿其中,只留下隐约的轮廓。
此情此景,不禁让温绯乐回想起“踏云初试”那一日,与李意言的初见。
抢了他的第一,温绯乐原本以为自己会非常愤慨,可此时回想起来,竟全然忘却了当时的心境,只记得那向他伸出的一只手。
“烟波浩渺起轻鸿,世间皆道少年雄。朝沐晨曦暮浴霞,一跃千里谁与同?”温绯乐猛地一拍手,自己都给自己突如其来的灵感爆发拍手叫好,“就叫‘烟波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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