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人来人往，舞池中气氛喧腾，娱乐区那边还时不时传来叫喊和口哨声。但这一切，都已经无法引起伏珂的兴致了。

几个小时，他就那么坐着，微笑着，盯着韦启，目不转睛。他把这男人从头盯到尾，从里盯到外。闭上眼睛，脑海里也是他清晰的轮廓。

韦启被这灼热的目光盯得心神不宁，这一整晚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时间很快到了凌晨一点半，晚间小酌和目的明确的猎艳者都早已离开，剩下的无外乎是一些喝闷酒的中年大叔或是玩乐不想睡觉的年轻人，吧台那边也开始了last call。

韦启为离开的顾客扶门，脸上带着含蓄的笑，眼神纯净得像个孩子，对于一些热情Omega抛出的媚眼和撩拨暗示完全没有回应，连在一旁观察的伏珂都直摇头，真是个木头疙瘩。

然而，他那黑色衬衫下健壮有型的性感身体，又真的很难让人忽视。一个打扮妖艳的Omega，出门前，不但上手抓了一把韦启的胸肌，还在他的裤子里塞了一张纸条，显然是别有用意。

韦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Omega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紧张地抬眼看了一下伏珂。后者微眯着眼，嘴角依然带着笑，神情含义莫辨。

两点钟到了，「俱乐部酒吧」里只剩下工作人员，除了伏珂。

“这位客人……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一个胸前别着Will名牌的人过来询问。

“没事，忙你们的，我是家属，等我的Alpha下班！”

“啊！”Will愣了愣，连同事的Omega都不认识，觉得自己作为领班的工作有些失职，“请问，哪位是您的Alpha？”

伏珂点了点下巴：“韦启！”

韦启将椅子倒扣在桌子上的动作一僵，差点把桌上的水晶烛台砸碎。

听到这一切的扫地小哥兴奋地凑到韦启身边：“启哥你怎么不早说，搞那么低调干什么？”

“是呀，看到这位漂亮小哥哥好几次了，原来是你的Omega，”Will带笑嗔怪，“怎么也不给大家介绍介绍？！”

“我……不是……没有……”一个八尺大汉，羞得语不成句。

伏珂笑着走近，手覆上韦启宽阔的背：“我家韦启比较内向，你们别难为他，今天想吃夜宵吗？我请大家！”

“好耶！”扫地小哥的名牌上写着Lucas，看上去年龄很小，估计是周末来打工的大学生。

酒吧收拾妥当，领班Will锁门。一行人步行十分钟来到明爵里的一家通宵烧烤大排档。

因为入秋天气凉寒，大排档的室外部分罩起了布幔，里面明亮温暖，有造型奇特的落地取暖炉。

点完餐，伏珂说：“大家吃好喝好，我已经和店家说了，账记在我的头上，你们随时加菜加酒都没问题，我和韦启就先走了。”

“诶，别介啊！一起再喝点呗！”Will站起身挽留。

“不了，今天有点累了，明天还要早起。”伏珂脸上温柔的笑让大家不忍心再做拉扯。

“行吧，我知道韦启一天干两份工作，挺辛苦的，”Will说，“今天谢谢请客，下次我来！”

“客气了，那大家吃得尽兴哈！”伏珂单眼眨了一下，拉着全程怔愣无语的韦启的手臂，走出了布幔。

另一边，睡梦中的伏昊被短信声惊醒，看到伏珂说自己今晚不回去了。他要是知道这家伙拿着自己的钱请撩拨对象的同事吃大排档，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走出一段距离，韦启开口问。

“嗯……”伏珂想了想，“你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好吗？”

“什么问题？”

“你欠了多少钱？”

韦启一口气堵在喉咙：“这事情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有，当然有。”

韦启低头看他，微微皱眉，等他继续说。

风很凉，伏珂把皮夹克的领子往上拉了拉，平静地说：“我帮你还钱，你陪我睡觉。”

虽然两人走得并不快，但是韦启脚下的一个急刹还是显得十分突兀。

伏珂多走出去两步，退回来，解释道：“别害怕，不是让你卖身，各取所需而已。”

这解释似乎有些苍白，一个掏钱，一个陪睡，这怎么想都不会有第二层意思了。

“我不是想买你，我只是有一堆闲钱没地方用……整天吃喝玩乐也很累了，不如干点有意义的事情。”伏珂拉了拉韦启的袖子，“别愣着，好冷啊，我们赶紧走到小区门口打辆车。”

“你有钱没地方花，去做慈善吧。”韦启步伐继续，但脸色十分难看。

伏珂笑，抬眼：“花在你身上，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有价值的地方。”

“我不需要别人施舍。”

“你独居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韦启对伏珂天马行空的思路搞得脑子都乱了。

“回答我，是不是一个人住嘛？”伏珂的语气带着娇态。

“是。”

“那就很好办了，”伏珂眨巴着一双媚眼，“你让我住过去，给我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我付你房租！”

韦启无语，低头看着这个让他怎么也反感不起来的家伙：“你那么多闲钱，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那些地方都没有你。”伏珂眼里情丝涌动，嘴唇微微嘟起，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韦启的心像是有根琴弦，在这一晚不知被拨弄了多少下，但是伏珂刚刚的这一句，让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弦都产生了共鸣，空灵的声音久久挥之不去。

“但是，我不干逼良为娼的事，你如果不喜欢我这一型的，来不了，现在就说！”虽然用词不当，但伏珂的表情却格外严肃。

韦启双唇紧闭，喉结滚动，许久：“只有一室一厅。”

伏珂本来心中还带着紧张，听到这话，吸了吸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子，面容中带着释然，甚至还有些许感动：“足够了。”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很幸运，刚好拦到一辆刚刚卸客的车。

“打不到车怎么办？”伏珂问。

“嗯？什么？”

“这时段不好打车，如果下班后打不到车，你怎么回去？”

“平时不会打车，我有辆摩托车。”

“你的摩托呢？”

“脚蹬那里出了点问题，拿去修了。”

“哦吼，真遗憾，不然我就可以坐在你摩托车的后座了。”伏珂扁了扁嘴。

韦启没说话。

“既然你不打算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伏珂看着韦启，“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韦启回视他，半晌：“你……叫什么名字？”

伏珂一下子笑出声，搞了这么久，自己竟忘记做自我介绍：“伏珂，伏地魔的伏，韦爵爷老婆阿珂的珂。”

伏珂特意把那个“韦”加重了语气，表情很是意味深长。

韦启是看过这部小说的，书中对阿珂的描述他还隐约记得，“白玉镶珠不足比其容色、玫瑰初露不能方其清丽”，到真真像是身边人给自己的感觉。

阿珂美到让韦小宝一见钟情，情动得干脆且直白，而伏珂，又触动了自己内心深处怎样的情感呢？

韦启不敢细想。

正在Alpha沉思的时候，伏珂不安分的手探到他的裤兜里，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纸条拎了出来。

韦启的身体僵了僵，慌忙说道：“他……每次都塞，但我从来没联系过！”

伏珂故作疑惑：“你……是怕我误会，在和我解释？”

“我……”韦启的脸上又开始发热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伏珂说这些。

伏珂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把那张纸条在细长的手指间团了团，扔到了出租车后座的小垃圾袋里。

随后二人进入了短暂的沉默。车里放着轻音乐，声音被司机调得很小。首都的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周末的午夜仍能见到不少车辆穿梭，夜不归宿的人们尽情享受着欢愉，把愁事都交给了明日。

伏珂掏出手机，登录自己的银行账户，他目前所有的流动资产都在B国。正盘算着换汇一部分转回J国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指停在半空，愣在那里仔细思考起来。

韦启感觉到对方似乎很久没有动静了，便转头看，见到伏珂正面容严肃地盯着手机屏幕。

韦启不想多事，无心过问，自己的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一会儿回到家里要怎么办呢？

这样的Omega，只一眼就知道，不是他能碰得起的。

伏珂的父母在他高一出国的那一年就离婚了，父亲仍旧每日忙于工作，用金钱弥补父子时光，还为他储蓄了巨额的信托基金，这些钱在伏珂长到十八岁的时候便拥有了全部的支配权。

伏珂对此不屑一顾，这个账户始终没有碰过。况且，父亲每个月给他B国账户额外打的钱，也足够他挥霍，根本无需动用那里面的钱。日子久了，甚至都有些忘了这档子事。

仔细想想，伏珂苦笑，自己活到现在，一直秉着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态度，却从没有得到过真正意义上的爱情，确切地说，是他主动拒绝拥有。

父母失败的婚姻让他明白，爱情是有保质期的，既然会变质，他宁愿没有。

伏珂一辈子没有下过什么赌注，既然要赌，为何不赌一个大的？

是时候把那个整日只知道工作的爹给独子储蓄的千万信托变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