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里埋进了草籽和树叶,李家淙和李盛从那片无人之地走出来,羊已经走得很远,李盛去找它们,李家淙留在原地,有一瞬间觉得荒唐,用树叶擦干净手,从胸腔中长舒出一口气,看着李盛奔跑兴奋的背影,又觉得好像都不重要。
他和李盛这样,没有谁吃亏,谁不吃亏。挺方便的。
他先回了家,院子里有一个木头搭的小屋,上面有水袋,太阳晒热了,里面的水就可以用来洗澡,李家淙把衣服脱了,进去洗头,顺便把沾了某种味道的衣服用手搓出来。
李盛过了一阵才来,他似乎也洗过,进了屋坐在他身边,开始帮他写作业。
洁净的手指按着书页,落下笔,模仿着他的字迹。李家淙无意间瞥见一眼,突然有些心猿意马——一个小时前,这双手生涩地给了他很大的快感。
再低头看手上的文字,那些题目像是变成天文,一个字也装不进他的脑袋。
他才知道,这种事儿,是会上瘾的……
天气越来越热,蝴蝶开始产卵,闷着雨不下的天很潮湿,安静的房间里,开始有两具身体黏热的滚在一起。
他和李盛,有过一次,就有了两次,三次……一发不可收拾。
在学校谈的女朋友手没来得及拉,就被搅和分了手,原本按耐的那点懵懂被逐一发掘出来。好奇心驱使他往前走,驱使他探索。
李盛话少,事不多,这种性格正对他的脾气。而且相比异性之间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和李盛可以更开放。没有游戏娱乐的空虚世界,都将由这种生理快感逐一填补。
......
“太亮了。”
李家淙看着窗外,似乎这里的下午会漫长、明亮些。
平房的私密性差,他家的院子面南,正扇窗户透亮,里面干什么,一清二楚,他爷他奶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出现,他也没办法总在大半天就拉窗帘,让人怀疑。
去李盛那,只会更热。没电扇。
李盛挤在磊高的被褥后面,他伸手从阳台上拿下来一条毛巾,给李家淙身上擦汗。
“不弄了。晚上的吧。”李家淙说。
“晚上?”李盛说,“来你这?”
“嗯,”李家淙坐起来,“在这住。”
他俩刚汗淋淋地从被褥里爬出来,李家淙喝下一大杯水,突然,听见有人敲大门,吆喝着:“家淙!”
是赵成,叫得怪亲热的。
李家淙穿好衣服去开门,开了一道缝,门外,赵成一脸鬼祟的笑容问:“玩,去吗,家淙?”
李家淙:“哪啊?”
赵成:“去镇上。好玩的地方。有车!”
李家淙看他贼眉鼠眼,乐了:“具体点。”
“没那么具体,”赵成说,“咱就一趟车,给你拉镇上,你想干什么去都行。晚上还给你拉回来,就收你两块钱路费。”
又是挣钱来的,李家淙有点佩服他,他也有阵子没出去了,背来的烟快抽光了,村口小卖店还没有卖他喜欢抽的那个:“行,我跟李盛一起。”
“啊?”赵成好像很意外,“李盛也去?诶呦,你跟李盛还能玩一起去呢?”
李家淙往门里挡了档,现在李盛就站门后:“有什么不能的。”
“李盛啊,他可从来不掺合我们……”赵成突然笑了下,“也对,你跟咱不一样,他爱搭理你——车在村口等着,你看你有没有要带的东西。我去叫别人。”
赵成从他门前走开,李家淙回过头问李盛:“你去吗?”
李盛:“你去,我就去。”
李家淙:“你有点自己的想法行吗?想不想去?”
“我感觉赵成不会给我们拉到什么好地方。”
“哦?”李家淙眨了眨眼,“我倒想看看了。”
李盛苦涩一笑,说:“那去吧……我、也想去。”
李家淙死乞白赖地从他奶手里抠出来20块钱,打着带李盛出去的旗号,又多要了5块,然后又到他爷面前,恬不知耻地又要了点钱,凑齐了之后叫李盛走,李盛背着个斜挎包,像是要去上学的模样。
他以为村口会停辆大巴车,去了才发现,是一辆三轮车,敞篷的。
李家淙震惊:“这他妈不是拉猪的吧。”
李盛:“拉猪的比这个大。”
李家淙白他一眼,赵成跑过来说:“来了啊,上去吧。”
“赵成,你这不能给我颠出去吧?”李家淙说,“有没有安全带?”
“放心吧,大少爷,”赵成说,“把紧点,颠不出去!”
一个小三轮,挤了快十个人。一路颠颠簸簸地往镇上开。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李家淙颠得胃倒转,扶着电线杆头晕好一阵。
李盛扶着他的胳膊陪他缓着,赵成带着这群人走在前面,招呼道:“哎!来!”
李家淙拍了拍心口,向那方向走去,走到跟前,看见赵成指着的地方——魅夜舞厅。
李家淙心情不好:“我他妈的不会跳舞。”
赵成大笑,拍着他的背:“进来你就知道了!”
舞厅的门脸很窄,半地下室,五彩的灯光投射在肮脏的地板,没有亮光的地方一片漆黑。曲声整耳欲裂。
有人在跳舞,但大多成双结对,男男女女,说是跳舞,不如说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身上漫游,用身体相互慰藉。场地周围一圈有座椅,那里坐着看不清面容但穿着性感的女人。
十元黑三曲,晦暗的交易地,李家淙站了没有两分钟,一个女人找上来,很不手软地掐了一把他的腰,调笑他:“跳不跳舞,姐姐教你。”
李家淙盯着那女的脸看,灯太黑,他看不清对方真实的模样,一副浓妆艳抹的皮囊。他摇了摇头,转身看见李盛身边也有一个在跟他说话,李盛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李家淙走过去,李盛立刻拽住他的胳膊,附在他耳边:“走么?”
李家淙乐了:“十块钱门票呢,你不多待一会儿?”
李盛看他一眼,拽着他的手,走了出去。
李家淙出来一直在乐,李盛问他笑什么,李家淙说:“我笑你刚才,像唐僧,恨不得念咒。能别那么僵硬吗?”
“不喜欢。”
“嗯。确实是一般。”李家淙回头看着牌匾,大红大绿的,“感觉里面的人都不怎么年轻。赵成什么口味啊。”
李盛皱了皱眉,说不出来话。李家淙突然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指着说:“这才是好地方!”
李盛去看——李家淙的最爱,游戏厅。
乌烟瘴气的游戏厅,像是泡在了烟灰缸里。李家淙买了币子就开始沉浸其中,目光前所未有的专注。
李盛呆呆的坐在一旁看着他。
李家淙操控着摇杆,好半天,他才注意到李盛闲着:“你倒是玩啊。”
“嗯。”
“哥请你。”李家淙盯回屏幕。
自从他们接过吻之后,李盛再没叫过他“哥”,那样怪异又生分,听李家淙这么说,让李盛表情难看了许多,好像他们只是片刻的情人。
或许,不是好像,他们就是彼此片刻的……不可言说的工具。
李盛表情平静地看着面前的游戏机,拳皇99,两人互打的游戏,那么多人喜欢,但李盛在这上面找不到任何乐趣。
他向李家淙要了一支烟,蹲到外面抽。
李家淙一直玩到币子花光,他伸了个腰,起身去找李盛,转了一圈,游戏厅里没人,他走出去,看见李盛靠着电线,手里拿作业在写。
那斜跨包里背的居然是他的作业,李家淙佩服:“你学习劲头够足的。你不上高中真是可惜。”
李盛收起来:“玩完了?”
“啊,”李家淙说,“赵成的车几点回去?”
“五点半,”李盛说,“还有一个小时。”
李家淙看了看周遭,问他:“咱俩上哪啊?”
李盛指了指旁边的小商场:“进去逛逛吧。”
这个小商场里卖什么的都有,衣服、窗帘还有日杂,李盛在一个大头贴机器前站住了。没等他开口,李家淙先说:“这个太女孩儿了吧。”
李盛:“留个念。”
李家淙不大情愿:“我们俩男的……”
李盛拽了拽他,李家淙啧了一声,很无奈地走了进去。他用手挡着下半张脸,李盛搂着他的肩,像好哥们儿那样。
“手拿下去。”李盛说。
李家淙叹了口气,扯着一边的嘴角,转头看李盛:“你比我上相,要不你自己……”
他话没说完,李盛突然亲过来,李家淙一把捂住他的嘴,表情惊恐。
咔嚓,大头贴拍好了。
李家淙压低声音:“你他妈疯了!”
李盛看他,很无辜。
李家淙:“”拍这种照片,被别人看见我俩接吻,我还……”
“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李家淙看李盛很认真地说,就不想继续责怪,破坏出来玩的好心情,反正现在照上的也不是他俩接吻的,就算了,他摆了摆手,撩开帘子出去了。
等李盛取完大头贴,时间已经到了,出了小商场,他们坐上三轮回去了。
车上那一群人身上的味道都变得难闻,沾了古怪刺鼻汗臭,李家淙内心一片麻木,闭上眼——晚上,他得好好洗个澡......
嗯,让李盛也得好好洗洗。
回来,到家,吃饭,洗漱。直到晚上9点,才都进了屋,咔哒。灯绳被一拉,整个房间都暗下来。窗帘被拉严,门也上了锁。
李家淙头发半干,刚洗完,懒得擦了,和李盛躺在炕上聊天的功夫,他们滚到一起,互帮互助。
李盛的额头、脸颊,都有李家淙头发上滴下来的水,一道又一道。
李家淙突然说:“上次,你还没回答我。你看过那种片子吗?”
“你看过?”
“我还真看过……”
“你……”
“是我同学给我发的,看过两眼,”李家淙支起胳膊,“你知道怎么弄么?”
“大概知道吧。”李盛犹豫地说。
李家淙没接话,像是等着他说。他在李家淙这总是陷入这样主动的局面,需要他去揣摩李家淙的意图,把他要说的话,先说出来,就会变成他自己的主动邀请。
“你想试?”李盛到底还是开口了。
“闲着也是闲着嘛。”
李盛重复他说的话:“闲着、也是闲着?”
“嗯,不然干什么,怪不得农村结婚早,都没事儿干。找个媳妇结婚生孩子,确实不错。有人陪,有人闹腾。”李家淙可能也是白天受了赵成那群人的影响,让他不满足于此。
李盛跑题地说了一句:“咱俩谁也不会生孩子。”
“你还想要孩子啊?”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家淙又问:“你喜欢小孩?”
“如果有了,我会很喜欢吧。”
“哦。”干巴巴的一个哦,没什么情感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李家淙说,“所以,试试吗?”
黑暗中,李盛能看见李家淙明亮的眼睛,俯视着他,带着诱/色。
李盛了解他,他也知道,他和李家淙介定能不能干这件事的条件不一样。他不是出于“闲着也是闲着”,李家淙的手在他的小腹上搓了搓,李盛就点头了。
得到了同意,李家淙快速地下地,摸着黑,拿出来一瓶酒,自己喝了一大口,又递到李盛的嘴边说:“喝点,减少疼痛。”
酒味刺鼻。
没啤酒,那是李家淙他爷62度的二锅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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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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