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泽煜一进大理寺就想找萧珉冽,可找了半天都没看见他家殿下的人影,虽是失望,但也只好也跟着主管翻阅案宗。他们这种来帮忙的说好听点叫协助,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来打杂的,如果外派的人手不够,还附带加个盯梢跑腿的差事。
赵誉和萧珉辰刚从户部回到大理寺,一入门就是乌糟糟的人,萧珉辰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魏泽煜,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魏公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兵部忙着制定新规,同意放你出来?”
魏泽煜站起来行了个礼,“贤王殿下,兵部的新规已经修订完毕,剩下的章程交给下面的人就好了。大理寺要查两桩大案,尚书大人怕这边缺人手,就叫我带人过来了,还有就是要遇到什么危险,兵部的人也可以挡一挡。”
萧珉辰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问道:“珉冽呢?你没找到他?”
“他去烟巷了。”赵誉跟手下安排好事后走了过来。
“烟巷?!”魏泽煜和萧珉辰异口同声地说道。
赵誉挑着眉耸了耸肩,“你们没听错,就是烟巷,昨晚发现了还有花魁娘子这条线可以查,又听闻晋王殿下那张脸非常符合那花魁娘子的口味,晋王殿下就去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殿下去?”魏泽煜气得声音都大了起来。
赵誉一脸狐疑地看着魏泽煜,晋王殿下不就去个青楼吗,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窝,“魏侍郎,我们这是在查案,你在想什么?”
“我…我就是觉得这样于礼不合,怎么可以让殿下亲自去青楼。”
赵誉无语得翻了个白眼,“行了,派你去晋王殿下身边吧,你在这也干不了什么,听说你一直跟着他,想必他更懂得怎么用你,现在就去吧。”
“是。”魏泽煜一听这话立马放下手上的案宗,马不停蹄地赶去烟巷。
赵誉看着一脸讳莫如深的萧珉辰,有些惊讶,“贤王殿下有什么高见?”
“珉冽对风月场合还如孩童一般,实在不该派他去的,何况一朝皇子频繁出入青楼,岂不叫人说闲话。”
“我的祖宗们啊,晋王殿下一个上过战场的大男人,烟巷那帮莺莺燕燕能奈他何?再者晋王殿下本就不是怕被说闲话的人,魏侍郎看不清楚,贤王殿下还看不清楚吗?”赵誉摇摇头,转身走了。
萧珉辰被这话咽得说不出话,只是悄悄握紧了拳头,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魏泽煜一进烟巷便抓住了一个掌事妈妈,问她花魁娘子在何处,那掌事妈妈脸都笑开了花,“又是来看如烟的啊?”说着伸出了手。
魏泽煜不明所以,掌事妈妈眉一挑,“最近见如烟的人太多,所以啊,要交点银子才可以见到,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怎么?嫌贵,嫌贵你别见啊,见你的服饰也不是穷酸人家的,怎么见个姑娘都这么抠门。”
魏泽煜无奈道:“我给。”
掌事妈妈收到银子开心了,立马换了副嘴脸,“来来来,公子,这边请,如烟啊,在我们主楼。也不知那赵公子怎么回事,真是吓死人了,死在了我们烟巷,不过幸好死在了偏楼,不是主楼。还是我们家如烟争气,最近来看他的人可不少,今日还来了个极其俊俏的公子,那气质,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不过就算这样,还不是败在我们家如烟的石榴裙下,可惜老娘已经老了,不然真想尝尝那公子的滋味。”
那掌事妈妈是个嘴碎的,唠叨个不停,魏泽煜原本也就随她说去了,可偏偏让他听到了后面那段话,顿时脸都黑了,马上打断她,“你说赵公子死在了偏楼?”
“是啊,就是你刚进来旁边那处,现在已经封上了,要说也是怪他太过风流成性,死在了女人床上,这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嘛。”
“不过公子,一看你这体格就不像赵公子,你若是有需求,老娘也是可以的。”说着掌事妈妈摸上了魏泽煜的手臂。
魏泽煜假笑着推开掌事妈妈的手,“这就不用了。”
掌事妈妈也不在乎,笑了两声,“这就是主楼了,你自己去里面找位置坐下吧,要是没位置就只能站着了。”说着掌事妈妈就转身走了。
“多谢。”
魏泽煜一踏进主楼就四处张望着,一路走走看看,不过一会儿有人轻拍了一下他肩头。
“魏公子,我们家公子叫你上去。”那人显然是大理寺的差役,虽然穿着便衣。魏泽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萧珉冽朝他微微点了个头。
魏泽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跟着差役上了楼,不出意料成功到了萧珉冽旁边。
“兵部那边肯放人了?”萧珉冽问道。
“嗯,新规已经定好了。”魏泽煜坐在萧珉冽旁边,端起他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殿下,你怎么都没跟我说你来烟巷的事,我还以为是我鼻子失灵了,总是闻到你身上若有若无的胭脂味。”
“最近回府不是深夜就是你还在兵部,哪有时机跟你细说。”萧珉冽顺手递了块糕点给他。
魏泽煜细细一想,还真是这样,这几日确实没怎么跟殿下说过话,“殿下有查到什么吗?我听这儿的掌事妈妈说赵顺平死在了偏楼,花魁娘子在主楼,怎么会查到她身上。”
“赵顺平身边的仆从说花魁娘子让他离开,这花魁娘子自诩清高,怎会结交一介仆从,定是与赵顺平有私交,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那为何不直接审问她?”
“你可知她是何人?”
魏泽煜摇摇头,萧珉冽细细磨着手上的茶杯,“几年前,户部也出过一场大案,她父亲就是当时的户部尚书,当时查出国库里少了五万两黄金,后面在户部尚书的一处宅子里找到了,于是户部尚书被定了罪,全家也遭了殃。当时皇祖母还挺喜欢她家的这个女儿,如若没出这档子事,她现在没准就是我的皇嫂,事发之后皇祖母亲自替她求情,她才没有被流放,后来不知因何来了烟巷。”
“所以…”
“所以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自然不能直接抓到大理寺去。而且赵顺平这事不简单,不可打草惊蛇,让我来不让赵誉来也是因为他的脸已被百姓熟知了。”
魏泽煜点点头,他怎么就没想到这层,还真以为是因为殿下这张脸才让他来的,罪过罪过。
花魁娘子一袭白衣弹着琵琶,脸上的脂粉不多,却显出一股妖艳之感,偶尔露出些许笑容直叫看客一脸痴迷。
萧珉冽这几日也不是光盯着烟巷,自铜钱造假一案交给大理寺后,大理寺立即派了几批人手前往各大制造营,可还是晚了一步,根本查不到那批□□的货源,赵誉只好派人去各大钱庄询问。
夜半时分萧珉冽和魏泽煜才回府,碰巧遇见了半山,半山一见萧珉冽眼睛都放光了,他俩好几日不见人影,这下终于给他逮到了。
“这脉象不对啊?”半山疑惑得眉头直打架。
“如何不对?”萧珉冽问道。
“不应该啊,你这身体怎么寒气还加重了,难道是我药方错了,不应该,我下的都是重阳之物。”
“这几日殿下都是深夜才回来,莫非是太过劳累?”
“不对不对,我再把把脉。”
半山一边捏着胡子,一边细细摸着脉象,“你们晚上怎么睡的?”
“就是按照您的吩咐,睡在一起啊。”
“谁也不挨着谁的睡?”他好像知道是为什么了。
“有什么…不对吗?”魏泽煜弱弱地问道,半山神医为什么看着这么生气。
“那样睡和不在一起睡有什么区别,你们读的圣贤书都去哪了,是味药自然不能光放旁边,要抱在一起啊,你们两个小娃娃。”半山恨铁不成钢,差点丢了他好不容易修起来的气性。
“抱在一起?!怎么抱?”魏泽煜有些微微脸红,脑子不受控制想起了那日早上的情形。
“这个还用老夫来教?”
“不用了神医,这个我知道。”萧珉冽适时打断道。
半山吐出半口气,“这还差不多,还以为老夫的医术不灵了。”
于是在送走半山之后,魏泽煜打了水给他和萧珉冽洗漱,顺便换了身衣物,这几日他陆陆续续把他的衣物都搬到了萧珉冽这儿来,不然每次换身衣物都要去偏殿,实在不方便。
他熄了蜡烛,躺到床上后,只看到萧珉冽模模糊糊的一团,他平复了一下自己过快的心跳,片刻后问道:“殿…殿下,要怎么抱着睡啊?”
“你从我背后抱着我,我身量比你小些,不太抱得住你。而且,你抱着我,热量更能传到我身上。”萧珉冽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是,冒犯了,殿下。”魏泽煜说完就移到了萧珉冽身旁去,侧身抱住了萧珉冽,手搭在萧珉冽的腰上。
猛地被人抱住,萧珉冽感觉世界像静止了一般,背后传来的热量,耳边十分明显的呼吸,都在昭示着有人正在侵犯他的私人领域。他下意识想挣开,但一想到抱着他的人是魏泽煜,好像就平静了下来。没错,这个人在他心里从来都不一般。
魏泽煜以前就觉得他家殿下的接受能力很好,今日才发现这岂止是很好,简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被一个大男人抱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他肯定是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的,还得控制自己不要起反应,可抱着熟睡的萧珉冽一会儿后,他那点旖旎的小心思却没了,他竟从这怀抱中感到了些许温馨,有种名为幸福的情感充斥着他的心,让他不禁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他用前额轻轻蹭着萧珉冽的头发,不自觉露出了微笑,没过一会儿,困意袭来,他终于可以安然入睡了。
天还没亮魏泽煜就被试图起床的萧珉冽吵醒了,他迷糊着坐起来,萧珉冽顺势下了床,刚想问怎么了,萧珉冽就立马说道:“赵誉今日要亲自去制造营,我去与他商量点事,天色还早,你再睡会儿。”
魏泽煜一听这话也不想睡了,“不了,我想跟着殿下去。”
两人去到郊外时,赵誉已经在那等着了,与他在一处的还有萧珉辰,赵誉看见魏泽煜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是我的人,可信。”萧珉冽说道。
听到这话赵誉也不好再说什么,正色道:“我们的人在城北的钱庄蹲到了一个人,刘以梁礼部刘主事的儿子,他手中有成色极新的假铜币。”
“一个六品官可干不了什么,他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势力。”萧珉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缓缓说道。
“是的,所以我没有把他抓起来,我打算让人去接近他,放长线钓大鱼。”
“想到计策了?”萧珉辰问道。
“本来我还在犹豫该让谁去比较好,这不晋王殿下就把人给我带来了,传闻那个刘以梁也是个喜爱酒色的,烟巷肯定是少不了去的,如烟和他,一箭双雕。”
萧珉冽点点头,“如此也好,泽煜刚从大理寺调过来,消息也还没传出去,去了不怕打草惊蛇。加上刚立军功新官上任,要是有一个能搭上他的机会,谁也不想放过。”
“好。我今日就去会会他。”魏泽煜说道。
“对了,前几年户部尚书私藏重金一案的案宗可还在大理寺?我怀疑那事有些蹊跷。”萧珉冽朝着赵誉问道。
“这种大案的案宗都在一厅保存着,你去问问一厅的主事,他应该知道在哪儿。”
几人就最近几日要做的事浅聊了一番,赵誉便匆匆走了,萧珉冽他们自然就回了大理寺。一进大理寺,萧珉冽就一头扎进了一厅的案宗里,那主事老了记性不好,几年前的案宗早忘了放在什么地方。
一连几日在主楼听着如烟的小曲,晋王殿下觉得时机到了,立马让手下人安排如烟姑娘的单独弹唱。如烟对着块儿冰木头一连弹了几天的琵琶,偶尔几日还有个高大些的公子守在旁边,晋王殿下的耳朵没听麻,她的手都要弹麻了。
魏泽煜那边也进展得颇为顺利,成功跟刘以梁勾搭上了,每日跟着刘以梁到处鬼混,刘以梁也是个昏头的,丝毫不觉得一个四品官整日跟在他身后有什么问题,还到处跟人显摆。魏泽煜虽内心十分不爽,面上仍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毕竟演戏这种事情,他简直信手捏来。
如烟冷眼看着对面品茶享乐的萧珉冽,真想把手中的弦崩他脸上,好不容易一曲终了,她终于可以休息片刻,她立马放下琵琶,走到萧珉冽那处,坐在他旁边。
“公子听得可还开心?”如烟没话找话道。
“如烟姑娘琴技上佳,如听仙乐。”萧珉冽上扬嘴角,眼睛也透露出些许笑意。
“公子连着主楼和这儿十几日,到底所为何事?”
“我先前就说了,我倾慕姑娘许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然也就顺心而来了。”
如烟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并未做出什么表示。虽然她知道自己生得美貌,但也明白单单一张皮蛊惑不了所有的男人,再者,在烟巷待了那么些年,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模样她还是清楚的。
她看着这冷冰冰的男人,突然心里起了点坏心思,只见她站起来,然后装作绊了一跤摔进萧珉冽怀里,手抚上他的胸膛,娇声道:“公子。”说着唇就要往萧珉冽脸上去。
萧珉冽连忙扶她起身,“姑娘请自重。”
“公子刚还说倾慕我,怎么不肯让我亲近你半分?”如烟状似可怜道。
“在我看来,情爱讲究细水长流,姑娘这番委实快了些,还是等姑娘与我两情相悦之时再行那等亲密之事。”萧珉冽丝毫不慌,挂着笑容地解释道。
如烟只好点头答是,被这么摆了一道,她也没了逗弄的心思,无趣的男人,心恐怕都在圣贤书里。
说来也是巧,魏泽煜今晚也在烟巷,陪着刘以梁刘大公子来寻欢作乐,就坐在主楼大厅中间。魏泽煜为了演好这场戏可谓是煞费苦心,不仅得装作好色爱酒的样子,还要忍受他身边姑娘的脂粉味,要知道他的鼻子本就比常人灵敏些,这么几日下来,差点没给他的鼻子废掉。
巧中极巧的是,如烟的寝房外正好能看到整个大厅的情况。于是萧珉冽一出如烟的房门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色,两个女妓把手搭在魏泽煜的肩膀上,还时不时往下移,魏泽煜一脸春意,笑得脸都要开花了。
萧珉冽虽心知魏泽煜是为了什么,看到这一幕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面色也难看起来,“你们烟巷的女子都这般大胆吗?”
如烟顺着萧珉冽的目光看过去,这不就是偶尔会跟着他来她房中的公子吗?“公子,你也知道咱们是烟巷,不比平常人家的女儿。”
萧珉冽看着这幅画面越看越觉得心里不舒服,如烟撇了撇他的脸色,又再看了看魏泽煜,又看了看萧珉冽,又看了看魏泽煜,就这样重复了几次,她突然灵光一闪。
“公子,你不会是…”
“是什么?”萧珉冽虽然注意力在魏泽煜那,还是留了点心给如烟的。
“没什么,天色已晚,公子该回去了吧。”如烟微笑道。
萧珉冽“嗯”了一声就跟如烟告别了,他搞不清楚为什么看着魏泽煜与别人亲近他就心里不愉快,所幸眼不见心不烦,下楼后没再看魏泽煜一眼就走了。
自那日后魏泽煜总觉得萧珉冽对他有些冷淡,但每次都来不及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两人就被各自的事拉到了一边。
萧珉冽一闲下来的时候就容易发呆,在如烟那儿尤其明显,如烟有次故意弹错了音,曲子弹完后问萧珉冽听得怎么样,萧珉冽含着笑说姑娘琴音甚美。如烟无语得心里直翻白眼,面上还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跟萧珉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如烟看他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定是情根深重而不自知,只不过对象不是她,而是那个什么魏公子,而她也懒得点破,毕竟这样就没意思了,何况两个人的事情哪里轮得上她来插嘴。不过就是不知道是单相思还是两情相悦了,若是单相思,那可就太可怜了,只怕九泉之下的皇太后都要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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