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立在那里的一对璧人不约而同沉默,同时转头朝这边看来,见来人是程玄,楚长宁面色怪异,卫青云则是稍稍诧异。
方才如芒在背,而那道充满敌视的视线,正是来自于面前约莫十六七岁的黑衣少年。
眼前的少年肤色白皙,五官如刀刻般分明,俊美清雅,透着一种苍白的病弱美感,却并不女气。
少年郎眉目凌厉,唇角似笑非笑,样式寻常普通的一套黑色劲装穿到他身上,举止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贵气。
这样好的相貌,叫人见之难忘,卫青云不记得自己与程玄打过交道,更不曾得罪过,可不知为何打从第一次见面起,对方一直对他抱着莫须有的敌意。
“县主,卫某明日再来看你。”卫青云临走前,往程玄对方向看了一眼。
等人离开,黑衣少年从暗处走出,他立在过道,朝阳偏斜的一束光线映在他的侧脸,光影交错,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却好像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楚长宁扫了一眼,面上柔和的线条立即冷了下去。
她背过身走到长条案前,一手扶着广袖,另一只手提起炭盆里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捧着茶盏浅酌,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优美。
遭遇冷脸的程玄也不生气,注视着楚长宁的一举一动,她皓腕如白藕,指若葱段,一身矜贵娇气,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大理寺特意腾出来的寝室,比之牢房的湿冷环境好上许多。
可即便室内通透明亮,一应摆设都是极尽简朴,青石铺就的地面,连毛毯子都没有铺一张。即使熏了香,空气里仍隐隐闻见一股发霉的味道。
楚长宁可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他们竟然让她住这种地方。
就算他恨极了楚长宁,把人囚禁在后宫,也从未在吃穿用度上苛刻过她半分,就连她住的宫殿里的一块不起眼的毛毯,都是耗费数月人力物力织成的羊绒毯,价值百金。
他嗫嚅地张了张嘴唇,听见楚长宁放下茶盏的清脆声,语气凉薄:“你是来看本县主的笑话?”
程玄薄唇抿了抿,一脸诚惶诚恐:“县主乃金贵之躯,怎会有人敢笑话县主。”
楚长宁的目光凝视程玄,从他脸上只看到敬畏,难道是她想多了?
因为她的重生,所以导致事情出现了偏差,连程玄的性格也和前世完全不一样。
也对,如果程玄如她一样重生,以他对自己的仇恨,巴不得看到她坠入无尽的深渊,又怎么会相信她是清白?
楚长宁仍不能肯定,又试探道:“别装了,你不嫌累,本县主看得都嫌累。其实你心里一直怀恨在心,我可以理解。你自认为对我有救命之恩,不但没有得到回报,还生生受了一顿鞭刑,差点死掉,你恨我,是理所应当。”
他垂下眼皮,盯着脚尖,作恭顺谦卑之态,语气平静:“县主生来尊贵,程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马奴,县主若要予以刑罚,那必定是程玄错了。”
楚长宁盯着他横看竖看,想要从他的表情看出在说谎,见他一派如野草野花一样卑微之态,她迟疑了。
又或者,程玄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他现在的伏低做小也是一种隐忍。
不管是与否,只要手握他的籍契,这辈子程玄休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楚长宁心里盘算着问阿娘要程玄的籍契,只有放到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上午阿娘才来过,说是明日再来看她,那就明日再说。
楚长宁兀自沉思,连程玄什么时候离开,都不记得。
皇宫,钟粹宫。
林贵妃本名林雅蓁,蓁,有草木茂盛之意。
果然她的母族一步步跨越阶级,成为盛京里数一数二的皇亲贵胄。
而那位总是摆出一副清高模样、高高在上的沈大小姐,早已香消玉殒,如朝开幕落的木槿花。
如今盛京里,怕是早已没人记得当年才名冠绝满盛京的沈颐,是多少青年才俊梦中神女,做媒保纤的人恨不得踏破沈家门槛,何等风光,已是昨日黄花。
谁又会料到,当初寄居沈府的一对兄妹,眨眼间有了天大的造化。
她入了宫,做了皇妃,成为皇帝最宠爱的贵妃。
哥哥战功累累,她恩宠加身,林家的风头甚至一度盖过了后宫主位,谁人不羡慕,谁人不巴结她。
唯独长公主。
林贵妃想与公主府强强联姻,得到公主府支持,三番五次明里暗里示意,愣是媚儿眼抛给了瞎子看,人家不领情。
所以才有了宁远侯府那档子事,谋划不成,反而被清平县主抓住机会揍了三皇子。
有太后护着那对娘俩,最后反而是林贵妃与三皇子受了罚,被禁了足。
两边结下梁子,林贵妃在后宫呼风唤雨,自然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
一早,听身边大宫女说了大理寺夜围公主府的事,说得绘声绘色,格外精彩。
林贵妃差点没乐歪嘴,幸灾乐祸道:“真是老天有眼,本宫还想着怎么让楚长宁做实唆人行凶的罪名,这神来之笔,真是天助我也。”
大宫女怜香也跟着乐,道:“想来福慧长公主上辈子没积福,报应全报到了她唯一的女儿身上。”
林贵妃听着舒心,禁足以来积攒的烦闷情绪,被一扫而空:“去,今儿叫小厨房多做几个可口的菜,温壶酒,把隔壁温书的三皇子也叫来。”
怜香去了隔壁偏殿,又匆匆回来:“回娘娘的话,当值的小李子说三皇子与小太监偷偷溜出宫去了。”
林贵妃眉心紧了紧:“如今正在禁足,他成天往宫外跑,叫外人瞧见他一个皇子穿小太监的衣服,成何体统。”
看着三皇子长大的怜香,忍不住护了一句:“三皇子还小,只是贪玩了些。”
“不小了。”林贵妃不置可否:“都到了可以娶妻纳妾的年纪,待云瀚娶了正妃,就可以到宫外立府别居,到时候爱怎么玩都随他。现在他父皇的禁足令还没撤,没被发现还好,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被抓到把柄,轻则是罔顾圣命,重则是欺君之罪啊!”
离开大理寺,按照前世的记忆,程玄来到一家茶楼。
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要了一壶浓茶与一盘干果子,时不时往对面的醉仙坊望上一眼。
茶水喝到一半,果然看到一辆点缀着流苏的马车停下。
从车里走下一个富家子弟模样打扮的年轻男子,眉眼神似宫里的那位林贵妃,与他记忆里相差无几。
确认富商子弟进入到醉仙坊,程玄放下几枚铜板,从街角找了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往对方破碗里扔下一吊银钱:“帮我把这个信封交到文公国府,就说是给文国公的东西,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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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长宁:谢邀,人很好,目前情绪也很稳定,还没真的凉。
恶搞小剧场——
林贵妃三番五次抛媚儿眼:“看看我,你看看我,咱们联姻吧!”
长公主:“本宫已经有了驸马,一边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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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朝开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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