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母亲约她来天香居吃酒,结果见到卫青云,楚长宁后知后觉过来:
“本县主乏了,夏竹冬青,回府。”
眼瞧着楚长宁踏出雅间,身后的卫青云想要抬脚去追,知道不合礼法,若是叫旁人看到他与县主纠缠,有损县主名节。
现在是二月末,三月初便是殿试,只要中榜,不论在殿试名次如何,都不会落榜。
可卫青云想要在殿试拿个好名次,这样才能厚颜到公主府向县主请罪。
自从落水,楚长宁有一个月没有出现在社交场合,每日在书房里提笔作画,有时捉摸不到人物神态意境,还会派侍女到驸马爹爹书房取几幅画作,参详一二。
忙碌了一整个月,便是为的这次太后的寿诞,皇祖母对她疼爱有加,楚长宁自然要出席。
这次宫宴,盛京里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携带女眷。
宫里各处张灯结彩,楚长宁和母亲长公主先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孙女长宁,祝皇祖母吃得香睡得好,高寿福绵,日月昌明。”
“快起快起。”端坐主位的老人慈眉善目,虽已到了耳顺之年,瞧着精神头极好,起身扶起外孙女:“就你这丫头嘴甜。前日子听你阿娘说有了着落,是什么样的人家?”
楚长宁扶着太后落座,听到皇祖母问询,脑海里突然冒出了那个讨厌的卫青云,充满抗拒:“我才不喜欢书呆子,孙女只想一辈子常伴皇祖母身边。”
却说坤宁宫,皇后与四皇子同样说起了楚长宁。
“还记得元宵节后,附属国使团入京进贡,云珍公主向陛下要了好多次流风,陛下没给。太后只说了一句长宁爱骑马,陛下便将流风赐给了楚长宁。陛下仁孝治国,太后在陛下心中份量不轻。”主位里,头戴凤冠的雍容妇人轻轻拨弄了手里的珊瑚串珠,顿了顿,又道:“且楚长宁落水,隔天太后便以恃宠而骄的由头,罚林贵妃在钟粹宫禁足半月,表面上是维护本宫颜面,实则是在替公主府的那对母女出气呢!”
四皇子顺耳恭听,有时候还会抒发己见:“加上福慧长公主是父皇唯一胞妹,近些年恩宠加身,所以大皇兄和三皇兄争先恐后想要与公主府结亲,为自己加大筹码。”
皇后颔首,孜孜不倦教诲:“皇儿,有一点你忘了,福慧的驸马楚若英出自楚家,楚家世代书香门第,虽楚家顶梁柱只是五品户部郎中,但他恩师是退休的柳中州,曾任职礼部尚书,是会试的主考官之一,名下学生遍布朝野。三皇子母族荣国公府手握兵权,笼络边关武将人心,势力庞大,朝堂里却没有说得上话的人,有了这一层关系,等于是如虎添翼。”
四皇子拱了拱手:“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起身虚扶一把,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母后知晓清平县主刁蛮任性,为你所不喜。一切需以大局为重,只要娶了楚长宁,将来你要纳别的女子,母后绝不阻拦。”
等四皇子离开,皇后轻叹一声:“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说话总是隔着点什么。”
身边大宫女见皇后愁思不展,宽慰道:“娘娘切勿这么说,前日子四皇子还特意向奴婢问过娘娘的饮食。太医多番叮嘱,要戒忧戒思虑。”
皇后拢了拢凤袍广袖:“是时候露面,今儿是太后的寿诞,本宫身为六宫之首,理应出去主持大局。”
一声太后驾到,宴会厅里的官眷齐齐拜礼,楚长宁扶着太后,眼神往乌泱泱人群里一扫,瞧见了许烟岚。
上次宁远侯府,若不是许烟岚,她也不会随郑三小姐到凉亭,继而落水。盛京官眷面上不敢不敬,谁知道私底下是怎么在嘲笑她。
堂堂清平县主,颜面扫地,楚长宁讨厌宁远侯府,也讨厌许烟岚。
到了祝寿环节,各位宗室皇亲依次献礼完毕,轮到皇帝膝下的几位皇子。
大皇子献上的是一尊玉佛,太后常年焚香礼佛,也算是投其所好。
二皇子算是中规中矩,不出挑,也不出错。
三皇子的寿礼是一颗舍利,乃当朝高僧妙回大师圆寂坐化的舍利,珍惜非常。
太后扫了一眼身边神游天外的楚长宁,依旧没给三皇子好脸色看,反而对四皇子的万寿松鹤图青睐有加。
皇帝膝下共有八子三女,分别是大皇子李弘烨,母族宁远侯府,是皇帝庶出长子。
二皇子李延,先天不足,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于皇位基本无缘。
三皇子李云瀚,母族乃荣国公府,手握兵权,生母是钟粹宫林贵妃,恩宠正盛,是皇权最有力的竞争者。
四皇子李巡,生母早逝,被过继到皇后名下,也算占了皇后嫡子的名分,有皇后和皇后母族文国公府支持,也是皇权一大竞争力。
五皇子李怀昭与生母沈贵妃,在宫里发生的一起大火里丧生,而沈贵妃母族,卫国公府在十多年前因谋反罪被抄家灭族。
六皇子乃皇后正经嫡子,可惜福薄早夭。
七皇子刚记事起得了场风寒,不幸病故。
最小的八皇子李筠今年十二余岁,还未及冠,乃一位宫女所出,母族获封怀恩伯,是所有皇子里地位最不显的一位。
几位皇子之中,除了病弱的二皇子和最小的八皇子,只有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对皇位有一力之争。
如她梦里所想,如果马奴也是皇子,他的生母又是谁呢?
思考间,除了出嫁离京的大公主不在,二公主和三公主献礼完,轮到楚长宁。
身边长公主推了推,楚长宁回神,匆匆一扫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八皇子,整理了下裙摆站出。
说完祝寿词,楚长宁送上自己做的灯盏,侍女燃上蜡烛,灯盏无风自动。
太后瞧着稀奇,身边的宫女咦了一声:“这纸灯上的菩萨慈眉善目,眉眼与太后竟有几分神似。”
皇帝细瞧着:“是很相像,这画艺手法,朕瞧着有些眼熟。”
楚长宁福了福身子:“回皇上,几幅拙作确乃长宁所出,若不是参考了一些我父亲的画作,怕是不能见人。”
太后围着灯盏转了一圈,越看越喜欢,拉着外孙女的手:“瞧这些菩萨衣袂飘飘,脸上表情栩栩如生,微小之处可见细节,想来费了不少心神和时间。贵重之礼,岂有亲力亲为来得更有孝心,不枉哀家对你一番疼爱。”
席间,杯盏交错,楚长宁吃了两盏酒,脸蛋红扑扑,一抬眼,就看到大皇子三皇子目光灼灼看向她所在的地方,好像她是虎狼窝里的一块肉,被皇子们虎视眈眈盯着,恨不得吞进肚子里。
尤其是三皇子志在必得的眼神,令楚长宁感到作呕。
她眼珠子一转,带着夏竹冬青到御花园转悠。
顺着石子铺就的小道,楚长宁命夏竹摘了一朵开得最漂亮的茶花,凑到鼻尖细嗅,忽闻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越的笛声。
顺着笛声而去,曲桥流水,身量挺拔的男子立在拱桥,玉冠束发,墨发飞扬。
楚长宁定睛一瞧,是四皇子,顿时皱了皱眉,跟看见了瘟神似的,转身就走。
自打她掉入渠河,喝了一肚子水,楚长宁看见什么栏杆啊桥啊河渠啊,都心有余悸。
何况四皇子,比上面的那些东西更可怕。
回到大路,楚长宁与许烟岚撞上,一个对视,许烟岚转身就走。
楚长宁一脑门疑问,让夏竹和冬青把人拦住。
许烟岚也是足足在家一个多月没出门,等风波过去了,才跟着母亲来参加宫宴。
中途偷偷溜出来醒酒,身边只带了一个婢女,见到凶神恶煞的楚长宁,那些被罚跪的记忆涌现脑海,许烟岚全身发抖:“这里是皇宫,不是公主府也不是别的地方,县主总该有所顾忌。”
楚长宁有点好笑:“看你跟个受惊的小鹌鹑,本县主有这么可怕。见了本县主不问安不行礼,这就是许大人的家教?”
许烟岚忍着眼泪福了福身子,楚长宁见她都快哭了,顿时有些不舒坦:“走吧走吧,不要碍着本县主的眼。”
等这对主仆离开,转了一圈,竟然碰到了三皇子。
注意到三皇子独身一人,身边没有侍卫,楚长宁顿时兴奋起来。
她故作继续赏花,待三皇子离得近些,逃不走。
楚长宁突然惊叫:“来人,有刺客要刺杀本县主。”
夏竹一马当先,护在楚长宁身前,冬青有样学样。
立在暗处的三皇子出声解释:“县主别喊,是我,我是三……”
楚长宁害怕地扯着手绢:“管你是谁,夏竹冬青,给我将人拉走。”
夏竹意会,不但拉人,还下了黑手,反正事后可以抵赖看不见脸,才打错了人嘛!
冬青又不认识三皇子,真以为是有歹徒破坏县主清誉,想到秋萍才刚养好身子能下床走路,挥舞着小拳头砸下去。
三皇子养尊处优,却长得人高马大,母族历代生长在军营,也学过一些防身之术,却不知为何在两个小丫鬟面前毫无施展余地,挨了一头包。
今日是太后寿宴,巡逻侍卫严密防守,唯恐出了岔子,一队侍卫从刚才听到动静,立时赶到:“哪里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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