祯儿长到两三岁上,聪明初现,他说家有麒麟儿,不能长于妇人手,从此不许她插手养育孩子。她堂堂当家主母,竟管不了亲儿子。等到孩子稍大,她说该相看人家,早点定亲。
这个老东西,说她妇人之见,硬逼着错过几户好人家的小娘子。
他自己没本事封妻荫子,倒逼着儿子去拼命。在朝堂里惹了事,人家要拿祯儿做法,他又无计可施。
“我有什么办法!”,面对妻子指责,顾克俭也很是无辜。王朝恩一党势大,皇亲国戚都退避三舍,他一个名义上的宗室子,嘴上喊着太宗血脉如何如何,不过空有名头,给自己壮胆,又哪里拗得过他们。
“我早说把祯儿送去我兄长那里,你偏不听。非要他去京郊躲避,出了事,倒来怪我没出息——你也算个男人!”
顾克俭面上讪讪,嘴上不愿服输,语气放软:“当着孩子面,看你说的甚么话。京城去往姚安的一路,都派人去仔细打问了,指不定就有好消息。”
陆氏也没有要同他撕破脸的打算。闻言也歇了火气,帕子擦擦眼:“夜深雨凉,不知我儿有没有一口热饭果腹,又有没有厚衣保暖。”
父亲与母亲吵架,顾玉曼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捏紧手帕,垂头不语,假装自己不存在。气氛终于缓和,她又劝着:“阿娘且宽心,十三哥智勇双全,不是说方平和富安也都跟着嘛,肯定不会吃苦。”
陆氏拍了拍她手,欣慰:“好孩子,这个家里,也只有你顾念兄妹情分,替你哥哥着想。”
顾克俭想要再说她两句,又着实怕她争吵,讪讪:“你好生歇息,我去书房歇着。”,又嘱咐女儿:“你随为父一道,叫你母亲歇一歇。”
顾玉曼和父亲一道离开,拜别后,忽然想起手帕落在主屋,又返回去拿,离得不远,听到陆氏同她亲信张嬷嬷说话。
“说得好听,去书房!”,陆氏从鼻子里哼气:“还不是拐弯去看那个小贱种。”
张嬷嬷陪着笑:“十七郎君人小,身子弱,郎君不放心,也是有得。”
陆氏哼一声,没吭气。顾玉曼站在原地,进步两难。听到母亲讲究父亲,她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
却听陆氏又说:“玉曼这孩子倒难得。满府里头,旁人都欢天喜地巴望我儿不回来,只她一个真心实意地难过。”
张嬷嬷说道:“小娘子是您亲手养大,跟咱们公子不说一母同胞,也差不多少。”
“好是好,有甚么用。”
陆氏叹息。
“只恨那些碎嘴鼠辈,竟拿我儿与妾生相提并论。”
她心中有气,只不能发,咬牙道:“早知有今日一劫,很该早点给她定亲,叫她出嫁,也省的人说我李代桃僵。
居然敢说她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玉曼也是可笑,传言刚起时,还拐弯抹角来问,莫不是真信了外面的话——我儿何等高贵身份,她不过萤虫之光,竟敢与日月争辉。实在可笑。”
张嬷嬷安慰道:“不过是外面闲汉,穷极无聊的风言风语。等找回公子,您给玉曼娘子寻门好亲,自然平息。”
“我本想着,给她寻个高门,如今看来倒不妥当。还得找个门户低些,家境殷实,才叫他们说不出闲话。”
一番絮语,顾玉曼在门外掐了掌心,面对贴身丫鬟担忧的眼神,抿抿唇,带她悄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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