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出了门,没走多远,便碰见刘金,
“刘掌事,”
阿紫曲腿给刘金行了一个万福礼,刘金笑道:
“你们主子最烦这些个礼节了,而且你现在也是房里的大丫头了,以后跟我便不须客套,你这是出来干什么来了,陵哥儿在屋里头吗?”
阿紫想了想,笑道:
“奴婢是蒙您的恩典,才从洗衣房调到这房里的,无论到什么奴婢都记得您的大恩,不敢忘记。
陵哥儿在屋里头呢,只不大高兴,正商量着怎么折腾落霞阁里头的丫头呢,我想劝,陵哥儿不听,正好您来了,您的话,我瞧着他还听些,您就去劝劝吧,别让他惹出什么祸来,再被殿下责罚,就不得了了。我这会儿要去前头看看殿下回来了不曾,也差不多是时候用晚膳了。”
刘金拦住要走的阿紫,
“你也别去了,殿下回来了,估计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该传膳了,你且跟我说说,陵哥儿为什么要折腾落霞阁,”
阿紫一听太子殿下回来了,便不往前头去,只将李陵回来后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跟刘金说了个清楚。
有人说阿紫这不是叛徒吗,转头就把李陵卖了。
还真不是,
阿紫行事稳重,做事仔细不亚于青儿,她却是一心为着李陵着想的,所以更不愿意看着李陵闯祸,
而且她是刘金捡拔上来的,刘金又是站在李陵这一边的,因此才将此事告诉刘金,防患于未然。
待阿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告诉刘金,刘金也是一惊,
他惊的不是李陵要折腾落霞阁,若受了气不折腾,也不是陵哥儿了,他惊的是晴郡主刚来,就给李陵下马威。
按理,晴郡主刚来无论如何也该耐着性子先看看,怎么说动手就要动手了?
这大半年,主子护犊子的趋势越来越明显,重点是他自己还不觉得,等他知道陵哥儿在晴郡主手里吃了亏——
刘金一想到当欧阳羿知道唯有他能动的宝贝疙瘩差点被别人打的心情,心里忍不住要为晴郡主掬上一把同情的眼泪,
刘金左思右想,感觉这事儿他不但不能管,最好还要当不知道,
阿紫见刘金一直沉吟不说话,不禁催促道:
“刘掌事,您别愣着啊,您这会儿不去劝,等一会儿用了膳,再洗漱,您可就逮不着空劝陵哥儿了,”
刘金做恍然状,
“额,我突然想起还有公文没有呈报给殿下,你先回去告诉陵哥儿,马上就传膳,让他去饭厅等着,我回去把公文呈给殿下,顺便催殿下用膳,”
刘金说着抬脚走了。
在夏日微醺的风里,阿紫站了好一会,才默默转身往回走,心头却仍是一片茫然,
她非常珍惜目前这份差事,不只是因为升了等级,长了月钱,也不止是因为能时常看见太子,在太子近前伺候,
更是因为李陵待人没有一点架子,即使有一星半点的疏忽,也从不给她们脸色看,更不会责骂,日常对她们还很尊重,于她们不像主子,反像个调皮的弟弟。
这是她长这么大从没有过的经验。
即使洗衣房都是奴才,被同为奴才的管事叉着腰骂是常有的,便是上手拧几下子也不稀奇。
所以她很珍惜,很愿意一直跟在李陵身边,尽管李陵的身份可能是连奴才都不如的男宠,她也不想另外换主子。
可刘金的态度让她迷惑,
难道刘金待陵哥儿的好,也是看殿下的脸面情儿吗,不然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陵哥儿闯祸却不管呢。
不管阿紫如何心如乱麻,用膳的时间还是如常到了。
欧阳羿用餐一向简洁,并不铺张浪费,但因顾念李陵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且身体也着实亏空,这才要求厨房每日膳食必要八菜一汤,其中药膳便占一半。
两人今日看起来像往常一样,相对而坐。
欧阳羿夹了两筷子鲜笋片吃了,心思却在李陵身上。
见李陵只拨弄着饭碗,吃的不似往常有滋味,便只当他还在为落霞阁受气的事儿不乐,却也不戳破,只问
“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李陵正一门心思地琢磨上哪弄一个精美的脂粉盒子捉弄人,听见欧阳羿突然说话,倒吓了一跳,
“没有啊,很合胃口,”
李陵说着,夹了一块乌鸡肉塞到嘴里,又扒了一口饭,
欧阳羿皱眉,
“已说了多少次了,吃饭要细嚼慢咽,你如此吃法,岂不伤脾胃吗,”
李陵一边嚼着饭,一边嘿嘿干笑,
心道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怎么能知道蝼蚁饿心酸,作为吃学校食堂吃了九年的人,不一口气把盘子里的饭菜倒嘴里已经算对得起食物了。
欧阳羿见李陵又是敷衍地笑,便知道他不会改,想到这孩子可能是一年之间没有食物可吃,才落得这样抢饭的毛病,心中不由一叹,
“若有什么想吃的,明日告诉丫头们,让厨房做给你吃,”
欧阳羿说着夹了一片笋放在李陵碗碟里,
“哦~”
李陵应的漫不经心,
“天气渐渐热了,你也该添置些轻薄的衣裳,只你皮猴子一样,再好的料子你穿上也毁了,便让丫头们仍找出我旧日的衣裳,给你改改吧,”
“嗯~”
欧阳羿见自己说什么,李陵都心不在焉,又觉李陵确实受了委屈,沉吟半晌又道:
“明日端午了,你若在府里待的闷,便让刘金安排两个人跟着你上街去逛逛……”
“真的?”
李陵一听可以上街,眼睛顿时亮了,
太子府没有女主人,想弄到精致的胭脂盒子是不可能的,但京城那么大,想找一个让落霞阁的丫头们忍不住心动打开的盒子应该不难。
想到能吓得落霞阁的丫头甚至那个晴郡主哇哇大叫,李陵瞬间被激活,
见李陵终于有反应,欧阳羿也觉高兴,
“自然,明日街上必然热闹,你只管去,喜欢什么,买下来就是,”
一说买,李陵又蔫了,
“我又没银子……”
欧阳羿想起上次李陵离家出走,拿了好些玉件打算换银子的事儿,不由揶揄道:
“你还要银子,你不是会拿家里的东西当吗?”
诶?欧阳羿在跟他说笑话吗?平常在饭桌上,自己但凡说话,欧阳羿必然说:
“食不语”,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但主动跟他聊天,还打趣他?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李陵好奇地看向欧阳羿,
欧阳羿的眉形长的很好,眉浓而不散乱,像剑一样向两鬓插去,和略有些狭长的眼尾配在一起,总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而此时的欧阳羿眉头微微上扬,一副戏谑的表情,沉似深潭的眼睛也带着微微的笑意,
李陵被这样的欧阳羿弄得有点心跳加速,
“这妥妥的表情杀啊这是,难怪原主跟粘糊糖似的,不是要抱就是要亲呢,明显是逮着便宜占个没够啊,
不过我现在也去亲他一口的话,会不会被打断腿啊,”
也难怪李陵到今天才发现欧阳羿的魅力,
欧阳羿平常待人,无论是对奴才还是对官员,并不严苛,甚至算温和,但,永远不远不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陵算个例外——例外的严厉,
欧阳羿对李陵平常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字写的太差比虫子爬的都不如,就是淘的像个窜天猴,要么就是吃没吃相,坐没坐像,走路没有走路的像……。
像今天这样温和,该是头一回。
李陵盯着欧阳羿犯花痴,欧阳羿便任他看,期间还给李陵夹了两次菜,
这样一个直辣辣地看,一个面不改色地宠的画面,
再联想到听闻的传言,禁不住让旁边伺候的青儿和柳絮红了脸,
等李陵终于收回目光,才想刚才说的“正事儿”
“明天我要带着阿紫和叶子出门,银子嘛,两百两就可以了。”
对于李陵的狮子大开口,欧阳羿表现的面不改色,
“你喜欢的东西无非笼子鸟蟋蟀,二两银子一吊钱尽够了,丫头们出门不便,带两个侍卫出门吧,”
李陵瞠目,有这么砍价的吗,俩丫头砍成俩侍卫,两百两砍成二两,这也太狠了吧。
不过,还好,他就是不怕会砍价的,
“殿下,我还想着给你买礼物呢,给你的礼物总不能是蟋蟀和鸟吧,再说,丫头们眼光好,有她们参谋着,我也知道买些什么好。
我也知道不该问殿下要银子买礼物再送给殿下,可我又没有银子,别说银子,就是我身上的衣裳都是殿下的……”
李陵说着,自怜似地垂下头,实则正抿着嘴儿,等欧阳羿上当,
果然,
“我也不要你什么礼物,你只管去玩,需要多少银子问跟你的侍卫要就是了,至于丫头,你想带便带吧,只有一样,你出门要戴着面纱,以免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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