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宵禁咯！”

楚朝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个万寿节自是不比寻常，京城东西二坊破例在万寿节前夕开至天明。这一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穿梭于其中，不久前政局动荡的阴霾在人们心中消散不少。

远在边疆的安王等人回京，带回来了不少奇人异士，他们也趁此机会在街头巷尾大秀实力，什么舞蛇吞火等杂耍看的人眼花缭乱。南边的米糕、菌菇，北面的烤肉、甜瓜，各处的小吃摊也在路旁支起棚子，叫卖起来。

绿春的春来茶馆人更多了，江南的歌姬与戏曲班子轮着番的表演，赢得满堂的喝彩。清明更是累的满头大汗，他几乎要跑遍半个京城。一些不愿出门的贵人家的女眷会点外送的糕点，换个口味与花样。

在满京城的人沉浸于其中的时候，万寿节的主角却没有到场。

楚萧本来就没有好全，现在大小百官大部分都携带家眷往东西二坊凑热闹去了，他要是贸然现身不但引起骚动不说，更会让安王和王家怀疑他是否真的中毒。

是以小皇帝只能趴在阁楼的窗户旁望着那两处的火光发呆。今天他也放了皇城内的太监宫女们的假，留下一些要紧岗位的人，其他做杂事的都可以出宫松泛一晚上，也让他们沾沾喜气。

人一出去，本来就空旷的皇城内在外面喧闹声中衬托下更加的冷清。楚萧裹紧了披在自己身上的毛毯，白冬和小福子中间还回来了一回，带来了新出的烟花爆竹和一些新奇的小玩具给楚萧，全当生辰贺礼，此刻正堆在小皇帝的脚边。

他顺手捡起一个小巧的鞭炮，借着烛灯点燃引线，也学着街头巷尾的孩子们一样调皮的将爆竹远远的从窗户口扔了出去。

“啪”鞭炮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楚萧像是得了乐似的，一连又扔下四五个鞭炮，看着引线的火光明灭，听着噼啪的响声。在扔出最后一个鞭炮后，漆黑的一片的楼下去传来声音。

“陛下真是好兴致，险些把臣给炸死。”一盏小鱼灯在黑暗中游到了楚萧的眼前，微弱的火光描绘出楚瑜的眉眼。

“摄政王？”楚萧看清了来人，挑了挑眉。他从懒洋洋的倚着窗框改为直起身子。“你也是来送孝敬的？”小皇帝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用手拍拍窗沿示意楚瑜上楼。

小鱼灯不紧不慢的飘了上来，直接游到了楚萧的手里。但手的主人似乎不太满意，他戳了戳鱼眼睛歪着头问道“就这个，没别的啦？”

“臣来这里来得匆忙，只买了这个。”楚瑜站在小皇帝身后，与他一同欣赏夜景。东坊有人放起了孔明灯，一点点星光飘了出来，白云观脚下的河边有不少人放河灯祈福，火龙蜿蜒连接京城内外。

楚萧一时看的入了神。“想去吗？”耳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不想去，人挤人难受的要死。”楚萧扭头将手里的小鱼灯挂在窗前。

“确实，陛下要是出了皇城大驾光临民间坊市，势必要提前清场，如此就失去趣味了。”楚瑜心里清楚楚萧在顾虑些什么，于是他变戏法一般又从腰间掏出一个傩面。

“给。”他笑眯眯的不由分说的将它按在楚萧脸上。“今天一个普通的小官打算带子侄去游玩，陛下还在皇城内养病，怎么样？”

“那我的安全叔叔就要全力保证了。”楚萧扯下挂在楚瑜腰间的另一个青面獠牙的傩面遮住了面前人的脸。

“在过半刻钟柳思思姑娘就上场，各位贵客多捧场啊。”绿春刚应付完一众，抬眼就看见戴着面具的二人在门外的小摊上逗留。

“来两根。”楚萧随手扔了几两银子惹得摊主连连作揖，笑开了花。楚瑜在身后捂着钱包不住的咋舌。“好侄子不是叔叔说，就叔叔这点俸禄怕是养不活你了。”

楚萧转头就是一个白眼，嘟囔着“小气，哎哎哎。”话音未落，糖葫芦就被楚瑜一把抢走并迅速啃了一半，接着再楚萧爆发前塞回他的手中。

“都沾了你的口水了，谁吃啊。”楚萧甩甩手，一副嫌弃的样子。谁也想不到，本该势同水火的楚朝地位最高的两叔侄会为了两串糖葫芦在大街上争争吵吵。

就在不远处两个女子头戴白纱沿着墙根而行。其中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她像是第一次出来，好奇的四处张望。二人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巷子，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等待。

“毕之哥哥。”稍小的那位女子掀起遮住面容的白纱，对着车里的人喊到。她显得很是紧张，抓着白纱的手微微颤抖。

橘秋将四小姐扶上马车，谢毕之将包裹交在四小姐怀里。

“听哥哥说，趁着今天出门送你去白云观二姐姐那里，我会和叔父与安王讲你得了急病不得已在二姐姐那里修养，婚期只能推迟。”他扣着谢守洁的肩膀，认真的说“只要拖到安王回去，他们带不走你这婚事就能拖上好一阵子。到时候再慢慢打算。”

“我听哥哥的。”少女眼里满怀希冀。橘秋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细白的小瓶。

“这是奴婢在南疆人手里买的红梅香，拿给二小姐配出解药了，四小姐只吃一点，应付完立马服下解药，不长年累月的用不会有事情的。”她将手中的瓶子递在谢毕之手里。谢毕之一向以正直处事，他眼神复杂没想到有一天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也能和他扯上关系。他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在二人惊讶的目光中服下红梅香。

“解药先给我一份，要是明天我好了，就给四小姐吃。”他用力咽下，吩咐车夫前往白云观。

“好！思思姑娘的琵琶果真是一绝。”茶馆内，来自江南的歌姬柳思思一曲将气氛推向高/潮。这一曲也吸引来了楚萧叔侄二人。他们低调的坐在角落里。来客里也有不少戴面具扮作傩神取乐的宾客，所以他们的装扮也不显得突兀。

坐在最中间的是孙家的那些子弟，孙绍族拈着糕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女人。

“这思思姑娘那点都好，就是不单独见客人。可惜喽。”孙家一个小公子对着旁边的人挤眉弄眼，柳思思是江南有名的琵琶手，多少人一掷千金慕名与她见面，但是都被挡了回去。她放出话不单独为任何贵人表演琵琶，但街边的贩夫走卒却配得上让她弹一曲。这让不少世家贵人心里唾弃，觉得一个歌伎居然敢如此清高。

“只要有够多的金子摆出来，我不信她不愿意。一个取乐的牛什么？”孙绍族不屑的冷哼。他们孙家富可敌国，这些旁支少爷们怎么如此的没出息。

“孙少这就是你没见识了，曾经有人拿出五十盘真金白银都被柳姑娘退回来了，还是算了吧啊。”世家里有认识的子弟回嘴道。

“就算孙家有几个臭钱，但人姑娘就是不稀罕。”王家的一位小将军笑嘻嘻的补刀。一帮武将开始随声附和。

“孙绍族的脸色能用来磨墨了。”楚萧注意到了中间的骚乱，靠着楚瑜低声说道。

“孙绍族是个要面子的，这么一番奚落指不定要怎么强迫那位姑娘。”楚瑜对孙绍族的了解，他未必对一个歌伎有多么伤心，但是事关脸面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果不其然，孙绍族脸色一沉，立马向身边人使眼色。家丁们会意，上楼去找柳姑娘的老板私谈。

“接下来的戏要比台上的精彩啊。”楚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