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两个人力竭般倒在了榻上。
瑀敏知道自己是快乐的,心却像被油煎似的令她无言以对。
帷帐深深,她被淹没在罪孽深重的快乐之中,无力去想其他事情,只觉得自己像根海里的浮木,起起伏伏着,没有尽头。
直到卯时正,李望准时踏进尚瑜殿伺候着皇帝起床,心道皇帝心情应该不错,庆幸皇帝应该不会像前些日子十公主病着的时候那么喜怒无常了。
他扫了一眼地上凌乱的衣物,腹诽昨夜战况竟如此激烈,但转念一想毕竟是陛下的头一遭,也难怪,于是令小太监将衣物捡起,自己一人踏进暖阁撩起帷帐叫醒熟睡的帝皇:“陛下,该起了。”
帐内瑀迩听到声音,半睁开眼睛,见到榻前的人影突然大怒:“谁允许你进来的!”一边拿被褥去遮掩瑀敏。
瑀敏像是被他的声音惊醒了,呜咽了一声,瑀迩便压低声音怒斥道:“还不滚出去。”
李望急急退出暖阁,还没退出殿外便听得暖阁传出一声女人的惊呼,接着就是不可言说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使得李望赶紧小跑着招呼守在殿外的小太监们关上殿门。
帐内瑀敏推拒着瑀迩,手胡乱抓挠着他,他也大力地桎梏住她,不许她逃开半分:“那个侍卫你是不是也这么对他的!”
瑀敏尖叫了一会发现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只能使她叫喊了一晚的喉咙更疼,只得痛苦地闭上了嘴,又呜咽着小声哭泣起来。
瑀迩没有与她继续温存,而是翻身下了床,口中唤道:“李望!叫人到偏殿伺候!”
瑀敏放任自己躺在这一片泥泞之中,双眼无神地看着头顶的一片明黄。直到殿外不再闻得一丝声响,才无声地流下泪来。她痛苦地转过身,想埋进被子里不再理会任何事,鼻间充斥的味道却一遍遍地提醒着她,她和瑀迩是如何痴缠纠葛的。
她甚至被他当成妓馆里最下贱的妓子,用最下流的方式折辱。
瑀敏的眼泪里不仅有痛苦,更有深深的恨意。她试图下床将自己这一身罪孽擦拭干净,却发现自己连动一动腿都难以做到。原因无他,虽然她也曾豢养玩宠偷吃,但从没有体验过被这样强行压制着行事,她若是不要,侍卫长立马从她的榻上下来,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
十公主勉强用被子将自己裹住,嘶声喊外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哑奴:“滚进来伺候本宫。”
自从高烧后,就算眼前不见,哑奴总会寸步不离地在她周围候着,神出鬼没地出现。
果然话音刚落,两名哑奴就从屏风后现身,身量稍高些的捧着干净的衣物,另一个则着捧着温水和丝巾,低头就要来伺候她。她不愿意让下人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接过丝巾挥退了二人,细细擦拭着一身的狼藉。
刚刚擦拭完,两名哑奴却无召上前,不理会她的挥退,给她换好新的内衣裤后就半扶半抬地把她架出了殿外。
殿外一顶带帐小轿,哑奴将她扶进坐好后就一前一后地抬起轿子,朝宫里的另一处地方走去。
哑奴将十公主抬进一处偏殿,伺候着她下轿后就守在殿门口并不进去。
偏殿是一幢二进的院子,外院的院子里不似其他后妃宫宇里多种牡丹、桂花等常见花卉,反而栽满了桃树,枝芽错落映着宫里的红墙别有意趣,像是常有人打理似的。
十公主无暇去欣赏,不明就理地拖着步子往里走去,跨过垂花门,却不想院内竟别有洞天。院内雾气弥漫,仔细一看却是因为院里一方温泉池水正氤氲着热气,脚下是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一直蜿蜒到池子。而内院有一处坐北朝南的厢房,东西两侧则只有连廊被桃树遮掩着,想来是一处私密所在。
瑀敏却并不高兴,这是把她当成了“洗凝脂”的后妃了吗?但是酸痛的身体却叫嚣着引诱着她踏进去,她最终屈服于这巨大的诱惑。更何况温泉难得,京城内更是少见,自己也就随着父皇出游时能得享一二,能在宫里得享如此景致的温泉沐浴也算是稀罕了。
她褪了衣衫踏进池水,被热水拥住的那一瞬间让瑀敏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喟叹。
她不由得松了身心,让自己享受这些日子难得的宁静舒心时刻。不一会有哑奴拿着花瓣与浴盐进来,并比划着要帮她按摩。
在奴隶舒缓的按揉下十公主闭上了眼睛,将眼睛闭上了。
直到忽的感觉水纹波动,有人下了池子,她以为是哑奴,并不睁眼,而是呵斥道:“不是说了让你在后头伺候吗?”却听得耳边一声轻笑:“皇姐想要朕在后头伺候?”
她倏地一下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不知何时进来的皇帝半拥在怀里,对方只穿着一件被水浸得透明的薄薄的寝衣,也比自己体面多了。
瑀敏直到反抗无用,懒怠动了,也不多话,将他一推往前游去想要穿衣走人。见十公主要走,瑀迩探身一捞,将她又搂了回来:“皇姐别走,朕还没伺候你呢。”说罢轻轻咬着她的侧颊,十公主被他扰得不胜其烦,别过头冷笑道:“陛下倒是有闲工夫来伺候本宫,可是陛下会伺候人吗?”
他只默默看着她,许久后才低低道:“朕今天不动皇姐,皇姐只要乖乖让朕伺候就好。”
瑀敏挑衅般地的贴近他的耳边,宛如交颈的鸳鸯轻轻道:“不若叫本宫的侍卫进宫,咱们三人一同乐乐。”
瑀迩被她这大胆的言论惊到了,眼底隐隐有了怒气:“想来皇姐在府中也是过的如此日子吧,与驸马、与侍卫长颠鸾倒凤,快活得很。”
“很是,且他二人皆是常人,”她讥笑道,“比陛下这双灰色眼睛看起来要舒服得多。”
他不怒反笑:“是了,可惜皇姐还不是得在朕这卑贱的奴婢之子手下辗转承欢?”说罢俯身猝不及防咬了她的唇,血腥味充斥着二人唇齿之间。
十公主闷哼一声,一边拿眼斜觑着他,一边用唯一可用的话语作武器刺激着他:“陛下怎么能和伺候了本宫五年的男人们比,他们才知道怎么插得本宫舒服。”还未说完就发出了一声惊呼,原来瑀迩被她这一激,将她抱起,两人离了池水,冬日的冷气便紧随着黏上了身躯,将瑀敏冻得一哆嗦。
但两个人较着劲般,谁也不肯先低头说一句冷,就这样无言地挪至廊下。等瑀敏缓过神来时,发现二人已身处院内那唯一的厢房之中。
厢房内平平无奇,正中放了一张宽大的桌案,案几旁有一张躺椅,奇怪的是除此之外室内的布置构造与她之前所住的尚瑜殿的偏殿所差不多。
瑀迩把她放在了案几上,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绯红的脸,心乱如麻。
见他没有动作,瑀敏反倒不解起来。她直起酸软的身子,稍稍平视他浅灰色的双眼:“陛下在等什么呢,本宫还要休息。”
瑀迩闻言像是得到了什么准许一般,忽地笑起来:“皇姐说的是。”手不动声色地往桌案下的某处一摁,“朕好不容易从大臣们那讨来这一时半刻的闲暇,可不能浪费了。”
那桌下弹出了一个暗匣,皇帝将她抱下转了个个,以便她看清楚匣内放了什么事物。白玉雕花的角先生,花纹怒张着盘踞其上;素白的银制缅铃,上方缀着长长的红线与粒粒碎玉;乌黑发亮的牛皮鞭,吃上一抽痕迹久久不退……瑀敏脸色煞白地看着他的手指一个个划过匣子里的物品,难以想象这些东西将会用在她的身上!她的牙齿打战,愤怒与害怕裹挟着喷涌而出,十公主忽然发疯似地挣扎起来,企图离开这个像毒蛇一般紧紧缠绕着她的男人,不想这挣扎动作像是取悦了他一般,他丝毫不费力地一手制住了这个刚刚还嘴硬的女人,另一只手在匣子里的各个物品间流连,像是在帮情人认真挑选首饰一般。
最后像是深思熟虑般,慎重地拿起了那根细细的牛皮鞭,然后放到了十公主的眼前,献宝似地让她过目:“皇姐,以前你用这鞭子打过我,你还记得吗?”
瑀敏狠狠啐了他一口:“呸,小杂种!”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泼妇举动,瑀迩却不怒反笑,将鞭子拿起满不在乎道:“皇姐,骂得好……”话音未落,手臂肌肉一鼓,鞭子扬起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瑀敏痛呼一声,那人便没有继续,将鞭子放下又继续挑选起来。
瑀敏不知道他还要如何折辱她,事已至此她只能一双美目表达着无用的怒火,却不知道这番情态落在男人眼里像是烧了一把烈火,将他点燃。
瑀迩从匣子内拿出了一只细长的枝条,尾部却是羽毛状的,细密的绒毛看起来并不柔软,根根分明挺立。他摩挲着这支玩具,像是同她话着家常:“听说何驸马,豢养了一个院子的奇珍鸟兽,可惜朕无缘得见。”将那支枝条轻轻扫过她的颈,泛起一丝丝痒意,“有人进献了这一支给朕,说是一种罕见的鸟儿,羽毛并不柔软,却胆小如鼠,被人抓住立死,毛色也会快速失去光彩。想来皇姐也并未见过此鸟儿,朕就想着,若能与皇姐同赏该多好。”
事已至此,瑀敏也不再顾忌何家,反而接话道:“好啊,那陛下也顺便把驸马接进宫里罢。想来驸马这些日子不见,也十分思念本宫。”
瑀迩眯着眼反嘴道:“皇姐还真是实诚,想要什么就会求什么,光请何德有什么意思,请公主府的侍卫长入宫,好好谢他这几年来的辛苦,毕竟满足皇姐还真不容易。”
瑀敏冷笑道:“陛下体力不支了么?想来侍卫长还真挺愿意帮陛下这一个大忙!”话音未落,瑀迩扑了上来,恶狠狠地盯着她:“皇姐真这么想?”
瑀敏看着他的双眼只觉悲哀,她觉自己已经变成了案板上的鱼肉,拿着刀的人却像是在用她炫耀展示技巧一般不给她一个痛快。
在此等心境之下,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大起大落的人生究竟该如何下去,巨大的悲凉笼罩着她。
她不由得流下泪来。
随他吧,她再也不用假装无谓的矜持,维持着她一去不返的尊荣与面子了。
瑀迩却没有注意到她忽而变得死寂的眼睛,只是闭上眼与她相依偎着,假装享受着他们从未拥有过的亲密无间。察觉到她的平静,瑀迩仰头想要轻轻啄吻他的皇姐,却愕然发现她紧闭着双眼,嘴角流出了血沫。
他又急又气,连忙扣住她的下巴:“瑀敏,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怀中的女人却已不能给他一丝回应,嘴角仿若有一丝轻浅的解脱了的笑意。
且不管宫内皇帝如何着急,宫外的公主府已乱作一团。
何德与侍卫长一干人等被困在了公主府一个多月了,门外御林军密密麻麻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连只信鸽也放不出去。无论侍卫长怎么问,那日随公主进宫的贴身侍女也只有一句自己被挡在了殿外,并未随公主进殿。
侍卫长心乱如麻,自己一身荣辱皆与十公主绑定,当初炙手可热的何相业已伏法活活随先帝入了陵墓,十公主在宫内也生死不明,他原本平坦光明的前途也变得凶险未卜。
他急得团团转,何德这个花架子驸马是个不顶用的,死了爹后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下一子病倒了,整日只知卧床呻吟,毫无用处。
若是自己还能有什么去处,那便是当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向新皇投诚了。侍卫长越想越觉得合理,虽说背弃旧主并不光彩,但他也只是背弃半个旧主,且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今之计帮新皇处理掉剩下的隐患换他一个康庄大道,是笔划算的买卖。
侍卫长厌弃地扫了一眼屋内呻吟的驸马,转头对守在门外的另一个侍卫低声道:“你守在这里,我先去更衣。”
夕阳笼着侍卫长头也不回的身影,初春的凉意让小侍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宫内,瑀迩呆呆地盯着床上的瑀敏,折腾了大半日,太医的话犹在耳边:“十公主的身子看起来并不大好,这一个月来忧思郁结,隐隐有淤塞之兆。这次又是伤在了不易好的地方,若不好好调养,恐怕会留下病根。”
伤她至此已不是他的本意,瑀迩越想越心烦,看着满嘴药汁的十公主,事先盘算的各种手段都烟消云散了。他抚摸着她沉睡的脸庞,暗悔自己操之过急,反倒将人越推越远。
他并不后悔与自己背德的罪行,他只后悔没料到她竟如此刚烈,竟然真的敢自尽,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瑀迩出神喃喃道:“皇姐,告诉朕,朕该如何待你,才能让你安心待在朕身边……”他的目光移到了她白皙颈上的点点红痕,“以前你这么待朕,朕也该这么报复回去,可是朕并不想伤你……”
他钻进昏迷的她的怀里,像是寻找什么慰藉似的,蹭在她颈窝:“皇姐,你以前都没有主动抱过朕,朕真的好想……”他蜷起身子,语气里满是不解与困惑,闭上眼睛却都是她鲜血淋漓的画面,他小声地说道:“皇姐,朕若是放手,你会不会回到朕的身边……”
空旷的殿内没有人声,许久只响起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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