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之说,何其荒谬。
安妙莲坐山观虎斗,毕竟若不是得知了那首歌谣,此刻被献祭的就是她。
一人却坐不住。青衫人影站了起来,沉声道:“这种说法,并无依据。何况宴境从来没有指定要杀谁的说法。”
安妙莲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姜丞相年纪不大,做事却意外沉稳,此刻贸然出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哥们,你不能是真圣母吧。
真圣母能活过这么多场宴境吗?
王妃颇有些忌惮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毫不顾忌地将吴二踢了下去:“丞相你说迟了,若是我说错了,他死了我们还出不去,我自然会给他衣冠厚葬,再亲自登门赔罪。”
她打心底不认为自己踢的是个人,因此并不以为意。
她话音刚落,魂花的哭声戛然而止。
未听到落水的声音,吴二壮硕的身体竟不知怎地滚落到岸上的魂花当中,片刻便被层层枝叶包裹住,没了踪迹。
奇怪,明明隔着这么远。安妙莲看着不见的吴二,心中诧异。
那些稚嫩的婴儿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个个闭上眼睛笑了起来,如同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一下子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阴测测,冷凄凄。
周飞舟眼看着虫潮散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险!这花笑得比哭还难听。”
窦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揪着衣角,望着吴二消失的方向,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姜匆算垂眸道:“生死常事,命终有果。”
窦薇小声说了一句话,只是没人听见。
原本停滞的水面随着笑声开始重新流淌,小木排很快游出魂花深处。
“等会。”安妙莲突然启声:“你们有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
众人心中纳闷,心说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妃更是气笑了,心说少了一个人她能不知道?就是她刚刚踢下去的。
姜匆算脸色突变:“那船夫的尸体不见了!”
方才烛灯一直在安妙莲手里,也只照亮她周围的空隙。等出了魂花处的时候,周围方才缓慢变亮,而船夫的尸体早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原本他尸体的位置,只留下了一滩恶臭的水渍。
“哎……你们看。”
周飞舟突然喃喃道,指着不远处的闪烁灯火。
那座修得极其奇怪的桥,左边的位置灯火通明,右边的位置漆黑无比。
灯火通明处点着一大束一大束彩色的鱼灯,举着鱼灯的人在桥边来来往往,那火光仿佛能无限延伸,一直烧到河底,河面上是人与鱼的影子同时在游,到处人声嗡嗡,灯火璀璨。
漆黑之处则又是另一个极端,它一片死寂,仿佛一处禁地。
而这桥和他们来的时候遇到的那座桥,一模一样。
周飞舟叫道:“不是看那里!快看那!”
安妙莲目光流转,当真是富贵迷人眼。
顺着周飞舟指着的方向,隔岸灯火如同碎金般洒在如浇了黑漆似的水面上,隐约可见上面倒映出来的影子。
而更加清晰的,则是水面上数条扭动着身体的黑鱼,不断飞跃起来。
王妃似乎视力不太好,她站在船头踮起脚:“什么东西?”
“鱼!有鱼!”
“废话,水里没鱼有什么?有你吗?”
周飞舟急得跺脚:“你们不觉得这鱼有一些眼熟吗?”
姜匆算微微点头:“是有一些,我不太确定,还请安姑娘来看一下。”
王妃道:“偏要她看?其他人没长眼睛?”
姜匆算道:“不,不过我想这鱼的样子,安姑娘应该最眼熟。”
王妃:?
安妙莲走到前面去,眼看着那黑鱼肥硕,极长的两根须子在空气中摆来摆去,和小时候的动画片里看的那个什么鲶鱼怪简直一模一样。
不对,不对。安妙莲有一种莫名的怪异感。
只有动画片里的鲶鱼才会长人脸。
但是现实中的鲶鱼不会长着人脸。
还好,这里不是现实。安妙莲拍了拍自己,松了一口气。
不对,好像庆幸错了方向。
姜匆算:“这个鱼脸和那个船夫一样,对吗?”
安妙莲点了点头:“难怪尸体没了,原来是做鱼去了。”
姜匆算:“宴境之内,任何变数都有着它的意义,只是现在线索实在太少……不知方才那个船夫的话中,可有什么指引?”
套话呢这是在?
安妙莲闲闲地回道:“那个船夫的一句话对应一件事,等事情发生了,我自然会和你们说。”
她表情不像是能被打动的样子,姜匆算朝她点头致意后,转而来到靠近渡口的地方。
临走前,突然回首说了句:“我见姑娘合眼缘,自然以朋友相待,如果姑娘被人为难,我也不会无动于衷。”
安妙莲眉毛也没有动一下:“那我谢谢你。”
不过她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那是她在笑。
可千万别真把她打动了。
毕竟她刚才的话是编的。
船夫的木排就那么大,哪里能刻下那么多话。
只是这个保命符,她还要握得久一点,最好能支撑到她活着走出去。
“喂!是你们啊?你们来啦!”渡口的岸上有个宛转悠扬的女声喊道。
众人一致朝那边看过去,长相明媚的少女扎着双丫髻,一身红绿衣裳干脆利落,袖口被挽到了手臂上,朝这边挥着手:“等你们好久了!怎么才到?”
等他们上了岸,少女又探头在木排上四处打量:“哎呀!那个老头呢?”
她的脸凑近窦薇,水杏般的眸子忽闪,突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被你们……卖掉啦?”
窦薇的脸色瞬间被吓得惨白,她看着少女的头上,那里正摇动着一双狐狸耳朵。
狐狸耳朵。
哪个正常人会长狐狸耳朵!
“卖?”即便如此,窦薇还是颤抖着声音问道:“倒是准备卖,不知道你有什么门路?”
窦薇虽然胆子小了一点,但是思路却从来没有乱过,这一句话,直接将问题丢给了狐女。
那么只要狐女回话,就能套到信息。
“哈哈哈哈哈!”狐女笑得合不拢嘴:“小姑娘,你长得就不上道,说什么黑话呢!”
她露出尖尖的一排细牙,在灯火中闪着幽暗的蓝光。
安妙莲沉默,难怪这个狐女一副和窦薇很熟的样子,原来是在挑软柿子。
不对。安妙莲在心里皱了皱眉头,又将狐女的话在心中琢磨了一遍。
“长得就不上道。”
难道狐女是第一次见他们?不然怎么会用长相作为评价。
那狐女为什么在渡口等他们?
除非,狐女等的是那个老头。
她刚刚的行为动作,其实也是在向他们套话。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安妙莲直言道:“你想知道老头在哪里吗?拿你知道的信息来换。”
狐女的眼睛定着看了她一眼,突然又笑个不停:“爽快人!你们初来此地,是想知道这块的信息吧?我可是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叫声姐姐什么事都给你解决了~”
周飞舟从小看过不少狐狸与书生的故事,虽然他与传统书生大相庭径,但是不妨碍他周公爱狐,闻言左顾右盼:“你们叫不叫?要不由我来舍生取义吧。”
“哦?”安妙莲不理他,反问狐女:“我们初来此地,你又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怎么还等我们好久了?”
狐女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几圈:“交易就算是交情,一次交易算我们认识二十年了,你们把那条魂鱼带给我,别说是这里的信息了,把我哥哥嫁给你都成!”
魂鱼,应该指的是那个老头鱼。
而那花偏偏又叫魂花,这其中是有什么关联吗?
安妙莲问道:“那你说说吧,这里是哪里?”
狐女言:“这里就是龙城啊,如今周天混乱,各地界昼夜不分,大部分地方都是兵荒马乱,在这乱世还能享受挥霍的,也只有龙城的人了。”
“龙城人不靠天地赏饭吃,粮食全靠神明赐予,自然长寿享乐,福乐无边。”
安妙莲对此话存疑,狐女娇美,更衬托得身上银钗布裙简单。
可惜安妙莲自己穿得更简朴,9.9包邮到家的衣袍在灯火的照耀下,甚至反射出廉价的光芒,反驳这点毫无说服力。她转头对周飞舟耳语几句。
周飞舟立马当场挽了个剑花,像只孔雀般走到狐女面前:“享受挥霍?小爷我在我们那里也是日日挥霍享受,这龙城算什么?”
狐女的目光黏在周飞舟的剑上一动不动,“哎呀公子……这你就不懂了,外人顶多是把钱当废纸丢,这龙城人啊,是钱丢如流水啊。”
她话说到最后,正好是一阵钟鼓声从城内传来,鼓乐悠长,永远没有尽头一般,连带着城里也彻夜如白昼,在城外看都有如仙境,不敢想若入了城内,会让人有多飘然欲仙。
狐女注意看到他们眼里的好奇,捂着嘴笑了一阵,仍旧是笑得停不下来的样子:“就这样,拿魂鱼来,我带你们入城,我还附赠给你们一条消息,这种好事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呀。”
众人面面相觑,这听着倒像是笔划算买卖,可是……那老头鱼早就跑了,江水茫茫,到哪里去找?
姜匆算道:“可否再多问姑娘一句有关于魂鱼的事?这魂鱼可有什么喜好习性?”
狐女瞥了他们一眼,她直言道:“你们是把那老头鱼弄丢了吧,他就在往生河里,出不去的,你们拿他生前喜欢的东西去钓,就可以钓到了。”
两句话,一个生前,一个钓鱼,都给他们整沉默了半响。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狐女竟然猜到老头鱼被他们弄丢了。
“生前……那老头是被我们害死的?”
“我们一定要去钓那个人面鱼吗……他的嘴感觉和人嘴没两样啊。”
姜匆算垂首道:“别怕,以后这种事情多着,这并非是现实世界,我们先去木排上找一下他生前的东西。”
众人犹豫着跟在姜匆算后面,刚走没几步,就发现有人没有跟上来。
居然是安妙莲。
“安姑娘不会害怕了吧。”王妃掩唇轻笑。
不。虽然安妙莲确实对钓人面鱼有点恶寒没错。
但是她更害怕的是……
安妙莲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木排。
一旦众人开始在木排上搜查,搜查到船上刻着的话语,那她的谎言就会被当场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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