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第一回做这个噩梦了,但每回,她还是会被那样绝望的场景给吓到。
指尖因为攥的太用力而有些发疼,莫姝松一松手,下颌磕在膝盖上,雾色般的秋水眸无神的看着一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的影子,只余一席冰凉。
她明白,莫海陇是认为她无依无靠,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她。
她深知这一点,更清楚他的有恃无恐,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愈加觉得无力。
她能做什么呢,以命相博?可是,她觉得莫海陇的贱命,配不上她的。
眼睫盖下,莫姝闭上眼眸,莫海陇一心想向上爬,这些年来,想必做了极多的亏心事,但是,她要怎么才能拿到那些罪证。
他定是将那些东西藏的极深,而现在她又与他闹僵,更再不想回到莫家那个地方去,她怕一回去,里面等着她的会不知道是哪个莫海陇又有心想攀附的人。
心里想着事情,莫姝之后再没睡着,直至外面天色大亮,兰蕖进来伺候她洗漱。
“您昨日没睡好?”兰蕖瞧姑娘似没什么精神,问起。
莫姝没提昨夜那个噩梦,只道:“初来这边,有些不适应。”
兰蕖顿时心疼:“那您等会儿吃过朝食再好好睡一会儿。”
左右要在这边待好些天呢,迟早是能出去看的。
莫姝随意应上一声,也有心想躲懒,干脆朝她吩咐:“你等会儿往夏侍医那边去一趟,问问她那可有安神的药,就说我无甚精神,昨夜又没睡好,想要上一付吃一吃。”
安神药多是普通滋补药材,吃上一付并不会对身子有妨碍,也正好让她有借口能安心待在帐子里。
“是,奴婢过会儿就去。”
靠着这付安神药,莫姝顺顺利利的待在了帐子里,也没什么人过来扰她,来西山的第二日,女眷们正是兴致浓的时候,哪里有心思来管她。
至于其他那些男儿,有些志气的都随帝王行猎去了,余下皆是些不擅骑射的,他们不去行猎,也会去玩别的,整处营地顿时显得有些空。
莫姝睡了一个好觉,从日升睡到日中,脑袋闷闷的发昏,被热气闷着了。
“兰蕖……”
“嗳,您醒了?”兰蕖掀帘子进来,瞧姑娘额上沾了发丝,顿时懊悔,“奴婢该给您打扇子的。”
说着,她就要去拿团扇,被莫姝叫住:“不用了,你去打桶水来,再拿块干净的帕子,等会儿吃了东西我去外面走上一走。”
她躺的骨头发软,难道是药吃错了?
但从前她睡不好,舅母总是会找大夫给她拿安神药熬着喝的,也未见出什么差错。
“是,奴婢这就去打水来,姑娘您等会儿也好换身衣裳。”
莫姝轻应,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浑身都觉腻腻的不舒服。
明明已是到八月时节了,这会儿的天气竟还有些热。
等兰蕖打了水回来,莫姝擦过身子,又换身衣裳,来到外面吃午膳。
茴叶从膳房里拿了三样菜,一样闷猪肉,一样烤大骨,还有一盘素炒冬瓜。
这三样,莫姝吃的最多的是冬瓜,她现在只想吃些不腻人的东西。
午膳过后,莫姝打算去外面走走,一掀开营帘,瞧外面人依旧少的很,她问两人:“行猎的队伍还没回来?”
她记得不是已经出去许久?
难道是她睡糊涂记错了时间?
兰蕖:“还没呢,奴婢出去打听过,她们说每年陛下他们,都是要到下午才会回来。”
莫姝点头,目光扫过有些空的营地,难怪没见有什么人,是都还没回来啊。
秋风习习,外面要比营帐里舒服许多,莫姝带着两个丫鬟只往大路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有野兽出没,她不敢往野地去。
但走了一半,看见前面那群人中的一个人影,她手不禁攥紧一分,那股下意识的寒意在脊背处漫延开来,端是想着,就让她心里反胃不舒服。
没有心思再去想林子里安不安全,莫姝只想离那老郡王远远的,赶在有人发现之前,她带着茴叶和兰蕖直接往一边的林子里钻进去。
相比起被那令人作呕的老头缠住,她宁愿去这林子里面对野兽,好歹这里面,还是有生路的。
见姑娘如此紧张,茴叶和兰蕖噤声不敢说话,只好好跟着。
走了许久,莫姝觉着那老郡王怎么也追不上来了,才泄了紧绷的力道,这么一松,顿觉腿脚有些发软。
“姑娘,刚刚是怎么了?”茴叶大喘着气,到此时才敢问。
莫姝也是气喘微微,面上因跑的急还染了霞红:“我瞧见莫海陇了,不想见他。”
果然,听此茴叶和兰蕖就是一脸愤怒,上回莫海陇派人要抓小姐的事,她们可还记着呢。
生过气,两人瞧姑娘一直看着周围,也跟着去看,一看,不禁懵了:“这是哪啊?”
头顶是茂密的树冠,周边也全是树,连个方向也辨别不出……
莫姝手一僵,心里发虚,她也不知道,刚刚只顾着躲了,瞧见有小道就直接跑,也不知中间拐了多少个岔道。
是她带着她们进来的,怎么也得将人再带回去,莫姝揉揉发软的腿,站起来:“刚刚路过的岔口有三个方向,我们一人往一处去探一探,试试能不能找着出去的路。”
“最多一个时辰,必须回到原地,以防有人丢失,剩下的人也好及时去找。”
茴叶、兰蕖犹豫一会儿,压下担忧,同意了。
莫姝用石子咯破了披帛,绑在三人分开的这颗大树上,严肃叮嘱两人:“记着,有危险就跑,什么都没你们的命重要,再有,最多一个时辰,没找着路就回来。”
两人郑重应下。
莫姝找了个树枝,往她要探的这条道走。
越走,这边的树木草丛好像越密实了些,不如她离开那处疏朗。
抬头看一看,见才只过了小两刻钟,莫姝继续往前走,她记得,刚刚匆匆跑过时,好像道边是比较密?
又走一刻钟,莫姝有些累了,今天一下午走的路,已经赶上她往前几天的份了。
靠在树上休息一会儿,还来不及舒上一口气,有轻微的破音声响起,还有东西摩擦的沙沙细声……
莫姝心神绷紧,浑身都竖起防备,她很想跑,但她不知道跑起来闹出的动静,会不会更引得那畜牲奔过来。
整个人僵立着靠在树干上,连动一动,她都不敢。
莫姝打起精神,努力想去分辨它是从哪个方向过来,蹄踏声越来越重,莫姝听到了狼嚎。
嘴角苦涩,怎就遇上这山里的饿狼了呢……
她如何能跑的过一只狼。
但要她在这等死,她也不甘。
看一看眼前这颗大树,莫姝忖度,狼是不会爬树的吧?
狼嚎声好像更近了,莫姝心里着急,手脚攀在树干上,几次跌落,又很快爬起来,慌忙之下,鞋子掉了一只也顾不得去穿,只一直往上爬。
好在幼时在舅舅家待着时,舅母没拘着她只做针线,她跟着哥哥们爬树也没拦着,不然,此时她真就只能在树底下等死。
好不容易爬上枝桠,莫姝踩在树上,惴惴的听着越来越近的狼嚎声,它似发了狂,声音一次比一次大,莫姝紧紧抱着树干,才不至于颤抖的掉下树去。
“嗷呜!”
莫姝终于看见了狼的真身,尖耳利牙,通身黝黑。
狼也看见了她,本就被后面的人追的烦,此时看见这只瑟瑟发抖落单的人类,发狂似的往这边冲。
莫姝不安的动一动,祈祷它不会爬树。
狼越来越近,莫姝似乎能闻见它嘴里发出的腥臭味儿,指尖几乎要抠进树皮里,只有这样,她才能缓解些心里的紧张。
黑狼一跃而起,朝这边直撞而来,莫姝睁大眼睛,瞳仁中是张开獠牙狰狞跃过来的狼头。
恰在此时,一只箭矢破空而来,直击黑狼颈项,一击毙命。
有东西重重落地,连树干都被撞的好像晃了下。
莫姝久久不能回神,她这是,逃过了?
直到有人过来,莫姝眼眸动一动,目光看过去,恰迎上那一双熟悉幽深的桃花眸,心下颤一颤,她的手指不安的蜷了蜷。
晏行陵眼底暗色深浓,目光在她只着一只绣鞋的脚上停一停,沉默须臾,微沉了声音开口:“怎么上去的?”
不知怎的,莫姝从他这话中,听出了一点笑意。
试探的抬眸,正看见他眼里还没消散的浓浓兴味,他这回,好像是不想再掩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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