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澄与容金氏的这番谈话最终还是传到容静秋的耳中,她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如今离黎明越来越近了,她的心情也跟着不淡定。xiaohua1000
意识到心绪的变化,看来养气功夫还没有练到家,于是她又接着继续端坐着描红,慢慢地把情绪沉淀下来。
最近她没有再与薄景然见面,婚前越少接触越好,省得被人瞧见了说闲话凭添波澜,所以她现在都只是与薄景然有书信往来信里也不会写那些不合宜的话,只是说些生活的趣事以及见到的有趣的人。
显然薄景然跟她想到一块儿了,他也没有给她写什么表达情意的情意,只是跟她说些各地的风土人情,话语幽默风趣,似一个颇有见识的长者侃侃而谈,让她在看信的过程中倒是增长了知识,更何况薄景然写得一手好字,所以看信反而是种享受。
她还专门弄了一个红木匣子把信件都收集好珍藏起来,她想着等他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可以把这件信件给儿孙们看,这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传承。
这样的信件不怕被人中途截走,反正没有不妥的内容,自然能公示于人前。
江齐氏后来再来了两回,但容金氏却不好忽悠了,她咬紧牙头表示容静秋的婚事丈夫已经定下了,不会再更改,最后更是一副推心置腹地道,“好姐姐,你也别让我为难,我若真是应了钟家的婚事,外子肯定跟我没完?你也不想见我家宅不宁吧?”说完长长叹息一口气。
江齐氏这下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容金氏的家事她也是知道一二的,好不容易现在把那嚣张的表妹姨娘给压下去了,所以容金氏现在不会轻易与丈夫唱对台戏,顺着丈夫的心思才是正道。
这种道理她焉能不明白?毕竟她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尤其是儿女的婚事,男人不插手由着你决定还好,一旦他要插手决定人选,那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再一次铩羽而归,她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没有办成事,她也不好要钟渠的报酬。
她亲自跑了趟宣平侯府找钟桂氏,总得给人家回音不是?
钟桂氏久久不说话,那张略尖的脸上虽然看不出怒气,但坐在她旁边的江齐氏却是感到一股不同平常的气流,应该是气得不轻。
“表妹啊,表姐我是真的尽力了,可人家已经说好了亲事,这事成不了。”
钟桂氏勉强笑了笑,端起茶盏向江齐氏道,“表姐莫要这么说,我以这杯茶敬表姐,谢表姐尽心为我办这事。”
江齐氏也端起茶盏回敬,看这表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定局,于是又道,“京城好人家的姑娘不少,表姐若有看上的尽管跟我说,我再去说媒便是。”
“哪是我看上的?”钟桂氏苦笑道,“那容家三姑娘我都还没见过呢,可不知道我那孽障是在哪儿见过人家,回来后一直跟我闹,说是要娶她,娶不到他一辈子都不成亲,你说我能怎么办?僵了这么些日子,不还得顺他的意?”
苦水倒了一箩筐,她的心情这才好了些许。
江齐氏也是为人母的人,哪会不明白钟桂氏的烦恼?毕竟她也看得出来母子俩对这桩婚事各有看法,但是为人父母者哪能斗得赢儿女?
遂说了好些话宽慰这远房表妹,这是她最擅长的交际,最后钟桂氏还是起身相送,两人的关系没因她办不成事而疏远。
等江齐走一走,钟桂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她是万般看不上容静秋的,一个在庄子长大的姑娘纵使出身好,可没有父母的管教又能好到哪里去?估计也就那张脸可以看,不用见人她都知道肯定是个狐媚子。
拗不过儿子的坚持,她表面上是同意了,心底却是思索着该如何对待这个未来儿媳妇,让她长久占据着正妻之位这可不行,嫡子承爵远比庶子降格承爵要强得多,所以她的儿子是必须要生嫡子的。
男人的心思没那么细腻,等把人娶到手了估计也就新鲜两日,时日一长,这杯苦水她是一定会逼那狐媚子吞下去的,这办法多得是,还不需要她来做这个恶人,儿子哪有那能耐发现这种隐晦的手段?
她甚至还给儿子备好了两房厉害的妾室人选,就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容家姑娘嫁进来,到时候这苦水淹也能淹死她。
她想好了千种万种办法去对待这未来儿媳妇,现在告诉她人家不肯嫁进来,她的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恼羞成怒,她的儿子这么好,那不能生育的容家姑娘居然还看不上?
这比踩了她的尾巴还要让她愤怒。
“刚那江齐氏说容家那狐媚子定的是谁家的儿郎?”她阴沉着脸用尖细的声音问身边的亲信嬷嬷。
一旁侍候的亲信嬷嬷答道,“说的是江南薄家的公子,这家人是清贵的书香门第。”
“哼,什么清贵的书香门第?一个在朝中无甚势力的人家也就有这个给自家脸上贴金,我还当是什么好人家,原来也不过尔尔。”
钟桂氏是不屑这样的人家,在她的眼里,书香门第这四个字代表的就是迂腐,家中子弟多是读书读傻了的二愣子,或者是那种端着的道学家,总之这样的人家换成她是万万不会结亲的。
那亲信嬷嬷看得出来夫人是气得不轻的,于是在一旁出主意道,“听说这薄家公子是独身在京城的,定远侯赏识他的才华这才决定招他为婿,但这成亲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何不修书一封给在江南当官的舅老爷,把容家三姑娘是个连蛋都下不了的事情到薄家宣扬一番,这婚事准不成。”
这话说到了钟桂氏的心坎里,不是自命清高看不上她儿子吗?那她就要破坏她的婚事,让她一辈子当个老姑娘,不然难出心头这口气。
当即命人备文房四宝,她立即修书一封给娘家兄弟,为了让信尽快送达,她甚至还动用了丈夫的关系,让信八百里加急送到江南去。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有心情喝茶,这回就等着看容家竹篮打水一场空,光是想想她都能大笑三声。
“夫人,容家若与薄家结不成亲,那岂不是要回头缠着我们渠哥儿?”那亲信嬷嬷一边扇扇子,一边小声地把担忧的事情说出来,她看得出来夫人是极端不喜欢这桩婚事的。
钟桂氏冷笑道,“那孽障非她不可,那便让他娶呗,不过这回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了,一个被退亲的姑娘,本身又有缺陷,再当正妻就不妥了,做个平妻还使得。”冷哼了一声,“到时候我也不怕容家不答应,没有哪家愿意养着个老姑娘的,始终还是要打发出门嫁人的。”
亲信嬷嬷咂了下舌,说什么平妻,那都是商户私下承认的玩意儿,大安王朝的权贵人家没人认这玩意儿,平妻说到底了还是个妾。
这边发生的事情,无论是薄景然还是容静秋都没有留意到,毕竟有谁能想到这钟桂氏会小气到这种程度,人家还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这结不成亲反过来阻挠人家婚事的人还真不多见。
钟渠得了江齐氏的确切回答,神情就一直绷着,江齐氏怕他看不开,还好言相劝了几句,无非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一枝花?京城的好姑娘多得是,将来看上谁了,她再去帮忙说亲云云。
钟渠没有怪罪江齐氏的意思,行礼谢过这表姨母,转身就走了。
江齐氏看着钟渠那高大颀长的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直说容金氏没眼光,这样的好女婿还让溜走了,真真是暴殄天物。
钟渠骑在马上有些茫然地走在这热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的更衬出他的孤单与寂寞,这结果是他万万接受不了的,他都愿意明媒正娶了,她为何还是眼里没有他?
一个江南来的弱质书生就是她眼里的良人?笑话,他钟渠输在哪里了?
越想越是恼火,他猛地掉转马头,朝薄景然住的客栈而去。
薄景然在京城混得很开,有家世有能力,不少读书人都愿意与他交往,正好这日没有出门,正提笔给容静秋写信,他是极喜欢这种交往方式的,这容家姑娘处处都合他心意,是他少年时梦想中妻子会有的样子,所以笔下每个字都饱含了他的情感。
“公子,有个蛮夫闯了进来……”
安平的话还没有说完,钟渠就已经出现在这雅致的书房里。
薄景然看了眼钟渠那放肆打量他的目光,心里略为不喜,不过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发作,而是打发安平下去。
“我与阁下素昧平生,阁下这是何意?”他起身道,纵使看得出来对方是练家子,他也不怕,这是天子脚下,还是有能讲理的地方。
钟渠却是不说话,在他的眼里,这薄景然真就是一介文弱书生,小白脸似的,这样的人就是她眼里的良配?
他都快不认识这个词了。
薄景然同样冷冷地看着这不速之客,脑海里却是思索着自己在哪里见过此人,又是如何得罪他,让他上门来找茬?可是想破脑袋,他也没能想出这人是谁。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来看看你。”钟渠大喇喇地走近薄景然,越看就越鄙夷,这种文弱书书他一招就能掐死。
薄景然沉下脸,遂朝守在外面的安平道,“安平,报官。”
钟渠没有阻止那小厮的举动,报官又能如何?他是京城的地头蛇,岂会怕他这样的过江龙?更何况这文弱书生算哪门子的过江龙?
薄景然看对方这举动,心里明白报官是没有用的,眼前这人应该是有家世背景的,但这样又如何?
钟渠却是眼角瞄到一旁书案上还没有写完的信,远远地就看到信件抬头上写着容姑娘台鉴这几个字样,他顿时眼里就燃着一团火,仿佛看到她与那文弱书生眉目传情的样子。
遂上前一步,把信件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一股恼火涌上来,他把手中的信纸给捏成皱巴巴的一团。
薄景然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眉头皱了皱,并不是怀疑容静秋于这个男子有什么不当的苟且行为,而是这男子有失风度的行径。
与容静秋虽然认识不久,但他了解这个少女,心思玲珑,但却是难得的通透人,更何况两人交往也没有出格的举动,这就是她的涵养。
“阁下这作派倒是有**份……”
他话还没有说完,钟渠一个转身逼近他,伸手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地瞪着他,“如果我要你取消这桩婚事呢?”
薄景然冷笑一声,“你有何资格管我娶妻之事?”他没有伸手拨开这莽夫的手,而是言辞越发激烈,“哪怕到圣人的面前,我也还是这个说辞。”
哪怕他现在身处劣势,但神情依旧睥睨着钟渠,半点也不落下风。
钟渠很想一拳打过去,把这文弱书生给打个半死,看他还敢不敢跟他争抢?但他到底是钟家的继承人,从小也是受过家族倾力培养的,这种冲动的莽夫行为他是不会做的。
他冷冷地一把将薄景然给甩到一边。
薄景然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
“你想顺利地娶她进门?别想得太容易。”钟渠直接放狠话。
“你想做什么冲着我来,不要去找容三姑娘的麻烦,她毕竟是一个姑娘家家,况且一个大男人难为一个姑娘家算什么英雄好汉?”薄景然急切地道。
他是绝不会允许眼前这个人去伤害容静秋的,所以他此时的眼神带上了警告意味的愤怒,“如果你敢伤害容三姑娘,我绝不会放过你,我会把状告到圣人的面前,不信你就试试。”
钟渠的心里万般不是滋味,眼前这文弱书生之前不管他言语或者行为如何挑衅,他一直是面容淡然的,仿佛世间事都不会让他放在心上,但是一旦话语涉及到容静秋,他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个男人跟他一样,对容静秋是真正上心的。
“我还不至于去找一个姑娘家的麻烦。”
“那记住你的话辞。”
钟渠离开时,心里的郁闷半点也排解不了,那个文弱书生维护容静秋的样子让他的心里不爽到极点,仿佛将他这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给踩在了脚下。
安平再回转的时候,看到自家公子捡起地上的信件轻轻地展平,再郑重地放回桌案上。
“公子,那人走了?衙差就在外面。”
“走了。”薄景然坐下,“给点银两好生打发那衙差。”他现在无意把事情闹大,不然毁的就是容静秋的声誉,这不是他乐见的场面。
安平表示知道了,赶紧出去把请来的衙差送走。
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钟渠的身份给打听清楚了,悄声禀告给自家公子知道。
薄景然听后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抬手让他退下,他重新铺开纸张从容淡定地给容静秋写信,一段小小的插曲不至于打断他的思路。]
更何况,这是一个失败的求亲者。
容静秋半点也不知道钟渠去找薄景然的麻烦,一收到他写给自己的信,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这文笔斐然的信件如今俨然成了一册极有意义的游记,她羡慕着他的足迹能踏遍各处的山山水水,希冀有朝一日她也能像他一样遨游天际。
“姑娘,老夫人遣人唤你过去宁安堂。”梅儿进来禀告了一声。
容静秋看信正看得痴迷,闻言皱了下眉头,不得不把这有趣的信件放下来,起身收拾一下去见容傅氏。
到了宁安堂,让人通禀之后,她这才踏进去。
屋子里坐了不少人,容金氏也是赫然在坐的,一看到她到来,就招手让她过去。
容静秋心里猜不到容傅氏的用意,遂带着几分戒备地上前给容傅氏请安。
容傅氏一改之前对她们母女的冷漠,招手让容静秋上前。
容静秋刚走到她面前,她就一把拉住容静秋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旁,竟慈爱地关心起她的起食饮居起来。
“这入夏了,看你消瘦了些,许是吃食不惯,想吃什么就让下人去做,莫要因为矜持而难为自己的肚子。”
“孙女晓得的,只是这夏天到了,难免会苦夏罢了。”
容静秋很谨慎地回答,对于这祖母的关心有点心惊胆战,她还是希望容傅氏继续漠视她好了,她实在难以消受她对她的关心。
例行关心问候了一番之后,容傅氏这才道,“最近我日日做梦都梦到你祖父,他在那边过得不太安宁,我想着去庵堂给他念经做一场法事超度,正好你给我抄了血经,佛祖会念你的虔诚,遂你明儿随我一块儿过去给你祖父祈福,顺便让你祖父也见见你。”
这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容静秋怎么觉得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容傅氏这祖母有戒备从而产生了偏见。
不管如何,这要求是拒绝不得的,于是她也就点头应下了。
正在这时,端着茶水进来的容静季笑道,“祖母去祈福岂能少了孙女?正好这次有我给三姐姐做伴,祖父肯定也会念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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