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泠挑了挑眉没言语,转身将纤长白皙的双手浸入冰凉的水中,握着巾帕两头轻轻一拧,水声哗哗作响。
“你不乐意吗?”姜万怡往前迈了两步,双手叉腰站到了苏月泠面前,睁着黑曜石般的圆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脸看,试图从中找到些许真实的情绪。
苏月泠面上淡淡的,将巾帕展开抬手盖在姜万怡五颜六色的脸上。
姜万怡下意识伸手将帕子揭了下来,刚要张口质问,便见苏月泠走到轩窗边,将窗子支得更高了些,更多的日光斜洒进来,将一盆清水映照得金光粼粼。
“想必姜小姐没同姜首辅说过这话,若是姜首辅不介意,在下也无异议。”末了,苏月泠若有所指,“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连这日光也是如此,方才那样恰恰好,现下便有些刺眼了。”
这话姜万怡颇为不解,但见苏月泠这老神在在的模样,心气也跟着上来,小脸一扬语气异常笃定:“我爹那儿我自会去说,苏大人等着嫁给我便是。”
苏月泠摇了摇头,一双狐狸眼里盈满笑意,心说不跟小姑娘计较:“那恭候姜小姐上门。”
姜万怡自觉占了上风,得意洋洋地拿着毛巾帕子盥面,低头却瞥见素白的帕子上沾了些红色、黑色的痕迹,她连忙走到拔步床边梳妆台上的铜镜前,铜镜中若隐若现映出一个花猫脸来。
“啊——”姜万怡尖叫起来,险些被自己气晕,她之前竟然一直顶着这样一副尊荣招摇过市,她连忙拿着帕子使劲擦着脸,不忘质问铜镜中映出的窗边人,“苏月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脸上的妆糊了!故意的是不是?”
“怎么会?”苏月泠眼睛瞟向花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戴帷帽时她不曾注意到,而在衙门时又记挂着她的腿伤,直到到了宅子门口掀开车帘看到她的脸时,她才重新想起这茬。
“可恶,我还去了闹市。”姜万怡懊悔不已,恨不得将先前的自己掐死。
在她絮絮叨叨间,苏月泠缓缓挪出了厢房,走在回廊上想着姜万怡方才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废了好半天的时间,脸都擦红了姜万怡才将残留的胭脂水粉擦干净。她关上门坐在梳妆台前,垂头丧气捂着脸,她顶着那样一张脸跟苏月泠说话,不仅没一点气势,还滑稽可笑,指不定背地里要被苏月泠嘲笑了。
这时,苏月泠拿着盒活血化瘀的药膏重新站在了厢房外,她拉着门环轻扣:“姜小姐,开门。”
“姜小姐?”
连唤了两声,姜万怡都没回应,她还迁怒着苏月泠,捂着耳朵不想搭理。
苏月泠也猜到了这一点,于是没再敲门,径自走到了轩窗边。
姜万怡则是以为苏月泠离开了,小声声嘟囔:“再加一个缺点,没耐心。哪有人敲门敲两下就走的。”
只听窗户边传来动静,姜万怡循声望去,便见苏月泠一手撑着窗框,一手扶着窗子。只一个跃身翻进了房内,全程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看呆了姜万怡,一时忘了反应。
“这是活血化瘀的药,待会儿沐浴后自己涂一涂。稍晚些会有女医来为你看诊。”
苏月泠疾步上前将药膏递给姜万怡,见她没反应便放在了梳妆台上,回身便往房门走去。
素白着一张脸的姜万怡显得年纪更小了,没走几步苏月泠顿住脚步,有些不放心,回眸叮嘱:“轻轻揉开淤青处,效果更佳。若是不会,不介意的话在下可代劳。”
姜万怡回过神来,拿着药膏背过身去,含糊不清道:“烦不烦,本小姐自己会。”
“大人,热水好了。”林宴抱着个空浴桶喘着粗气艰难地跨过门槛,将它稳稳地放在屏风后。
苏月泠点了点头,望向姜万怡的方向:“可要现下沐浴还是稍晚些再沐浴?”
姜万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褶皱的衣裳,忙道:“现在便沐浴。”
“去将水挑来。”得了姜万怡的答案,苏月泠立刻吩咐林宴。
林宴擦了擦额间的汗,又马不停蹄地往厨房去了。
姜万怡扯着衣角上的线头,朝着踏出门外的苏月泠喊道:“我没有换洗的衣裳。”
“我有两身簇新的未上身的衣裳,姜小姐将就穿着,明日我再带着你去置办。”
“我还要丫鬟。”姜万怡摸了摸打结的乌发,她的头发离不了丫鬟。
“可以。”苏月泠没有推脱全盘接受了。“胭脂水粉明日也一同置办了。”
姜万怡心道,苏月泠也不是那么冷嘛,都能主动提起胭脂水粉,于是她小声道了句“多谢。”
苏月泠听见了,莫名觉得欣慰,原来还可以从姜万怡口中听到这样客气的话,她忽地生了捉弄姜万怡的心思,于是装作没听清的模样:“你说什么?”
“我说多谢。”姜万怡重复道。
“什么?”苏月泠又问了遍。
姜万怡这下反应过来,苏月泠是假装的,于是气鼓鼓道:“我说你讨人厌!”
苏月泠见好就收,不再逗弄了,拿了一身衣裳放在了条凳上,顺道将窗子关上。
林宴这边也将热水兑换好,等候吩咐,苏月泠挥了挥手让他去请女医,关上门前,她看向站在屏风前的姜万怡:“若有什么事,喊一声便是,我就在院子里。”
“不许偷看!”姜万怡双手捂着胸口,防备地看了苏月泠一眼。
苏月泠轻笑一声:“小人之心。”
姜万怡沐浴的工夫,苏月泠也没闲着,拿着笔墨纸砚坐在了院中的石桌旁,提笔给姜林铮写信。
……
“大人,并州城的当铺里发现了小姐的珠钗。”程陆双手将珠钗呈上,姜林铮拿着珠钗,手微微颤抖,险些落泪,激动道:“全力搜查并州城内外,特别是几条官道。”
宣阳城,竹篁里。
湖面的风掠过亭香榭内,帷幔飘摇无依。
徐如意支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施展茶艺的涟漪,有些人怎么都看不够。
“郡主,近来心情甚好?”涟漪捧着茶盏来到徐如意所在的案桌前。
“自然,姜万怡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失踪了,听说与前些日子的女子失踪案有关,没人与我作对了,我的心情自然也好起来了。”徐如意幸灾乐祸。
涟漪的手一顿,茶汤洒了一点出来:“郡主赎罪,涟漪失礼了。”
“无事,不过是一杯茶而已。”徐如意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目光黏在涟漪的脸上,“你无须与我这样客气,唤我如意吧。”
她试探着拉住了涟漪的手,见对方没有反抗,便得寸进尺将脸贴在了她的手背上,轻声道:“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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