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外。kanshushen

天空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夏亦辰长身玉立，站在慎刑司门外。

他眸色幽深。

高公公在他头顶撑起一把纸伞，遮住了那本要飘落在他肩头的细雪。

“皇上，这雪越下越大了，是不是先回宫呢……”

夏亦辰置若罔闻。

他在等程松雪出来，想亲耳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说。

她是贵妃，也是自己的亲表妹。

该如何处置她，是个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

高公公见夏亦辰不答，也就乖乖闭了嘴，陪他一起站在风雪中。

雪声簌簌，在伞面堆积了薄薄一层。

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从慎刑司内跑出来，扑到夏亦辰面前，颤声：“皇皇皇上……紫烟她死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道人影从慎刑司里走出来。

程松雪眉眼沉郁，即使脸上施了粉黛，却依旧掩不住她发白的唇色。

她的脚步有些不稳。

仿佛没看到站在慎刑司外的夏亦辰般，她失魂落魄地踏入了雪地里。

寒风忽起。

她像被风吹折的脆弱娇花，身子一晃，直接倒在了夏亦辰脚下。

高公公吓得大惊失色：“皇上……这这这……”

“送回宫去。”

夏亦辰敛了眸光，转身离开。

瑶华宫。

沐花音正和贤妃、淑妃一起围在床前照顾德妃。

芸香匆匆进来，低声道：“主子，不好了，听慎刑司那边传来的消息，紫烟死了……”

沐花音起身，皱了眉头：“死了？怎么会？”

就算慎刑司的手段再怎么残忍，可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们也决计不敢把人折磨死的。

芸香：“奴婢听说，是程贵妃直奔慎刑司，亲手杀了她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这程贵妃真是绝情，好歹跟了自己那么久的婢女，她竟丝毫不念主仆之情。

沐花音更是觉得难以理解：“程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奴婢听说，紫烟认了这事是她自作主张，与程贵妃无关……程贵妃一怒之下，就将她杀了。”

沐花音默然不语。

半日之后，宫中传来圣谕，程贵妃管教下人不严，纵其谋害皇后，贬为才人。

言简意赅的圣谕，虽处罚了程松雪，却将她从这事里面撇了出来，只治了个管教下人不严之罪。

后宫众人心知肚明。

皇上这是有意偏袒程松雪，换了别人，摊上谋害皇后这种罪名，怕是直接赐三尺白绫了事。

毕竟，程松雪是皇上的亲表妹，背后又有长公主府撑腰。

消息很快就传出了皇宫。

原本正在府中欢欢喜喜过年的长公主，听闻此事，直接当场晕了过去。

卧床一宿后，第二日清晨，她就急急忙忙进了宫。

钟粹宫殿门前冷冷清清。

被贬为才人的程松雪，宫中也就只留了四名宫女和四名太监。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

昨夜她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梦里，紫烟不停的哭喊着自己冤枉，从来没做过谋害皇后的事。

她从噩梦中惊醒后，脑子里就满是紫烟临死前的惨状。

她没有杀紫烟。

是紫烟听到她不信自己后，含泪撞死在墙壁上，以证自己的清白。

至死，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都不曾合上。

她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死不瞑目的紫烟。

“女儿……”

踏进殿门的长公主，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榻上的程松雪。

她扑过去抱住了程松雪。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

程松雪不为所动。

“都怪娘，从小娇惯你，没好生教导你，一心只想让你当皇后……”

从小在皇室长大的长公主，对后宫的设计谋害手段早已司空见惯。

她只是觉得，自家女儿运气不好，那么多耍心眼的人都青云直上了，她的女儿却偏偏被扒了出来。

她捶胸顿足：“你怎么就这么傻呢，这等勾心斗角的计谋，怎么能让自己的婢女出面……”

稍微有点宫斗常识的人，都知道要找他人代替自己出手，哪怕东窗事发，也能撇得干净。

程松雪终于有点动容。

她收回目光，看着眼前抱着自己一脸懊悔的妇人。

心中千里冰封。

就连她的母亲，也觉得这事是她干的。

还觉得她愚蠢之极，出手不够利落，最终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的母亲，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她的为人。

她微微闭上了眼。

长公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她打气：“女儿，你可不能自暴自弃，你一定要重回贵妃之位……”

“娘等下就去见皇上，向他求情……”

程松雪怒不可遏。

她咬牙：“滚！”

怒吼声像是困兽，有满满的怒意和不甘。

长公主愣住了。

她甚至因为太过于惊讶，而忘记了哭泣。

从小，她的女儿虽然嚣张跋扈惯了，但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十分温顺听话的。

可自从进了宫以后，就全都变了。

从上次程松雪对她冷淡的态度，到如今敢直接朝她怒吼。

她甚至都怀疑，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女儿。

“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滚啊！”

程松雪甚至一把推开了她。

长公主被推得跌坐在地，陌生地看着她下床，指着自己恶狠狠道。

“是你把我送进宫来，毁了我的人生。”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你不过是想让我讨好皇上，以保你的荣华富贵。”

从小，她的亲娘，就告诉她，她以后是要成为皇后，母仪天下的人。

她学习琴棋书画，熟读女训戒律，都是为了日后进宫当个合格的皇后。

她这辈子，就像是为了当皇后而生的。

可是她进了宫，却并没有能够当皇后。

不仅如此，她也得不到自己丈夫的半点怜爱。

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

往后的人生里，她都要过着这样的日子，甚至可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不会有。

她出生钟鸣鼎食的富贵之家，但除了锦衣玉食以外，过得连寻常百姓都不如。

“我恨你！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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