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也觉得阮清绮今日的目光尤其深沉,她竟也被看得有些心虚起来,连忙垂下头,试探着又唤了一声:“.......娘娘?”
阮清绮这才收回目光,“唔”了一声,徐徐的应了一声:“行吧,回殿里吧。”
一行人便拥着阮清绮往坤元宫的方向走去。
待到了内殿,阮清绮放眼在殿中看了一圈,抬步在临窗的长榻边坐下。
窗台边摆着一对儿红底皮描金龙凤花盆,载的是红茶花。
阮清绮对花草没什么研究,却也知道这些花都是宁州特意培育好了,用快船送到京里头,专为着这一回的帝后大婚。因船上装了暖炉炭盆,一路小心烘着,这会儿花开正盛,枝直叶翠花红,重瓣明丽,远远看着便十分的赏心悦目。
阮清绮坐在榻边,漫不经心的赏了一会儿花,直到陈嬷嬷的脸色越发急迫,她才抬手挥退了左右的宫人,只留了个陈嬷嬷。
因着林氏早逝,徐氏又刻意冷待人,阮清绮自小便亲近陈嬷嬷这个一手带大自己的奶嬷嬷,只把她看作是半个母亲。故而,陈嬷嬷在阮清绮身边素来便极有体面,私下里说起话来也都是用“我”,而不是“老奴”。
这会儿,见着殿中侍候的宫人都退下了,陈嬷嬷便大着胆子在榻边坐下,就挨着阮清绮。然后,她伸手握住了阮清绮的手,低低的叹了口气:“娘娘,您受委屈了......”
语声未尽,已是几分哽咽,很是心疼的模样。
阮清绮其实不大适应和人这般亲近的接触,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脸色肃然,正色道:“这般的话,嬷嬷万不可再说了——我能入宫为后,是太后亲下的懿旨,也是我的福气。嬷嬷这般说,要是被人听了去,岂不是要被怀疑对太后旨意心怀怨愤?”
此言一出,陈嬷嬷脸色立时就白了,一时都顾不得计较阮清绮把手抽回去的事,只慌忙的往自己脸上打了个巴掌:“是是是,都是我就是心疼娘娘,一时嘴快,竟是说错了话。娘娘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阮清绮这才显出些笑容来:“嬷嬷明白道理就好,我自不会往外说的。”
闻言,陈嬷嬷心头稍宽,随即又觉得有些古怪:她是看着阮清绮长大的,这么些年下来,阮清绮对她虽称不上言听计从但也十分亲近信任。故而,陈嬷嬷也一直都很有信心,觉着自己是可以拿捏住阮清绮的。只是,这回也不知怎的,她才开了口,阮清绮三言两语的便把两人对话的主导权拿到了手里,倒叫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原本要说的话都有些说不出口了。
不过,陈嬷嬷到底是个有心计的,很快便稳住了心神,转口关心起阮清绮的身体来:“我瞧娘娘早膳和午膳都用得不多,可是身子哪里不好?没胃口?”
看了眼陈嬷嬷脸上那恰如其分的关心,阮清绮便也敷衍了两句:“嬷嬷也是瞧见了的,宫里上上下下便是边上服侍的宫女都是个窈窕秀致的。我这样的,哪里还敢吃太多,要是再胖些,只怕就更要讨陛下嫌弃了。”
陈嬷嬷原就有意要说一说萧景廷与阮清绮的事情,此时听着这话,忙就着这话往下道:“说起陛下。倘娘娘不嫌我多嘴,我这儿倒是有句话想问一问娘娘。”
阮清绮眉尖一挑,心知这会儿应是说到重点了,便道:“母亲去得早,是嬷嬷看着我长大的......我与嬷嬷这些年的情分,信不过谁都不会不信嬷嬷。若嬷嬷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就是了。”
“既娘娘这般说,我现下少不得要大着胆子与娘娘说几句........”陈嬷嬷总算找回了熟悉的节奏,神色稍稍轻松,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您与陛下,昨夜里真没圆房?”
闻言,阮清绮抬起眼,深深的看着陈嬷嬷。
陈嬷嬷原就有些心虚,现下被她看着更觉难受,但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温声劝道:“娘娘,这事是瞒不过人的——今晨起来,那些收拾寝殿的宫人就能瞧出来,只怕早就传开了。要不,慈宁宫里那些人怎么敢这般待您?”
其实,陈嬷嬷也是知道情况的,只是这帝后圆房不是小事,她肯定还是要从阮清绮处得了确认,这才好把话说下去。故而,陈嬷嬷耐下性子,端出推心置腹的模样,接着道:“这不是小事,我也不是外人,您这儿总要给我说句准话,我心下有个底,也好帮着您参详着日后的安排。”
阮清绮已是猜着了点陈嬷嬷的意思,眸光一动,垂下眼,顺着她的话摇了摇头,咬着唇细声道:“没有。”
陈嬷嬷早便有了底,得了阮清绮这话也算是得了确认,面上显出几分心痛,心里却暗自鄙夷:就阮清绮这般模样,也难怪皇帝瞧她不上——她要是男人,肯定也更喜欢德妃淑妃这样窈窕娇嫩的美人儿,哪里能瞧得上阮清绮?
不过,陈嬷嬷入宫前便已得了阮家的吩咐,该劝的还是要劝:“我瞧着,陛下性子虽冷了些,人却是极好的。既然陛下不主动,不如您主动些?如今先帝孝期已过,您和陛下又已成了婚,何不趁着新婚之时多多亲近?”
见阮清绮只是坐着听她说,一声不应。陈嬷嬷只得大着胆子又加了一句:“陛下如今未有子嗣,您若能早些为陛下诞下嫡子,不仅能稳固后位,于国于民也都是好事。”
阮清绮听了,心下只有冷笑:狗屁的“于国于民也是好事”,怕是对阮家是好事吧?
话说到这里,阮清绮也差不多明白了陈嬷嬷或者说阮家背后的打算:这是打算让自己生个有阮家血脉的皇子,这可是嫡长子,若是萧景廷能坐稳皇位,这孩子在阮家扶持下还是很有可能继承大位的;若是萧景廷坐不稳位置,有了这个孩子,阮家进退之间也能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虽说阮修竹把阮清绮送入宫里就已经把人当做弃子,可他素来都是人尽其用,哪怕是不要了的弃子那也是要试着从中榨出更大的利益来。至于阮清绮会不会因此惹萧景廷或是太后厌恶,以及阮清绮在后宫中的处境与未来,阮修竹是决不会费神去考虑的。
阮清绮自觉已是足够了解阮修竹的冷血冷情,此时仍旧不免心寒。
她自然不愿意热脸去贴萧景廷的冷屁股,更不想去做阮家争权夺利的工具人。只是,她如今根基不稳,实在不好立时就与代表阮家的陈嬷嬷撕破脸,只是故作委屈模样,小声道:“我自也想要主动些,好讨陛下欢心。可......您也瞧见了的,我从慈宁宫回来便忙着给陛下做膳食,不就是盼着陛下能念我的好?偏偏,陛下他却......”
陈嬷嬷听着,心下也有些急,胡乱的给出主意:“那,要不晚上您再试试?”
阮清绮眨巴下眼睛,故作无知模样:“嬷嬷这是......让我给陛下做晚膳?”
陈嬷嬷心里把不开窍的阮清绮骂了一百遍,面上却还是要端着笑,耐下性子道:“不是,我是想说。娘娘今晚服侍陛下就寝时,可以主动些。这夫妻间拢共也就这点儿事,早些成了事,事情就定了一半.......”
“嬷嬷怎能这般说?!”阮清绮故作羞恼模样,用力的推了一把陈嬷嬷。
她是故意的,没留力气,只一推差点没把陈嬷嬷给了个仰倒。
陈嬷嬷慌张的抓着扶手,好容易才坐稳了,一张脸却吓得透白,后背都是冷汗——这要是摔下去,头朝地的,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吧?
偏她的话还未说完,还不能怪阮清绮的推搡,只得强做镇定模样,口上辩解道:“我这也都是为了娘娘考虑。”
阮清绮并不直言拒绝,也不肯应下,敷衍道:“这不是小事,容我再想一想。”
陈嬷嬷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大婚就三日,哪还有时间给您想一想?不过,她虽心急却也不敢逼迫的太紧,口上还是要道:“好,您再想一想。”
阮清绮抿着唇,假假一笑,道:“嬷嬷您放心吧,您待我的心,我心里知道。”
陈嬷嬷一口血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闷得很。不过,她很快又想起了一件要事,一拍大腿:“对了,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给娘娘您泡安神茶......”
阮清绮神色一顿:“......安神茶?”
陈嬷嬷不疑有他,笑着解释道:“是啊,原是早上要喝的。偏这一早的要赶去慈宁宫,我就没来得及准备。不过,这会儿再喝也是好的。”
说来,阮清绮虽有原主的记忆,但这些记忆太多太杂,她自然也不可能全盘接受。所以,现在的她更像是得了个存储资料的硬盘,只看了里面的大概内容以及最近的一部分资料,那些更具体或是更久远的记忆还是需要人提醒,慢慢的回忆才能想起来。
这会儿陈嬷嬷提起“安神茶”,阮清绮仔细翻了翻原主的回忆,这才想起来所谓的“安神茶”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氏当年早产生女,所以阮清绮自小就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徐氏虽是不喜欢这个她却也不想弄出人命来,先后不知给换了多少大夫,后来不知怎的来了个游方道士,给了个药茶方子说是能治阮清绮的病。
若换做是阮家的宝贝蛋阮樱樱,阮家肯定是不会用这么个来历不明的道士的药方。只是,这是给阮清绮用,徐氏问过阮修竹的意思,考虑过后,索性死马当活马医,让阮清绮照方子每日喝一盏药茶。没成想,这般喝着,阮清绮的身体真就渐渐好了。也正因此,这每日一盏的药茶,阮清绮是自小就没断过,久而久之,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只是她这身体一好,胃口自然也就开了,人也更是越长越胖,越发的不堪入目......
想着想着,阮清绮心里忽的一突,疑惑就如游丝一般的系在心头:这所谓的药茶,听上去怎么就这么像是容易致肥的激素药物?
既有了此念,阮清绮自是心生疑惑,开始考虑起要来这药茶方子仔细看看。
只是,未等她开口,陈嬷嬷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忽而又道:“对了,这安神茶要用的‘药引’也快用完了。您看,是不是要找个时候,召夫人入宫来‘说说话’。要不,这一日一盏的安神茶都要没了。”
阮清绮把话咽了回去,面无表情:哦,每天喝这来历不明的药茶还不算,药引什么的居然还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原主能活到现在,多半也要谢谢作者给的炮灰光环?
阮清绮越想越觉这个身份大坑小坑太多,前景更是不容乐观,只得强压下追问安神茶药方的念头,含糊道:“我知道了。”
不一时,陈嬷嬷端着才泡好的安神茶过来,笑容满面:“来,娘娘您趁热喝吧。”
阮清绮心里存着疑惑,再看陈嬷嬷那张笑脸以及她手里端着的这盏热茶,还真不敢喝。
阮清绮:感觉穿成了武大郎,迎面就有人端着药来说“大郎,该吃药了”...
PS.和编编商量后改了个名字,改成《皇后如此多重(穿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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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坑小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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