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温璃绕着校场走了大半圈,最后视线停在了一队正在用拳打冰块的士兵身上。

他们面前都是四四方方的冰块,大概有六本书那么厚,他们俯着身子,一拳一拳从上往下砸,直到将它砸碎为止。

温璃瞧见,很多人脸上都涨得通红,可那冰块跟石头似的,丝毫不给他们面子,有的在骨节处甚至砸出了血,光是看着都疼,可那些人都没有停下来,队长瞧见了,也只是一眼扫过。

“出拳的力道不稳,每一拳要砸在冰面的一个点上,这样冰才容易碎,你的手也不用伤成这样。”

实在没忍住,温璃走到一个受伤最严重的士兵旁,跟他讲道。

这些士兵都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冰块,只有极少人注意到了温璃,现在听到有姑娘的声音,好些人都往这个方向瞟。

方才那个士兵也看了眼温璃,虽然不觉得这话多么有道理,砸冰块不就是使力气的事儿嘛,但是他也接受了小姑娘的好意,有些傻地朝她咧开嘴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姑娘关心,我没事。”

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没听进去,温璃叹了口气,对他道:“你站开一点,我来。”

这下不光是这个士兵,其他的士兵听在耳朵里,都一脸诡异地看着她,这姑娘小胳膊小腿的,怕是砸一下,就得疼得哇哇大哭了吧!

队长走了过来,他听到了昨日关于太子殿下的一些风声,知道这姑娘惹不得,此时听见她还要砸冰,忙拦在她的身前说道:“姑娘,这冰块都是库存里冻了好些日子的那种,又硬又冻,你还是别玩这个了。”

温璃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瞅着拦着她的人,看上去就像个被长辈训了的孩子,呆呆的还有些无辜。

见状,队长皱了皱眉,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罪恶感,寻思着自己刚才是不是把话说重了,把小姑娘惹得不高兴了。

他轻咳了一声,放低自己的嗓门,耐心地问道:“一定要砸?”

温璃歪了歪头,似真的在认真思考,最终她点了点头,“嗯。”

队长没想到她决心还挺坚定,有些苦恼,蓦地,他灵光一现,目光瞥向旁边的雪,顿时就高兴了起来,他对温璃说,“姑娘等我一下。”

然后,众人就看着他们的队长从雪地里扒了两把雪回来,双手揉来揉去,很快就成型了,捏一个小雪球。

他乐呵呵地把雪球放到方才的那块冰上,让开了位置,对着温璃道:“姑娘,砸这个吧,反正都是水做的,一样一样。”

温璃盯着那个捏得还怪可爱的小雪球,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合着这人没直接给她端一盆水过来,就已经很好了是吧。

温璃顿时有些头疼,装无辜都快装不下去了,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小瞧成这样。

现在士兵几乎都停下了,纷纷往她所在的方向看。

温璃无奈,将暖手炉递给队长,然后走到冰块面前,扫了眼中心的大概位置,然后伸出手,握拳,顺便说道:“这块冰中心偏左的位置稍薄弱一点,从这里下手最好,拳头一定要稳稳地打下去。”

队长全程都露出哄小孩子的那种笑,等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的时候已经迟了。

“咚——”

与冰面相接,且强有力的声音响起。

士兵们伸长了脖子望过去,那个小雪球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些残渣,而那块冰面上,乍地开出了冰花!然后他们眼见着这花开得越来越大,随之冰碎的声音响起,最后……四分五裂。

队长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士兵们:“?!”

温璃淡定地收回手,吹了吹上面还粘着的雪花,将队长帮她托着的暖手炉重新抱在怀里,“我说的吧,这里比较薄弱。”

众人目光从冰块缓缓移到女孩儿明媚的小脸上,脑袋里似乎都冒了一个问号,眼前这画面是真实存在的吗?

队长咽了咽口水,他突然觉得刚刚去捏雪球的自己——像个白痴。

温璃转身看向最初的那个士兵,解释了一遍,“我刚刚说的话是真的,那样你会避免受伤。”

士兵深呼吸了一口,忙不迭地点头,嗯嗯,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信。

见他真的听了进去,温璃满意地绽开了一抹笑容,“那就好,我走了。”

“您慢走。”士兵下意识回道。

目送着女孩儿慢悠悠离开的身影,众人都受惊不小,他们看看那块冰,又瞅了眼自己面前的这块,一股极强的落差感从心中升起,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士兵们都垂头丧气了一会儿,不多时,他们一个个又鼓足了勇气,目露凶光,又一拳一拳地砸在冰上,他们也想变强!连一个女孩儿都能做到,他们也一定可以!

队长瞧着这帮家伙又恢复了信心,自己也有些热血沸腾,他身为队长,可不能落下了。

于是,他的面前也多了一块冰。

不远处,温璃回头看着这群斗志昂扬的士兵,眼睛有些热,唔,她也有点想那群小兔崽子了。

来云城这么久,都没收到楚尧的消息,也不知道没有她的日子里,那些家伙在做什么。

天空开始飘雪了,霁尘安静地站在校场门口,男人透白的手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他从头到脚都包裹着黑色,风吹得他的衣袂轻扬,美的像幅水墨画,。

他有着与这圣洁大地格格不入的气场,却又莫名融入其中,如斯矛盾。

大抵是瞧见了自己心爱的姑娘,才让他甘于隐藏身上所有的阴戾。

粉粉的那颗“球”走到了霁尘的面前,“殿下怎么不进去?”

温璃以为他是来看手下训练的。

霁尘的手臂往前伸了几分,将女孩儿纳入伞下,微微垂眸,温柔又认真地回答道:“我来接嫣嫣。”

温璃避开了他的注视,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昨日他将自己抱到寝殿上药后,温璃就莫名觉得头疼,还有些吃不消。

霁尘她知道的,除了自己能调查到的,关于这位太子爷的传言暗地里也很多,坊间得出的第一结论就是——远离。

没人传其相貌,也没人传其手段,他就像一个未解之谜,但人们只要一提起他,都避之不及,仿佛成了一种禁忌,令人费解。

“殿下,我们是不是之前认识?”温璃已经是第二次问到这个问题。

“我见过嫣嫣。”

男人依旧是这样简单的回答,一点多余的信息都没给温璃透露,等了半晌,他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温璃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许是因为男人太过赏心悦目,也太过温柔,她格外能包容。

换做旁人,她非得拎着他的领子先揍一顿再说。

说话说一半,什么毛病。

小姑娘恼他,霁尘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当初的他太过不堪,他的女孩儿这般美好,不该知道。

恶魔将女孩罩在黑色伞翼之下,想将她珍藏一生。

温璃被霁尘安排在一间很清静的房中,环境幽宁,不会有人吵到她。

温璃坐在书桌前,铺开宣纸,拿了一只细毛笔涂涂画画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纸上已经多了好些弯弯绕绕的线条,她时而凝眉,时而思考,全神贯注地在上面做着标记。

半个时辰后,温璃捏着这张纸的两个角,轻轻抬起来吹了吹,满意地看着上面的线条。

这上面画的,赫然就是彦**队在城主府的布防。

只是没高兴多久,女孩儿又兴致怏怏地趴在桌子上,就算能跑出城主府,可是外面还有个城门……这可怎么办?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随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呼喊,“嫣嫣?”

温璃一个激灵坐起来,倏然将画好的图折好压在一旁的书下面,也没管纸上的墨迹干没干。

“我进来了。”随着男人的声音落下,门被推开。

霁尘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桌后的女孩儿,抬步走过去。

温璃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睛,隐隐有些不安,羽睫轻垂,遮下了那一抹复杂。

一个漂亮的琉璃瓶放在桌上,霁尘绕过书桌,走到她的面前,微微倾下身子,几乎要将女孩儿抱入怀中。

“这瓶子里的药嫣嫣先用着,手上的伤痕会散得很快。”

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对面男人衣服上传来,温璃有些奇怪,他在外面待了很久吗?可从他住的地方到这里连一刻钟都不用。

“谢谢。”他凑得那么近,温璃几乎都能看清他瞳仁里一个小小的自己。

“嫣嫣不用跟我客气。”霁尘挽了挽唇,极尽温柔地将女孩儿鬓边的碎发拨开。

温璃实在不习惯跟人这般亲近,她偏了偏头,脚刚往后退,还没迈出去,就被男人攥住了手腕。

只听传来了一道轻笑声,低低的声音伴随着磁性,格外好听。

温璃刚想开口,霁尘就从怀中拿出了一张手帕,妖异的眸子里染了笑意,“嫣嫣果真是个小姑娘,墨都沾到手上了。”

其实只有食指上的一个小黑点,是她不小心沾上的。

温璃仰头看着他一手轻轻擦拭,一手握住自己的手腕,力道不重但她也不能轻易抽回来,男人低头擦的时候,神色专注又虔诚,就像在对待一件宝贝。

“谢谢殿下。”

擦完后,温璃就将手抽了回来,另一只手不自觉触上刚刚被男人擦过的地方,轻轻摩挲着,这种感觉实在太过诡异,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嫣嫣在作画?”霁尘目光落在桌上的宣纸上,上面印着星星点点的墨迹,应该是之前还有一张纸蒙在上面。

谈到这个话题,温璃就有些心虚,余光瞥了眼旁边的书,然后点了点头。

“那能给我看看吗?”霁尘没有错过女孩的小动作,只是心里仍旧浮现出了一丝期待。

温璃低下头,心虚的同时被他看得有些囧,摇了摇头,“不行,我画的不好看。”

“呵呵……”心里期待落空,霁尘纯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他面上不显,轻笑道,“嫣嫣害羞了啊。”

温璃依旧捏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

“嫣嫣喜欢云城吗?”许是察觉到小姑娘的囧迫,霁尘换了个话题。

“不喜欢,我来云城有点事情而已。”她并不喜欢这种常年冰天雪地的寒冷之处,说着,温璃抬起头,用商量的语气跟霁尘说话,“殿下,蓝玉髓对我真的很重要,我可以用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跟殿下交换,可以吗?”

霁尘不喜欢女孩儿小心翼翼地跟自己相处,他漆黑的双眸覆上一层浅浅的雾霭,他弯下身子,离温璃又近了些距离。

“嫣嫣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的声音就如一汪清月,缓缓浸入温璃的耳朵。

“那你能给我吗?”

霁尘盯着女孩儿漂亮的眼睛,想伸手摸一摸她的眉目,又怕自己唐突了女孩,怕她吓到,他忍下了这样的**,双手握拳,深深地凝着她。

“我给嫣嫣,嫣嫣会不会就不见了?”

温璃面色微凝,她……确实是想拿到蓝玉髓之后就跑的,她跟这位太子之间不应该有交集才对,毕竟他们的身份就横在那儿。

这么两天,他从未问过,她也没说。

北疆和彦国素来不合,往年是,如今兵戎相见,就更是了。

女孩的沉默落在霁尘的眼里,他晦暗的双眸几近凝出水,偏生这男人又极为克制,他看着女孩儿,缓慢地问道。

“那我还能去找嫣嫣吗?”

温璃一怔,她抬眸,这温柔到极致的语气,她不舍得拒绝,遂点了点头。

只要他找得到的话,也可以的。

霁尘欢喜的神色溢于眼底,那里面浓稠的暗色不自觉消退了。

没待多久,霁尘也就离开了。

见主子出来,岑奇迎了上去,一边跟在他身侧走着一边回禀道:“殿下恕罪,属下派去的人查不到温姑娘的身份。”

“原来本宫的嫣嫣这么厉害啊。”虽然没听到关于小姑娘的信息,霁尘却并未生气,如妖的面庞现出几许宠溺。

“北疆国皇室查过了吗?”霁尘问道。

“查过。”岑奇如实回禀,毕竟这一姓氏就会让人比较敏感,“但是北疆国皇室并无温姑娘的存在,就连宗室也没有。”

“霁文星就不在皇室族谱,但他仍然姓霁。”霁尘意味深长地说道。

岑奇恍然,“是属下疏忽了。”

“再查。”

“是。”

翌日。

温璃睡得很足,眼见着天色都亮的透透了,才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眸子里盈了些水雾,懒懒地伸展了下手臂,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穿好衣服,把早膳吃了,温璃才堪堪走出房门。

她出去之后,一大堆下人进入了她的房门。

“嫣嫣。”

走到前院,温璃被叫住,她回头看向来人,眨了眨眼睛,喊了声,“殿下。”

霁尘唇角够起一抹轻弧,走到女孩儿跟前,对她道:“现在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吧,离开云城。”

温璃:“???”

她昨晚一直研究他们的布防,熬到深夜才找到最弱的地方,现在跟她说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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