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是幻觉。
姜小榆喉头一滑,咽了下口水平复心绪,她低头去看手机,有点怕和黎寻对视,更为关键的是,她想去看看自己没来及看的课程计划,找找线索。
施瓦兹教授周末发出的课程计划里确实有黎寻这部分,说她在筹办一场叫做“明朝”的4D全息巡回画展,要在艺术学院这四个班里征招四位实习生……
上面还有黎寻的个人简介附照片,姜小榆匆匆扫了一眼,看到一些高亮片段:意大利和美国两家知名学府的两个硕士,艺术学院校董事,获过几个业内含金量很高的奖,等一下,她竟然是J&L策展公司的创始人和总裁。
J&L是一家年轻时尚的独立策展公司,这两年在艺术界名声大噪,姜小榆这个系前几年出去的年轻艺术家霍夫曼,一开始穷困潦倒,在出租屋怀才不遇地画着装饰画挣面包,被J&L发掘后一跃成为办起独立画展的艺术新星……如果用俗气的标准来衡量,他现在的画基本上都标价六位数美金,七位数也不是没有。
……
但她确定之前没有看过这份课程计划,所以不存在看了她的照片后梦到她……姜小榆正神游,施瓦兹已经又介绍了一堆,大致就是在介绍正在进行的这个项目,接下来的讲台交给黎寻。
说话间黎寻已经将手提电脑接上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一张适度打码的中国古画。
“刚才施瓦兹教授已经介绍得比较全面了,我想补充的是,‘明朝’是公元1368到1644年中国的一个朝代,这场画展的核心是J&L拿到版权的一幅明朝古画,我们打算在C城、多伦多、圣弗兰,和中国北京展开巡回展。”
她按下遥控,投影屏幕上又出现一幅梦幻的动态3D演示图。
“展出形式为4D全息沉浸式,届时会辅展年轻画家临摹的其他明朝画作。因为是全息展,还会与知名建筑设计师的团队合作。我相信这个经历不论是对于J&L还是在座的各位,都将是异常珍贵的。”
施瓦兹又接过话头:“因为机会如此珍贵,所以我们将对感兴趣的学生们进行一轮考核,最终选出四位加入到这个项目中,好了……”他说着看向黎寻。
黎寻笑了笑,“这也是一次双向选择,下面我要请对这个项目有兴趣的同学留下来,其他的同学就可以先下课了。”
场上一时安静下来,大家各怀心思,但恐怕没有一个人的心思和姜小榆一样。
她还在灵魂出窍,想不通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莫名其妙发了一夜“春梦”,又怎么会在第二天见到和梦中那个春梦对象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教室另一边的夏原又发来消息:靠,这必须选我俩啊,这一届四个班只有我俩是中国人啊!也太巧了!
姜小榆扫了一眼,将手机按灭。
不行,这一瞬间她下了决心,这事太蹊跷了,家里这几个月出的事已经让她如惊弓之鸟,眼下她只想顺顺利利毕业就业,这怪事还是先绕着走再说。
教室里大家窃窃私语起来,接着有同学站了起来,陆续有人往外走,倒也不多,毕竟这机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诱人的,也有些人大概听到要考核就放弃了。
姜小榆收拾了东西站起身,跟着前面的一小撮人往门外走。
手机振了一下,她一看,果然是夏原:你不是吧??为啥要走啊?
她又按灭手机,打算出去了再说,可一抬头,自己正走到了讲台旁,而此时黎寻伸出手臂,将她拦了下来,脸却并没有看她,正跟一旁的施瓦兹小声说笑着什么。
姜小榆愣在了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能。
只见黎寻从容地转回头,看着姜小榆,笑了一笑,用标准的中文说道:“‘明朝’旨在展现华夏民族传统艺术魅力,这里的中国学生不多,你确定不参加?”
姜小榆虽是被问问题的,此时脑子里却涌上无数个问题:你怎么这么确定我是中国人?万一是日本人韩国人不尴尬吗?怎么你好像知道我的样子?
还有,你昨天在梦里和我这样那样了一整夜你知道吗?
黎寻见她只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又淡淡一笑,“姜小榆小姐,施瓦兹教授给我看过你的画作,我想,如果你不试试参与这个项目,挺可惜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是J&L可惜。”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还是黎寻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还要走就太过生硬了,姜小榆迅速想了一下,有没有什么无懈可击的不参加理由?答案是没有,起码这一时半会儿想不到。
“我……其实是这个项目太高端了,而且四个班只有四个名额,我刚才一想肯定轮不到我,就不做分母了。”
黎寻想了一下,“如果你想参加,先留下吧。”
她话说得隐晦,姜小榆知道这是给自己开了盏小绿灯,便道了谢又回去坐下。
刚一落座,话唠夏原又发来消息:厉害啊!记得帮我说说好话!
没过一会儿,想走的人都走了,教室里还有七八十人,都在等着下文。
黎寻将一侧秀发拨至耳后,露出一只闪闪的耳钉,姜小榆见她只戴一只耳饰在右耳。
“我代表J&L感谢大家的兴趣和信任,其实说考核太过严肃了,我会更加看重参与者的动机,再结合导师们的推荐,所以所谓的考核很简单,就请各位写一份简短的申请书发送到这个邮箱,”她说着按下遥控按钮,屏幕上出现一个邮箱地址,“标题统一为‘C城艺术学院申请 你的姓’。”
接下来是一个五分钟的问答环节,夏原也提了个问题,他问黎寻是先有了这幅古画版权,后决定策划这场展,还是先决定做这个主题展,后买的版权。
姜小榆觉得,夏原这纯粹是想在黎寻那儿刷存在感,增加录取几率。
黎寻说这是个好问题,但涉及项目宣传部分的商业信息,所以如果他加入了这个项目再告诉他。
一阵善意的哄笑后,这堂课总算结束了,黎寻像来的时候一样,踏着杀伐果断的步子走了。
夏原走了过来,“怎么样啊?想去哪儿吃?”
“简单点吧。”姜小榆刚说了这几个字,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是国内家里打来的,脸色瞬间更加苍白,这几个月她接到家里电话就害怕,夏原看了看她,说他先去趟洗手间。
姜小榆走到教室外面,坐在走廊上接电话。
“小榆啊,下课了吧?”是妈妈。
“嗯,妈,你怎么还不睡?”姜小榆看了下时间,这会儿国内已经快一点了。
“妈妈睡不着……小榆,你在那边能不能画些画儿卖啊?能帮一点是一点吧,我和你爸爸也是山穷水尽了……”
“我……我现在的画也不值钱,还差多少钱?”
“一千多万,这是现在的数目,再往后拖的话,就要滚到两千万三千万了……”姜母说着哭了起来。
“你先睡觉吧,我想想办法。”姜小榆只得这么安慰着。
又好言好语说了两句,挂了电话,夏原还没出来,姜小榆坐在石凳上发呆。
还能怎么办?在美国再申请一笔贷款,拆东墙补西墙?可目前她什么担保都没有了,只有信用分……她脑中风暴着,突然想起那张木床,想起鉴定的事,要是真的……那可解决大问题了,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没成想有一天她要这么绞尽脑汁地搞钱。
忽然又想到昨夜的梦,想到黎寻……
黎寻开着车从停车场出来,远远看见姜小榆一个人坐在走廊上,她放缓了车速,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很特别,特别漂亮,也特别有才华,她与施瓦兹谈这个项目时,对方就极力推荐了姜小榆,还给她看了些姜小榆的作品,黎寻很喜欢,觉得她很有灵气,甚至都想过与她合作的可能性,但没想到姜小榆会不想参与这个项目……黎寻一踩油门,越野扬长而去。
姜小榆突然想起什么,她的手机上有一款跟踪监测睡眠质量的APP,每天都会记录分析她的睡眠,如果她发出什么动静,例如说梦话、打鼾,则会被录下来,她这两个月因为家里的事睡眠一直不太好,于是下了这款APP……
这么想着,她打开APP,戴上耳机,翻到昨夜的录音……
突然有点害怕,想点播放键的手指悬空顿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去。
“唰……唰……”是翻身的声音……
她听到自己轻哼了一声。
……
喘息声,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姜小榆紧闭了眼睛,这声音听起来……不太健康。
“嗯……?”
“那过来……”
姜小榆倏地睁开眼睛,这声音是自己的,但两句中间顿了一下,就像……就像在和什么人说话,可明明只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除此之外只有喘息和模糊的“滋啦”声。
她倒回去重新听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
忽然想起有一个音频软件,可以滤去噪音,也可以分析出人耳听不到的频率,她将声音导了出来,上传到那款软件里……
“嗯……?”
“冷……”
“那过来……”
姜小榆手指一抖,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半晌,她呼出一口气,再伸出手指,把进度条往回拨了拨……
“冷……”
这一次她听得真真切切:“冷”。
被子的摩擦声,床板发出轻微的“吱”的一声,喘息,呻……吟……
有她自己的,还有……另一个女声……
她“哗”地拔掉耳机,粗暴地划走了这个APP。
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一下,姜小榆几乎弹了起来,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拍她的人。
“你……”夏原担忧地看着她,“怎么啦?”
姜小榆眼中的恐惧这才慢慢褪去,愣了一会儿,又坐回那石凳上,眼神呆滞。
“怎么啦?”夏原弯腰,“是家里又有什么事吗?”
姜小榆缓了缓,摇摇头。
“刚才是家里打来的电话吗?”
“嗯。”
“怎么了?说了什么?”
“说……我妈说还差钱。”
“嗐,”夏原拍了拍她的肩,“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陪你想想办法,嗯?走,先去吃饭,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就两顿。”
姜小榆跟在他身后,夏原忽然又转身问道:“对了,刚才黎大美女那个项目,你一开始怎么走啦?”
这算是问到姜小榆的雷点上了,她的脸又变回惨白,夏原见她这样,也停了脚步,“到底怎么了?”
姜小榆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奇怪……昨天夜里我……我居然梦到她了,脸,耳朵上的红痣,你注意到她左耳上的痣吗?”
夏原想了想,“没太注意。”
“为什么?我怎么会先梦到她,今天就见到了她?”
“嗐,肯定是你之前看了施瓦兹发的……”
“没有,我确定没有。”姜小榆抢白。
夏原愣了愣,“那就是你之前在哪儿看过她的照片,她在我们圈儿里挺有名的。”
这话如果在之前,姜小榆也会将信将疑,但她刚刚听了睡眠录音……
“诶?你梦到她啥了?”
姜小榆看了他一眼,又径自往前走,“忘了。”
夏原觉得今天的姜小榆很怪异,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想想大概是刚才家里那通电话又让她烦心了,刚走两步,手机也响了,他接了起来:“余教授您好……嗯,您说……”
夏原听着电话,一把将姜小榆拉住,继续对着电话里说道:“真的假的?……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挂了,姜小榆看着夏原那张兴奋到扭曲的脸,仿佛猜到了什么。
“走吧!别吃饭了!现在就去余教授家!”夏原声音都发抖了。
试读三章,不恐怖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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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梦的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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