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针,寒意无声,冷瑟瑟地铺满了青砖,浸透的青砖黑灰色镜光凌厉映着失色的天空与泥泞的草木。
“啪”一脚水珠四溅,踏碎了镜光,飞射的水珠寒意凌冽,要割开人脆弱的皮肤。
“狗娘养的!你给老子再跑!看老子不弄死你!”
“这小杂种,我废了多大的劲才从膳房捞来那一口参汤,搁着还没闻个味儿呢,孝敬他了。”
“今天不要他半条命都消不了管事您的气啊。”
淡淡的白雾一团团在空气中飘荡,转瞬即散,随着下一句说话声又再次飘出。
几个老宦官将手往棉质的袖兜里揣了揣,沉沉吐出一口雾气。
“今天我定要让这小杂种,跪着叫爹!”
“诶诶诶,找着了。”
不知何处的角落里,一小宦揪着一男孩儿的耳朵提溜到了几人眼前。
“狗东西!”
不理会男孩儿疯狂的挣扎,领头的老宦官抬腿便是一脚,用了十分的力气踢在男孩儿的肚子上,若不是还被提溜着,怕是人都要被他踢飞出去。
男孩儿被松开,蜷缩在铺满了水色的青砖上抽搐,疼痛使他失去了反抗能力。
泛黄褴褛而又短小的棉衣露出他苍白而又青紫的胳膊与小腿,细细瘦瘦,像是**岁的孩子。
雨水已将他破棉絮一般的衣裳完全浸湿,额头的发丝都似因**的寒冷而紧贴着皮肤蜷缩起。
“狗娘养的杂种东西,怎么饿不死你,老子的参汤你也敢偷?”
老宦官抓住男孩儿的头发又将他提了起来,吊着眼角刻薄凶狠,“今日这事,你可别想过去了。”
男孩儿蜷起的睫毛缓缓抬起,睫下黝黑的瞳孔看着老宦官,里头阴森森死气沉沉,什么也没有。
“不认是吧,你这小狗东西骨头就是硬。可不像你娘,身子骨软得爱爬人床,你是不是陛下的种都还不知道呢。哈哈哈哈哈哈……”
宦官别于男女的尖细嗓音笑得甚是刺耳,男孩儿浅浅地呼着气,泛紫的嘴唇一呼一吸飘出稀薄的白雾,睫毛轻轻颤着,倏然抬手抓向老宦官的脖子,一口死死咬在他脖颈上。
寒意侵透的手像是地府鬼差的爪子,碰上皮肤激起一阵战栗,老宦官还来不及反应脖子已经剧痛,鲜血流出。
“诶呦,我的亲娘喂!你个狗东西!”
他将男孩儿连摔带踹地从身上丢了出去,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指着男孩儿,“我今天一定弄死你个狗东西!真以为老子不敢!”
气得都破了音,更遭罪了耳朵。
眨眼,“噗通!”
瘦小的身影砸碎冰层,沉进巨大的水缸。碎裂的冰块锋利地割破已冻得极度脆弱的皮肤,血丝如红线在寒水里缠绕,缓慢晕开。
寒冷仿佛活物,从伤口钻进血管,蠕动去往全身。
痛苦,颤抖,却无从将它们赶出身体,只能慢慢让它蚕食,侵吞。男孩儿挣扎着伸手奋力去想抓住稀薄的光,却只有阵阵水波晃眼地回应着他。
阴沉的细雨成了寂寞的背景色。
楚妗在宫中饶有兴致地漫步,欣赏寒意雾雨,肃穆灰败之景笼罩下的皇宫。
“那里在做什么?”
两个宦人站在一成人高的水缸左右,缸中不时溅出水花,两人仿佛往水中按着什么。
“这么冷的天,还玩水吗?若说洗衣,也不该在这儿。”身侧撑伞的婢女也侧目而去,皱眉疑惑道。
楚妗缓步走了过去。
两个宦人聚精会神的,未注意到楚妗的到来,珠玉遂出声:“大胆,见到惠安公主还不行礼!”
两个小宦吓得一抖,撸着衣袖的胳膊只见在水里都冻红了,忙屁滚尿流地上前跪下,“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这地处偏僻,两小宦就没见过什么贵人。想着缸里的人,心里愈加害怕起来,目光偷偷对视,惶恐琢磨该如何遮掩过去。
楚妗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略有思索,“珠玉,去看看缸里是什么。”
“诺。”
珠玉将伞递还楚妗,走到缸前踩上垫脚的石台朝里看去,一男孩儿沉在水里,霎时面色大惊。
地上跪着的两小宦惊恐万状伏地连连磕头,“惠安公主饶命,惠安公主饶命。”
“公主,里面是个人。”珠玉说道。
楚妗略有怔忡,又闻珠玉看着水缸里满是怜悯的声音,“还是个孩子。”
珠玉废了一番力气从缸里将人拉出来,自己的衣裳也湿了大半,楚妗将伞递给她,解开自己的貂裘也给了她。
“公主,您会冻着的。”
楚妗摇了摇头,“回府还有段路,你先披着,去叫人。”
两个小宦还跪着哭求饶命,楚妗充耳不闻,到男孩儿身侧蹲下探了他的鼻息,尚存。
目光淡淡的漠然扫过他瘦削的小脸,发丝凌乱地覆在脸上,嘴唇青紫,裸露的四肢苍白可见肌肤下细弱交错的血管,带着块块淤青,还有几道泡发的伤口。
“真是……可怜呐。”吐出一口温热的白雾,楚妗将人抱了起来趴在膝上,拍打他的后背直到几声咳嗽,吐出几口水。
楚妗抓起他细瘦的手腕颠了颠,冰冷的像握了一团雪,指腹却又能感受到脉搏微弱地跳动,不由笑了,“这么想活。”
她将男孩儿抱了起来,抱在怀里,仿佛抱了个雪人,倒也不在意。走到那两名宦官的跟前,脚尖抬起一人的下颌。
“我最讨厌恃强凌弱,但我又很喜欢恃强凌弱。”她笑着说。
“惠安公主,惠安公主饶命!”
“是,是他偷东西!他偷了钱管事的东西,他偷东西奴婢们才,才……”
“他还咬伤了钱管事!钱管事才命奴婢们惩罚他的。”
两个小宦怕得几乎语无伦次,说了半晌才说出件事来,说完便又哭着涕泪横流地求饶。
男孩儿趴在楚妗肩上,瘦弱的身体很是轻巧,约是感觉到了温暖无意识地朝楚妗的颈窝凑了些,湿漉漉的睫毛也冷的打颤。
“我要如何信你们呢?”楚妗问,脸上的笑意依旧。两小宦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争先恐后的辩解,却又闻楚妗的声音,“我信不信,你们都是要死的,紧重要的交代吧。”
两人抬头,再见楚妗的神色已经十分冷漠,霎时心如死灰。待珠玉领着人来便哭天喊地地被拖了下去,钱管事跟在珠玉身侧颔首低眉顺从讨好,“奴婢见过惠安公主。”
楚妗接过珠玉带来的裘披盖在身前遮住了身上孩子的身体,又瞧了一眼停下雨的天空,“都处置了吧,免得日后再瞧见碍眼。”
话落提步离开。空旷的庭中回荡一声声求饶越来越淡,细碎的雪从天空飘落,融化在如镜的青砖上,寂静地倒映着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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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当朝尚书令陆行敛的府里多年一直养着一个姑娘。这姑娘是个盲人,在陆行敛身微时便跟着了,是他的表妹。
陆府下人叫着她“表小姐”,却都只当她是个借住的。
表小姐仅有一个使唤的奴婢,两人住在偏僻的小院子里,常年深居简出,默默无闻,与陆行敛也不亲近。
而只有南珠自己知道,每个夜晚陆行敛都会来她的院子,搂着她在她耳边喊着她的小字。
“惠柔。”
“惠柔。”
叫的那样炙热,要将她烫伤,她避无可避。
陆行敛还未走上仕途时,就使了手段将南珠弄到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他这样迷恋地叫她的小字,从未变过。
“阿兄,我心中已有属意之人。”
“他已经死了。你只有我。惠柔,喜欢我。”
陆行敛捏着南珠娇柔的小脸,不让她躲开,知道她看不见,就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念着。
“除了我,惠柔,你没有别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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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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