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小胖子纵然想反驳,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瘪着嘴,忿忿不平的蹲在写字的书桌前,看着三皇兄将皇姐送来的糕点全都收归己有,手上还捏着一只毛笔,趁着陆煜背对着他时悄悄比划上两下,仿佛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三皇兄“教训”一番。

陆煜回过头来,陆钥慌忙将手中毛笔放下,转头又拿起了书,可惜拿的太快,心又太虚,所以竟不自觉的将书都给拿倒了。

陆煜并不点破。

“皇姐的心意,我与陆钥都已知晓,转眼瞧着天气转了秋,皇都中季节又向来不甚分明,这些日子天气冷得很快,还望拢月姑娘多多关怀皇姐的身体。她自幼时便不爱顾惜自己的身体,我这个做皇弟的不能在她身旁照顾,万事便只能靠你们这些身边人了。”

拢月抿了抿嘴角,可面上仍然一幅不动声色的样子,实则手指将衣角已经攥得快烂了。

总是这样的,殿下从来只在乎公主一个人,冷了、饿了、瘦了,在他的眼中,唯有公主一人的影子,而旁的人是怎样也入不到三皇子眼中的。

这些年拢月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眼瞧着公主将三殿下的一片真心全然辜负,她就替殿下不值。

纵然她卑微如草芥,不过是这些富贵皇室眼中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可她却也想看着自己在乎的人能过上自己欢喜的日子。

哪怕要她付出所有。

齐映蓉是盛夏里怀上的,到了十一月便是整整五个月了,父皇对大皇兄宫中的这一胎很是看重,就连太后也时常问候,连带着陆煜这儿也三五不时的能瞧倒殷勤问询的小内侍,是以这日子便格外得好记。

“奴婢记下了,殿下也万万也保重自己的身子,公主心中总是有您的。”拢月盈盈一拜,垂首对陆煜道。

陆煜听了这话似乎很是开怀,忽然笑了出来:“你说的是,我万万不能辜负皇姐。”所以下个月的诗会,他必然要将这禁足解了去。

那李冯恩这些日子被皇姐拘在府中,不知有没有想明白。

他若是想明白了最好,若是想不明白......那便由不得命运无情了,所有对皇姐不利的人或事,都要消失。

齐映蓉这胎怀得辛苦,好不容易将胎坐稳了,却还是止不住的有害喜反应,宫中御医请了个遍,一个个的却又都束手无策。

陆胤看着呕吐不止的齐映蓉,脑海中不禁想起那天那个老和尚的话。

“施主命中无子嗣。”这话莫非是真的?

陆胤赶忙摇头,将脑海中这念头驱逐出去。百姓相信鬼神之说不过是因为寄无可寄,又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将所有一切都押在鬼神身上,以此来求个解脱,可他自幼熟读诗书,亦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依靠玄虚之说装神弄鬼之人,这样的人的话又怎能尽信呢?

“呕——”齐映蓉转头又吐了,侍女拿来酸梅子给她压一压口中的苦意。

她将梅子含在口中,忽见自家夫君一脸愁色,不禁问道:“殿下,可是有事?怎的一脸愁相?”

陆胤拍了拍她的背:“没什么,只是前几日父皇在吉兴殿留下的考题我解不出来,心中有些烦闷罢了,你不必理会,只需好好养胎便是了,父皇和皇祖母很是看重你这一胎,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说完这话陆胤呸了呸:“瞧我说得什么话,咱们儿子一定能平安降生的。”

齐映蓉倒被他这幅模样给逗笑了,以往瞧着大皇子是个粗鲁之人,没成想自她有孕后,整个人倒是十分周全稳妥,原本齐映蓉对他是一点好感也无的,现下竟是有些依赖他了。

“若是女儿呢?”齐映蓉故意逗他。

陆胤皱了皱眉头,复又舒展开:“女儿也好,那也是咱们皇室的第一个重孙子辈,况且姐姐招弟弟,儿女双全也不错。”

齐映蓉掩唇笑了笑,捏着帕子在他耳边悄悄道:“我父亲派来的大夫说了,这胎是个男孩呢,殿下得偿所愿了。”她面上露出小女儿的神态,看着陆胤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又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陆胤小心摸着她的肚子,道:“可是真的?真的是男孩?那我岂不是后继有人了,这孩子真是我的福星!”他高兴的喜不自胜,眼下三弟被禁足在明轩居,永嘉和淑妃便是再受父皇的喜爱也翻不过天去。

听说永嘉这几日和七弟走得颇近,看来是见三弟没什么指望,转将自己的心思放到其他弟弟身上去了。

可惜啊可惜,七弟年纪小,终是不成气候的。

“可我的儿子却要出世了。”陆胤喃喃道,将头贴在齐映蓉的肚子上,感受着来自她肚子里孩子的动作。

这小小的孩儿,还这样的幼小,在他母亲的腹中,却已经有这样顽强的生命力。

等这孩儿出世,他一定要将所有一切最好的,全都给他,要请最好的骑射师傅教他策马习武,还要请最厉害的先生教他读书认字,教他做人的道理。

“殿下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儿呢。”齐映蓉道。

陆胤笑了笑:“自然是喜欢的,不知母亲当年怀我的时候,是否也如你一般,整日与我说话,给我做那样贴身的小衣服。”

陆胤的母妃在他出生时便仙去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胤和陆煜算是同病相怜,只是陆煜比他要好上一些,起码他还记得自己母妃的脸,可陆胤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也一天没有感受到母亲的关怀,是以他其实对陆煜是有羡慕和嫉妒的。

“皇后娘娘对您也很好。”齐映蓉安慰道。

结发为夫妻,自然恩爱两不疑,虽然陆胤和齐映蓉一开始便是为了两家的权利置换而结合在一起,可这样的朝夕相处也很难不产生一点感情,而这个时候陆胤正是心门大开之时。

他冷冷道:“母后对我虽然慈爱,却终究带了一层利用。”他何尝不知道,皇后对他,当然是别有用心的,可他不过是个早死的妃嫔之子,在这宫中,若想要成活,便只能依靠皇后。

他不如三弟那样幸运,有个淑妃作为后盾,还有个疼爱自己的皇姐。

“你不晓得,这宫中夭折的孩子又何止万千,我小时候在井边玩耍,曾亲眼看见井下一具婴孩的枯骨,可又岂止那一具枯骨,宫中又哪里只有这一口枯井。你以为三弟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话说到此处便已不能再说了,好在齐映蓉及时拦住了陆胤。

“殿下慎言,宫中人多嘴杂,还请您为妾身肚子里的孩子着想。”陆胤这才止住了话头,他也知道刚才真情流露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于是不再逗留,握住齐映蓉的手道:“天气转凉你记得加衣,我这些日子不能常伴你身边。”

齐映蓉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笑道:“殿下已经对妾很是体贴了。”

出了齐映蓉宫里,陆胤转头换了一幅面容。

“赵婉如可安置妥当了。”陆胤问身边的侍卫甘棠,甘棠拱手回话:“回殿下,已然安排妥当了,那承恩伯开始还有些犹豫,可在赵小姐劝说下很快便答应了。”

陆胤冷笑一声:“这父女俩合伙演戏,真当我不晓得他们是个什么路子,只怕是心里都要乐开了花吧。这赵婉如也算是个有手段的女子,只可惜,在我大业成就之前,注定要做个无名的外室了。”

皇后是世家嫡出,最是在意体统,先前他还未成亲便在宫中弄大了侍女的肚子,皇后二话不说便将那女子的胎儿堕下,还将那女子折磨致死以儆效尤。

虽说赵婉如出生还算可,然而在皇后眼中婚前失贞,终究是大逆不道,为人所不齿,若是让皇后知道,陆胤真的怕她会再行前事。

为了稳妥,暂且只能将赵婉如安置为他的外室了,反正承恩伯父女倒是乐意得很。

“甘棠,你还别说,这庶女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纵然他自己也只是个庶子,却依仗着自己被皇后抚养长大,一贯瞧不上那些个庶出的子女。

甘棠亦是个庶子,却也只能配合着回答:“殿下说的是。”

“可赵氏既然有了我的骨肉,我也不能苛待于她,况且她也还算合本殿下的心意,你去吩咐那些下人,好生照顾着,还有,这些日子赵氏哪里也不要去了,你多派几个护卫好生跟着她,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最重要的是,莫让任何人放心他与本王有任何瓜葛。”

“属下明白。”

*******

城南别庄

陆胤吩咐甘棠将赵婉如安排在此处,这里地处偏僻,环境雅致,寻常没有什么人来。

只是再怎样雅致的环境,整日整日的呆着也要将人闲出毛病来了,况且是赵婉如。她素来不是个沉静的性子,况且她努力怀上陆胤的孩子也不是让他名正言顺的将自己软禁在此处的。

更可恶的是父亲竟然就这样答应了。

赵婉如摸了摸小腹,孩子月份还小,根本瞧不出来是否怀孕。

她的孩子足足要比齐映蓉的孩子小了快半年,这可真是嫡子、庶长子,哪一头都没占到,是以......

齐映蓉的孩子绝不能安然生下。

陆胤的第一个孩子,必须得从她赵婉如的肚子里爬出去,她既然已经决定站到陆胤这边,那么便是要做人上人的,区区齐家女,怎么配压在她头上。

“那齐氏不过是个蠢笨之人,怎么能和姑娘相比。”兰儿乖巧道。

赵婉如点了点头:“是啊,她怎配合我争?”

“夫人,老爷送了信来。”甘棠精心安排的侍卫日日夜夜在门口守着,几乎连只苍蝇蚊子都飞不出去。

赵婉如听说是承恩伯送来的信,只觉得心中反胃,兴趣缺缺,便道:“放在那儿吧,我一会再看。”父亲能送什么东西来,左不过是一些嘱咐她莫要得罪了大皇子的话。

这个父亲,还不如没有的好。

赵婉如心中愤愤,便没有去管那一封信,可怜承恩伯府送来的信便这么被晾在一旁。

晚间用膳时分,赵婉如都已经笃定陆胤不会来了,可谁知晚膳用到一半,门外的侍卫忽然说主人来了,赵婉如立刻搁下筷子回到里屋去补妆。

陆胤一进门便瞧见楚楚可怜,如弱柳扶风一般的赵婉如。

他赶忙上前握住赵婉如的手,关怀道:“怎么穿得这样少,你现在不比以前,是有双身子的人了。”

赵婉如故作醋状:“殿下晓得来看婉如了,可怜婉如还以为自己一颗痴心错付,殿下如今正宫之中有个齐姐姐,恐怕能想起来婉如已经是婉如的福分了。”

她说完这话便作小女儿神态,将身子背过去,不看陆胤。

陆胤哈哈一笑,不由分说便将赵婉如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赵婉如羞得锤了垂陆胤的胸口,口中还娇羞道:“殿下,你坏!”

陆胤捏着她的下巴,将她调转过去的脸又转了过来对着自己。

“更坏的你都见过。”说罢便要抱起赵婉如往床上去,却被赵婉如阻下了:“哎,殿下使不得!”

陆胤眉头微皱,赵婉如心沉了沉。

果不其然,这陆胤不过是拿自己当个泻火的工具,他那些不为人知千奇百怪的招数决计不敢在正妻身上使,唯有赵婉如能够迎合他,但即便如此,那些招数早已让赵婉如苦不堪言,现下有了孩子,陆胤才稍微收敛一些。

可赵婉如的孩子在腹中还没有两个月,还未坐稳,陆胤不敢和齐映蓉强来,便不顾她的身子,想要孕期行那事。

虽说赵婉如此前也并没有对陆胤抱有什么幻想,但他今日举动却着实让赵婉如的心更加凉了三分。

她强颜欢笑,安慰着陆胤:“殿下不必着急,妾有一法子可以为殿下排忧解难。”

......

赵婉如忍着口中的恶心,给自己倒了杯水漱口,陆胤躺在床上翘着腿,看见了被赵婉如随手扔在桌子上的家信。

“那是什么?”他随口问道。

赵婉如道:“是父亲写的信。”

“怎么不打开看看?”他也是一时起了兴趣,饶有兴致,想看一看寻常人家是如何读自己的家信的,毕竟皇后和陛下是不会给自己写什么家信的。

赵婉如便将那封信笺展开,捏在手中,只是打开时却发现并不是什么家信,而是一封邀请函,来自于永嘉公主府上的诗会的邀请。

她装作毫无异常,脱口而出:“婉如吾女,近来可好,万望保重。”这邀请函绝不能让陆胤发现,若是他发现,绝不会让自己去的。

“这么简短?”陆胤问道,却并无什么疑惑,毕竟永嘉公主的驸马曾经是赵婉如的未婚夫婿,这二人有着这么一层关系,想来是再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父亲一向没什么话,这封信已是很难得了。”赵婉如笑着回答,陆胤点了点头。

确实,男子没有女子那般温柔多情,像他,也是不会给妻子写什么家信的,他便道:“想来你离了家,你夫亲心中挂念,实乃人之常情。”

赵婉如心中冷笑。

挂念?父亲从来不会挂念自己的,他的心里只有早死的原配的嫡女,纵然那嫡女出嫁多年,远在天涯,父亲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思念她,至于自己么,父亲只是想让自己在这封邀请函中做一个抉择。

“那日在大皇子妃的宴会上,有幸见到了永嘉公主,她似乎想在下月给三殿下选妃呢。”赵婉如试探道。

陆胤“嗯”了一声:“三弟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择取良家女成亲了。至于这人选么,不知我那皇妹可有中意人选。”

赵婉如道:“怎么是公主殿下为三殿下择妃呢?这似乎并不合礼。”

陆胤讥笑道:“我这个皇妹和皇弟历来如此,眼中只容得下彼此,尤其是我那三皇弟,除了陆晚晚,仿佛这宫中所有人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会动的死人罢了,淑妃又一向不爱管他的事——谁受得了好心办事却还落个埋怨的呢。”

赵婉如似懂非懂,依偎在陆胤怀中:“以往只听说三殿下和公主关系极好,未曾想竟是已然好到这种程度,好在是公主嫁了,否则还真是引人怀疑呢。”

她这话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陆胤饮了一口茶,挑了挑眉:“谁说不是呢。”陆晚晚究竟是不是父皇的种,听母后话里的意思,倒是颇有些内情的,只是他现在苦于没什么证据,不能将陆晚晚那野种的身份公之于众。

只要陆晚晚和淑妃恩宠不再,陆煜亦不过是案板上的一条杂鱼,还能拿什么和他斗呢。

然而......现下这消息只有他和母后知晓,万万不能走漏了风声,便是赵婉如,也不能。

陆胤拍了拍她的脸,嘱咐道:“皇室的事情,你还是少言以免惹火上身,况且父皇这般疼爱我这皇妹,一不留神便是灭顶之灾啊。”

赵婉如赶忙应道:“我自然知道的,殿下放心好了。”

但就看陆胤会不会让齐映蓉倒陆晚晚的诗会上去了,只要她去了,便就是好戏上演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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