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忽听场中人高声喊道:“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周围的侍卫忙不迭的一个个跟下饺子似的跳下去要救人,而那些不会游水的世家子以及寒门士子们只能呆看着,间或有一两句奚落。

“谁这么大胆子敢砸永嘉公主的场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陆晚晚站在绣楼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湖面渐趋于平静,侍卫看了陆晚晚一眼,露出踌躇的表情:“公主,要不要施以援手......”

陆晚晚却道:“不必,他若一心求死,谁也拉不回来。”自第一次针锋相对开始,李冯恩就存了死志,他自觉做了驸马是在辱没他的才华,是以就算后来陆晚晚告知他赵婉如的品性,他也是半信半疑的,在他心中,陆晚晚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陆晚晚将手中用来看场中诸人的窥光镜放下,凤眸眯得狭长,云层中似有微光透出来——原是月色被遮掩了去,场中明明乱得不行,却诡异的透出一种静谧。

而这种静谧并非是声音上的,而是来自于那无言的内心。

李冯恩一头扎进湖心中时,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可是当他整个人被泡在湖水里时,他却突然想起来他那一天福气没享过的老娘。

老娘辛辛苦苦将他供养至如今,他却在今时今日选择了歧路......他下意识的就往湖面上看,真美啊,岸上的光照在湖水里,被黑黢黢的夜色吞噬了一大半,是以夜色朦胧得很,也曼妙得很。

像是......女人的裙摆,波光粼粼的。

他伸手想去抓从岸上透来的微光,身子却不听使唤的径直往下沉,越来越乏力,他看见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小泡泡,一时将自己幻想做一条鱼,可终究要死在这湖中么。

不知公主又在哪里呢,大概会骂他蠢吧。

然而事实上,陆晚晚的确觉得他是蠢货,但这蠢货的结论却并非今日就下了的。

赵婉如攥着衣角,前厅男宾的动静太大,这边女眷们想不在乎都不行,不知是谁说,驸马爷和公主起了争执,被永嘉公主一把推进了湖中。

赵婉如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这一定是讹传,公主怎么会对驸马起了杀心呢,李冯恩便是再忤逆,公主大不了将他休了便是,何必动怒......

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永嘉公主是什么脾气,旁人不晓得,她可是晓得的。她是那样的骄横,不过瞒着世人装作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子,骨子里是个再无礼不过的人。

那淹着李冯恩的湖水一瞬间似乎尽数浇在了她身上似的,赵婉如只觉得浑身像被浸没在了冰窖里,冷得透不过气来。

身侧的尚书千金见她面色不好,便问道:“这位小姐你怎么了?”

赵婉如转过头来,露出一幅苍白的鬼一样的面容——被吓得。若是李冯恩和自己之事东窗事发,那么公主......公主怎么会放过她呢?

公主只会比齐氏的手段更狠。

她强打着精神摇了摇头,先谢过那位尚书千金的好意,然后问她:“敢问前头究竟怎么了,何至于这会子公主都不来,莫不是那婢女所说皆是真的?”

尚书千金面露难色,她家家风严谨,对于这种捕风捉影之事,父亲向来不让她相信,于是她摇了摇头:“不晓得呢,已经差使了丫鬟婆子去前厅打探,可这种事,咱们闺房里的姑娘们怎么能巴巴的去瞧,还是得等公主府的管事来通报。”

可是公主府的管事又怎会将实情托付出来呢,左不过瞎报个幌子便将众人糊弄过去了。

赵婉如见从尚书千金身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内容便不再追问了。

时间过得很快,赵婉如也等得焦急,过了好一会,公主府的孙姑姑才姗姗来迟,语含歉意对众人道:“真是不巧了诸位,今日这诗会恐怕是不成了,公主府上出了些事,公主让老奴向诸位小姐夫人致歉。”

这些个女眷们大多心中不满,但却不敢露出些什么来,个个都是眼带笑意,对着孙姑姑一阵笼络,口中道:“无事,不妨碍。”

赵婉如并没有上前奉承。

等到众人散得差不多了,孙姑姑才差小丫头特地拦住要走的刘家千金刘雨燕,不知孙姑姑说了什么话,竟使得刘雨燕满面通红的,但最后她还是乖乖的跟着孙姑姑走了。

赵婉如从巨大的芭蕉叶后现出身来,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看来永嘉公主并未打消自己要为三殿下和刘家做亲的念头,只是不晓得三殿下是怎么想的,他才解了禁足,不知今日来没来这儿。

应当是来的,三殿下怎么会错过永嘉公主办的诗会。

赵婉如本是害怕的,但现在也顾不上心中的恐惧了,若是能掌握了永嘉公主的痛脚......或者在陆晚晚和陆煜之间搅动一些风云,她也就无瑕再顾及自己与李冯恩那档子破事了。

天可怜见,她当初和李冯恩藕断丝连便是想着李冯恩和公主乃是夫妻,那么李冯恩自然知道些旁人不晓得的内幕,可谁知这李冯恩真是个呆头鹅,和公主做了大半年的夫妻,竟然对公主什么都知之不详的,并且,就连公主的寝殿他都没进过几次......

****

李冯恩呛了一口水,醒过来时,便瞧见陆晚晚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驸马有什么想不开的,竟然要以死相逼,因为本公主不肯为你生孩子?”陆晚晚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道。

李冯恩愣了一愣。

公主不肯给他生孩子?这是从何说起?

“啊?”李冯恩一幅呆头鹅的样子,陆煜目色微深,里头酝酿了风雨。

陆晚晚继续道:“即便如此你也该与我好好说,若是你与本公主好言相说,本公主也许就允准你了呢?”

李冯恩不知她在说些什么,正要挣扎起来时,陆晚晚忽然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若是不想身败名裂,便照我说的去做。”

李冯恩目露诧异,但很快便将这诧异收了回去,待目光触及到在场的诸位时,一切便已明了了。

原是三皇子在场,不止三皇子,还有朝中近日新崛起的新贵洛嗣源。

洛大人眼中,对公主是满满的好奇。

他听完自己与公主的对话后竟然是轻飘飘来了句:“原来你是公主。”这讶异未免有些太过敷衍,似乎早有预料,只不过是在陪着公主做一个游戏,现在游戏结束了,而他也要例行公事般,将公主“苦苦”隐藏的身份暴露在众人眼前。

陆晚晚懒得理他。

她命人将李冯恩搀起来,又在他耳边轻声道:“一会有人去卧房找你,望你自重。”

找他的会是谁呢?答案不言而喻。

李冯恩目光呆滞,任由公主的侍女将他连拖带拽的弄回自己的寝房。

诗会上的人散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打算告辞了,原本还要轰轰烈烈办个令京城之人皆难以忘怀的诗会的,结果却以这种情况结束,这也是陆晚晚始料未及的,但好在,原本她就醉翁之意不在酒,重要的不是诗会,而是......诗会上的人。

今日驸马投湖,明日朝堂之上便会有人向父皇奏禀,公主荒淫无度,竟将驸马逼迫至寻死的地步。

李冯恩啊李冯恩,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能带给自己惊喜呢。

但人生若是平淡得一帆风顺也未免太过无趣,正好李冯恩这块送上门的肥肉,那些背地里的人该心痒痒了,毕竟不吃白不吃。

而陆晚晚与她们的较量,却是从此处才开始的。

她迟早要将那些人悉数揪出来,然后放在阳光下曝晒,看看她们会不会如鬼怪一般,化作烟雾,消散溃烂。

“你们也回去吧,也瞧见了,我这公主府已然够乱得了,便不留你们了。”

洛嗣源立马道了别,就剩下陆煜一个,周围没了人,他便能肆无忌惮说些方才不能说的话了。

陆煜近前一步。

只恨此刻天上未降下大雨,不能将他浇得浑身潮湿,显得可怜凄惨。

他最知道阿姐吃哪一套。阿姐对别人,是软硬不吃,但若是对他......便是吃软不吃硬。

只要他稍稍示弱,阿姐便会软下心肠来。

那时候在明渠中,便是这样的。

陆煜以为,陆晚晚会永远都吃他这一套,可是他忘了,所有人都是会变的,何况陆晚晚。

他伸手去拽陆晚晚的衣袖,这一回她没有甩开。

陆煜面露喜色,但又很好的被他掩藏住了,他渐渐靠近,直到他的影子将陆晚晚的影子囊括其中,他倏忽开口,似是撒娇,拉着陆晚晚的袖子一晃一晃的:“阿姐,还在生气么,我再不敢了,你疼疼阿煜。”

他的手渐移向上,而后在陆晚晚的意料之中的,将她环抱住。

下巴还蹭了蹭陆晚晚的肩窝。

陆晚晚的拳头攥了又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推开陆煜,也不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推开陆煜。

“阿煜,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了。”她缓缓道,手指插在他的发里,拍了拍他的背,像长辈给孩子拍一样。

陆煜讨厌她这个动作,但却又忍不住依恋。

“阿姐是为了谁。”陆晚晚一定是找到了比他更好的替代品,毕竟,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罢了。

若是不听她的话,便要被抛弃。

可是。可是阿姐,你甩不掉我了。

陆煜想扬起嘴角,以笑意看着陆晚晚,可是最终却摆出一副怪里怪气的表情,他渐渐松开她的肩膀,而后道:“也好。”

怎么可能也好。

无非是为了陆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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