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风裹着沙尘,吹得“归流驿”的旗幡猎猎作响。
吴适归勒住马,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招牌上。他刚推开木门,便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
谢流光正支着下巴坐在柜台后,像是等了许久。他今日未着劲装,只松松套了件月白长衫,领口微敞,在粗犷的驿站里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精致与闲适。他目光在吴适归身上慢悠悠一转,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我当是风声,”他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小钩子,清晰地将每个字送入吴适归耳中,“原来是把吴兄这尊‘身不由己’的大忙人,又吹回来了。”
吴适归脚步未停,沉稳地走到柜台前,放下斗笠。他习惯了对方这种带着刺的欢迎方式。
“途径此地,叨扰一晚。”他照旧说道。
“途径?”谢流光挑眉,指尖推过一杯早已备好的温酒,琉璃般的杯壁映着他狡黠的眼波,“上回在驳银城也是‘途径’,喝光了我带去的三坛‘春风渡’,结果第二天人影都不见一个。”
这话语带调侃,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吴适归心上。他接过酒杯,指尖触及微温的杯壁,低声道:“……身不由己。”
谢流光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那点怨气忽然就散了。他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压低的声音带着气音,像羽毛搔过心尖:“这次……能多留几日?”
他的靠近带着一股干净的、像是被阳光晒透的沙砾与草木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吴适归。吴适归喉结微动,几乎要沉溺在这份熟悉的暖意里。
“城主事务,说不好具体时日。”吴适归稳住心神,抬眼看他,目光沉静,“但若无急令,当会盘桓数日。”
谢流光笑了,这回的笑意真正抵达眼底,像春水漾开涟漪。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凑近了些,几乎在吴适归耳边低语:“那间朝南的房,我一直给你留着,谁出双倍价钱都没给。” 他话语里带着点求表扬的意味,又藏着不容错辨的独占欲。
随即,他直起身,变戏法似的从柜台下摸出那个小陶坛,指尖在坛口轻轻一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风流姿态:“喏,真正的‘烧刀子’。上次你说‘春风渡’太柔,不堪入口,这次……敢不敢试试我的珍藏?”
吴适归看着他如同展开华丽尾羽的雀鸟,在自己面前肆意展示着他的细心与魅力。他沉稳地伸手,却不是接酒坛,而是稳稳握住了谢流光那只欲开封的手腕。
“激将法?”吴适归直视着他微微讶异的眼睛,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待你备好足够的下酒菜,我自然奉陪。只是,若还是三杯便倒,这次可没人背你回房。”
谢流光手腕被他握着,不挣不避,眼中的光反而更亮了些。他轻笑一声,顺势将酒坛塞进吴适归怀里:“等着。”
他转身去后厨吩咐,背影依旧潇洒,耳根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吴适归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酒坛,那沉稳的面容上,极淡的笑意终于如水纹般缓缓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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