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达兰府。
达兰大臣焦急地在自家院子里来回踱步,方才手下人送来一封密报,达兰大臣看完密报之后便肉眼可见地焦急起来。
“来人,去看看宋将军怎么还没来?”
旁边候着的下人迈着小碎步朝着大门口跑去,还没等到门口,门外传来马蹄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马背上跳下来,将手中长枪扔给朝着自己跑来的下人。
“达兰呢?”
“回将军,大人在院子里候着您呢。”小厮抱着长枪,险些没跪在地上,吭哧瘪肚半天才把长枪放好。
宋若文寒着脸,大步朝着院子走去,远远就看见达兰在那来回踱步,一股闷气从心里直直往喉口上窜,他脚步加快来到达兰面前。
“宋将军啊,你终于来——啊——”达兰话没说完,就被盛怒中的宋若文一脚踹了出去,他圆润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如同一只肥硕的年猪在地上扑腾。
“你干什么!”达兰破了音的嗓子在院子里盘旋上升,发出阵阵回响。
宋若文指着他,语气森寒:“谁让你将西南的舆图卖给了西北的人?你是猪脑子吗,泄漏军情乃是杀头大罪,你若想死何必多走一步,老子现在就能送你上路。”
“宋若文!这还是在达兰府!”达兰从地上蛄蛹着往后退,他一脸惊恐地指着宋若文疾言厉色,试图用自己的身份带给他几分压迫。
“你该不会认为我真的在乎你的官职?”宋若文常年混在军队里,丝毫不怕他的威胁,达兰也愈发害怕。
因为他知道以面前这个人的性格是完全做的出来送他上路的事。
“不不不,我错了,你站那!”达兰撕心裂肺,哭嚎着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一一说了出来。
前段时间西北的商行来西南采买,按照以前的规矩拜访当地官员以获取便利之行,达兰在西南独霸多年,利欲熏心导致看不清自己的地位,常年被宋若文一个守军将军压得抬不起头。
这时刚好有一个人在他耳边吹捧,将达兰吹捧得飘飘然,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在烈酒的加持下让人顺利买走了西南守军的舆图。
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宋若文在与西北守军互相争夺苍城归属的时候落了下风,得知真相的宋若文恨不得将达兰这个蠢货千刀万剐。
“你那晚到底做了什么?”宋若文听完后忍着怒气,强行压着自己坐在椅子上。
达兰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尘灰都没来得及拍,就想蹭着坐在椅子上,结果被宋若文胆寒的眼神钉在原地。
“我……我就是收了他给的金子,帮他办了一点事而已。”达兰还在嘴硬,为自己辩解着。
宋若文眼前一黑,险些没压住火气,他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西南守军的所有布防都被人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回京城,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达兰被他森寒的语气吓到,肚子上的肥肉颤颤巍巍,他小心翼翼问道:“是……什么?”
“蠢货。”宋若文露出森白的牙齿,阴森笑道:“当然是满门抄斩啊。”
达兰浑身的肥肉被吓得一抖,他动作异常流畅飞奔到宋若文脚下扑倒,抱着他的腿就开始哭嚎,“将军啊,快救救我吧。”
宋若文现在也是满肚子的苦水,且不说达兰这个蠢货惹下的祸,前几日从北疆传来的书信他这几日翻来覆去一直看着。
上面的言辞恳切真诚,但达不到让宋若文抛下多年的骄傲去做叛经离道的蠢事。
可他的侄儿已有多年未叫过他叔父,这次竟然肯在书信中叫他一声叔父,还真是稀奇。
“闭嘴,老子正想着呢。”宋若文一脚踢开达兰,他嫌弃的抖了抖腿,大马金刀坐在那里低头沉思。
达兰见状将嘴巴闭紧,连滚带爬到门口招来小厮,让他好好准备一桌吃食送到这里来,随即非常安分的坐在一旁等着宋若文的解决方法。
一炷香过后,宋若文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达兰等的心焦,还没等他站起来,冷不丁从宋若文嘴里冒出来一句话。
“要不我把你上交给朝廷,你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辩解脱罪?”
宋若文想了半天,只想出来这么一个好办法,他想破脑袋都没能想出来能让达兰不被满门抄斩的脱罪之法。
“大人啊!!!!”达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熟练地抱着宋若文的腿又开始嚎,整个院子都充斥着他的嚎叫声。
宋若文开始头疼,冷声呵斥:“闭嘴,再吵吵我先送你上路。”
达兰瞬间安静如鸡,他缩着脑袋看着宋若文,大盘圆脸上写满了信任。
思来想去,宋若文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随即他低头看着达兰,“你修书一份,送往凉州。皇女梁颂此时正在凉州,若你能让她开口帮你,或许还有救。”
达兰喜形于色,瞬间从地上蹦起来,脸上的肥肉颤了颤,惊喜问道:“当真?我听说这位可是从冷宫里重新爬上了公主之位,若真能让她开口帮我,那我岂不是不用被杀头了!”
宋若文看着他一脸蠢样,忍住没提醒他,若梁颂当真帮他,恐怕整个西南都要沦为她的囊中之物。
“对了,若殿下问起,你别提我的名字。”
“好好好,你还真是个怪人,我明明是个贪官你却不杀我,上一个达兰大臣如此清廉,你却将他砍头抛到乱葬岗,真是怪啊。”
宋若文皮笑肉不笑:“你若不听话,本将军也会把你剥皮抽筋,扔到猪圈里喂猪。”
达兰惊恐地看着他,打了个冷颤往后退了几步,“你……该不是真的想过杀了我吧?”
“呵呵,你猜猜。”
宋若文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让你的人这段时日把皮给我绷紧了,若再犯事,杀无赦。”
达兰望着宋若文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与宋若文相识数十年,早就摸清了对方是什么性子,至于上任达兰大臣因何而死。
他冷冷一笑,甩着袖子迈着四方步走出了那方小院。
“来人,备车。”达兰挺着肚子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吩咐,“找几个好手,将我前段时间采到好玉抬上几箱,随本官前去凉州求见救命恩人。”
*
昭武二十一年,新岁伊始。
梁颂裹着冬裘站在驿馆门口,看着门前那些孩童在此处燃放着烟火。
前几日她光明正大从城门入城,借此掩盖自己早已在凉州活动的动静,谢柳书为此摆设宴席为梁颂接风洗尘。
北侯军众人一同跟着赴宴,宴席上众人言笑晏晏,看似平和的外表上,实则内里早已翻江倒海。
谢书言隐匿在司马府内观察着众人,真正的谢柳书在此刻重新拿回自己的身份,与梁颂一同举杯同庆。
“殿下,柳书在此多谢殿下不杀之恩。”谢柳书举着酒杯,温和地朝着梁颂笑了笑,他眼底与谢书言不同,是带着平和的温润。
梁颂搁下酒杯,瞥了一眼谢柳书的脖子,不经意道:“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不过你那日将和书的手下伤得不轻。”
那日雀被谢柳书捅了一刀,至今还躺在床上静养,付雲远在北疆没跟过来,得亏是梁颂在要塞养病时学过一些药理知识。
谢柳书闻言讪笑:“情急之下,动手重了些。殿下此次答应赴宴,应是带着问题来的吧。”
他微微偏头看着梁颂身后跟着的宋怀玉,久久不见故友,每次都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着以前的亲友,现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站在他们面前。
梁颂他们和谢柳书互相交谈着,这一桌就只坐了五个人,剩下的全部分散在其他桌上拼着酒。
谢和书兴致缺缺吃着菜,身旁坐着充当冰块的傅桑,后面还有几个同僚扯着闲篇,也不知道这司马府有什么,能叫这群大老粗如此兴奋。
“诶,你说他们这么聊天有什么意思?”谢和书用肩膀撞了下傅桑,示意他看向坐在一旁神情认真的三个人。
傅桑移动眼珠子,似乎对他们的交谈的内容并不感兴趣,此次宴席谢柳书专门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周围一里之外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傅桑瞅了一圈,嘴巴微动:“你二哥就在那个树上站着呢。”
谢和书脸色一黑,险些将手里的碗扣到傅桑脸上,“滚,你大哥。”
傅桑:“……”这女人又哪根筋搭错了。
注意到这俩人的小动作,宋怀玉偏头看了眼插了一嘴说:“傅桑说得没错,你大哥正拿着袖箭瞄准你呢。”
谢和书彻底黑了脸,将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拍,唰的站起来挤到梁颂和谢柳书之间,嘴里还念念有词。
“殿下见谅,谢书言那个疯子真干得出杀我的事情,谢柳书你那边一点,给我挡挡。”
梁颂哭笑不得看着谢和书的动作,抬脚踹了一下宋怀玉的小腿,横了他一眼:“别听他们胡诌,那树上的人是傅桑手底下的人,不是你大哥。”
“……”
谢和书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动作一动不动,她默默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梁颂,“真的?”
梁颂点头:“真的。”
谢和书起身,盯着傅桑说道:“咱俩联络联络感情。”
下一刻,正在拼酒撩闲的北侯军众人,看见了他们脾气不怎么好的谢和书将军一脚踹到了傅桑的胸口,两个人跟疯了似的扭打在一起。
梁颂看见这个场面呆了呆,她犹疑地看了眼宋怀玉,问道:“他俩这是什么联络感情的方法?”
宋怀玉和谢柳书互相对视一眼,憋着笑说:“殿下不必见怪,他俩一向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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