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梁颂被软禁在府中的日子终于到了尽头。

这期间朝中局势已然明了,自杨绣与杨满下狱后,称病已久的杨微重新出现在朝堂中,没了梁颂的把控,整个朝堂成了杨微的天下。

梁墨性子矜傲目中无人,自诩才华横溢不愿屈居人下,对上杨微这个老狐狸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纵使他有顾景这个大理寺卿作为幕僚,但杨微是三朝元老,他的学生几乎占据了一半的官员,羽翼未满的梁墨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殿下,该上朝了。”

三娘在外面轻轻叩门,她于一月前策马回京,带回了西南那边的捷报,之后便贴身跟着梁颂。

梁颂慢条斯理系好腰带,将那枚金令潦草地挂在腰间,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回京不过数月,变化竟如此之大。

被宋怀玉精细调养好的身体慢慢回到了成婚前的老样子,这段时间旧疾复发虽没有过往那般痛苦,却还是有些忍耐不住。

沾染血色的锦帕被人扔在桌上,梁颂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迹,长发披散着打开了房门。

“人都到齐了吗?”

三娘从厨房端来一碟汤包,跟在梁颂身后一边吃一边说道:“都在门外候着呢,殿下,当真要动手?”

梁颂脚步不停,反手从三娘手上的碟子上拿过一只汤包塞进嘴里,浓郁地香味在嘴里迸发,她紧蹙的眉头微微疏散。

“杨微等着在朝上看我的笑话,我怎么能失了礼节,自是要送他一份大礼。”

此前在外执行任务的暗卫和亲卫现在整整齐齐站在前院里,黑甲披身,腰间佩刀锃亮。

傅桑执刀站在最前面,看到梁颂来后上前,将一枚令牌交与她手,“殿下,这是锦卫司统领的腰牌,见此腰牌,锦卫司所有人都可调遣。”

梁颂看着面前的小小的腰牌,微微挑眉:“这是作何,今日又不是让你们去送死,收回去。”

“遵令。”

三娘早在他们说话间就已经解决完所有的汤包,将碟子随手塞到旁边的花盆里,表情严肃跟在梁颂身后来到人前。

抬眼就看见梁七和梁十这两个兔崽子仗着前面人多,在后面偷偷给嘴里塞着糕点。

三娘嘴角抽搐,手心痒痒想给这俩货一人一巴掌。

梁颂也看见他们的举动,但并未多说,而是简单交代几句就将人遣散,三娘在后面追问。

“殿下,真的不留几个人在身边?”

梁颂低咳几声,咽下涌上喉口的血腥,说道:“有你足矣。”

如果有人能俯瞰公主府,就能发现分成几个队伍的暗卫亲卫们,他们的方向通往京城四处。

各家都在公主府门前安插了不少探子,见到傅桑带人出门纷纷追了上去,却在一条街之后失去了所有踪迹。

其中一个人回头看了眼其他探子藏身的地方,扬声道:“都跟丢了吧,还是回去跟你们家大人说一声,以防万一。”

没人能知道梁颂今天要做什么,就连上朝时,有些人都胆战心惊地害怕这个祖宗在朝会上公然和杨微叫板。

门外的太监陡然拔高的语调让殿内所有人都为之一惊,今日的朝会比之往日有所不同,四皇子梁代理朝政时,通常都会搬个椅子坐在龙椅下面。

而今日,玉阶上多了两把椅子。

梁颂进来时眼神看了一圈,发现今天来上朝的人比两月之前多了十来个。

看来她当时杀的那些人都已经有人代替其官职,站在了这议事殿里。

议事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安静如鸡站在自己的位子上拿着笏板,梁颂倒还是头一回见这群老古板把压箱底的笏板安安分分拿了出来。

“各位大人,真是许久未见,本宫都有些想念你们了。”梁颂转过身看着群臣,脸上笑眯眯的说出这句让所有人后背发凉的话。

没人想见到她,就冲着她在大殿上指使锦卫司统领杀人的举动,大多数人都不敢与其有过多的交流。

梁墨没想到梁颂刚解禁就来上朝,那日梁颂的事迹传到后宫,母妃和兄长闻言都劝他不要和梁颂结仇,当年那一场家宴,后宫的妃子都对自家的崽耳提面命,远离梁颂。

“皇姐今日来得早,看来这些日子抄经有所收获。”

“自是比不过皇弟,皇弟日日寻花问柳,本宫的收获都不值一提。不过皇弟要多加小心才是,别哪一天弄出来个皇孙,这样父皇和贵妃娘娘脸上都不好看。”

梁颂抄经没怎么抄,在府里养的嘴倒是毒了不少。

梁墨脸上五颜六色的,没敢回梁颂这话,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都没想明白梁颂是怎么知道他在宫外养了人。

距离卯时还有一刻,梁颂无聊地在玉阶之上溜达,一会儿指着王大人的腰带说没系好,一会儿说孙大人的帽子带歪了,过会儿又看着陈大人不顺眼,让人把老家伙架到了后面站着,气得陈大人脸红脖子粗,抖着手不敢出声骂。

总之梁颂在朝会开始前一直折腾底下这群老东西不得安生,她借着闹事的名义看了下,补上来的这些官员几乎都是杨家养的幕僚。

而常年空缺的工部侍郎,居然已经被人填补上了。

梁颂端着茶杯喝了口,她方才刚坐在龙椅正下方的椅子上时,底下人的目光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个个神色讶异。

而此刻杨微那个老东西都没到,看来这个最中间的位子是给他准备的。

虽然不知道这老东西让昭武帝怎么松的口,会给他上来坐着上朝的机会,但今日即便他在,梁颂也让他不敢坐。

卯时一到,杨微踩着点走进了议事殿,梁颂支着脑袋看着从门口一步一步朝着自己所坐位子走来的人,稳坐如钟。

杨微早在宫门前就得到消息,说梁颂今日回朝在朝会上闹了一通,甚至占了他的位置不走。

而此时此刻亲眼看见的时候,杨微心中还是忍不住涌上几分怒气,纵然杨绣和杨满再怎么混账废物,都轮不到旁人来教训。

而梁颂不但将人下了大狱,还命人动了刑罚,杨家的人过去都没办法见到被关进大牢的父子二人。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坐在那,杨微冷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眼底杀意一闪而过。

梁颂素手一抬,指着旁边的凳子说道:“杨相来了,快快入座吧。”

这老东西刚才的杀意没掩饰好,偏偏叫她本人看了去。

以梁颂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是不会让他好过。

圆木凳孤零零立在那,比寻常人家的凳子都要简陋几分,杨微站在台阶之下,停下了堪堪迈出的脚步。

他寒着脸道:“殿下这是何意?陛下命臣辅佐四皇子代理朝政,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殿下。”

老东西一辈子锦衣玉食,没坐过硬邦邦的圆木凳,此时见到梁颂这般安排,佯装势弱搬出陛下,站在制高点对梁颂唧唧歪歪。

而底下的文武百官对梁颂和杨家之间的针锋相对早已明了,但没人敢趟这趟浑水,梁颂此女行事疯癫,闹不好就丢了性命。

杨微心狠手辣,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大小官员不在少数,没人知晓以仁善扬名天下的左相,手上早就沾满了同僚的鲜血。

这一场无声的争斗是皇室与世家,没人会想去惹一身腥。

“杨相言重了,本宫奉父皇之命与四皇弟一同上朝,前段时日在府里抄经养性,这才多久,各位大人就忘了陛下的旨意了?”

梁颂笑意盈盈错过杨稳看向面前众臣,轻声询问:“不知前几月的朝会,各位大人是没有听清楚本宫说的话吗?”

满朝文武无人敢答,个个缩着脑袋装聋作哑,无声对抗梁颂的专横。

“陈大人,听闻你前些日子卧病在床,可好了些?”

陈钟被梁颂点名,心里哀嚎一声,身体却听话的出列回应,“多谢殿下关心,臣好多了。”

梁颂无视杨微,老家伙喜欢站着,她便善解人意的让旁边候着的太监将凳子撤了,随后对着杨微弯着嘴角笑嘻嘻。

“正好,昨日从西北传来消息,流寇四起,大旱骤起,不知道各位大人有何对策。”

在京中朝会开始后,西南驻军扮演着流民,消无声息朝着京城的方向靠近,达兰大臣在宋若文纵马离城后,带人从达兰府出发,前往苍城部署。

远在北疆的北侯军凌晨时收到一封密信,里面夹着一张布防图,宋怀玉与手下几位将军彻夜不眠,对着大宣舆图和沙盘商量着战术。

而梁颂嘴里的西北大旱,确实发生在西北这片土地上,霍安带人趁着夜色抄了几家贪官的仓库,连夜开仓放粮分发给城内百姓。

流寇在城外肆意打劫平民百姓,就在前两日霍安与宋若文双双联手端了流寇的老巢。

在传回京中的密信中,宋若文假意将此事放大,为的就是让世家放松警惕。

杨微养的私兵早就被赋歌馆的人替代,每月五封密信一如既往地传回杨府,禀告他计划一切如常,无人发现。

得知西北大旱后,所有人都炸开了锅,纷纷开口吵得不可开交。

梁颂听着下面混成一团的人声打了个哈欠,目前朝中可以分为三派,一派世家,一派为四皇子,另一派则是昭武帝的人。

这群老家伙吵起来惹得人心烦,梁颂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放空思绪想着此时此刻,远在北疆的某人在做什么。

坐在帐内看着沙盘的宋怀玉打了好几个喷嚏,顾还和谢和书被他这动作吓得后退几步,林鱼还呆在原地皱眉看着舆图。

“侯爷,你这是怎的了?没睡好得风寒了?”

宋怀玉揉了揉鼻尖,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说道:“回来坐着,继续商讨。”

顾还和谢和书对视一眼,麻溜的上前坐回位置,营帐内四个人,三个人都知道这场战术是为谁在商讨,只有林鱼这个愣瓜蛋子还以为是对付胡兰。

“侯爷,还有半月就是雨季,届时胡兰大军肯定不会出动,我们可以来个出其不意,胡兰人对于雨季都有着敬畏之心,我们却没有,所以在这时进攻再好不过。”

宋怀玉低声“嗯”了句,眼神复杂地看着林鱼,这孩子摸着脑袋不明所以,傻愣一笑:“侯爷,你怎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你的想法不错,到时候与其他几位将领好好商议一番,若可行,便按你的来。”

“真的?”

“千真万确。”梁颂懒懒道,问这一句的是刑部侍郎,她换了个姿势,“西北形势严峻,大旱不可忽视,所以你们商议出来什么结果来?”

“殿下,以臣之见,可出兵剿灭流寇,将缴获的粮食和财务用于赈灾。”

“万万不可,流寇狡猾,他们能如此猖狂便是仗着对地形熟悉,若贸然剿匪,不仅灭不了他们,还会给百姓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那依你之见,要如何啊?剿匪为重,没有了匪,百姓自然就能安居乐业。”

“放你大爷的狗屁,大旱降世,百姓辛苦一年颗粒无收,最重要的就是赈灾放粮,剿匪为其次。”

政党之间三言两语就能吵起来,梁颂耳边嗡嗡响,这群老家伙人老声还大,没吵出个结果,反倒还互相骂起来了。

梁墨瞄了眼梁颂,他本想呵斥让这群人停下,奈何梁颂在那坐着,似乎轮不到自己来说话,只能憋屈的坐着不说话。

而杨微因为梁颂一言不合就撤了椅子,老东西被梁颂忽视,此刻正坐在重新搬上来的椅子上阴着脸。

眼见着那群人要打起来,梁颂忍无可忍砸了手边的茶杯,瓷片四溅在地上,水迹在地面上蜿蜒,大殿里登时鸦雀无声。

“吵够了吗?”梁颂冷脸坐直身子,手肘撑在双膝上,俯身看着这群人。

已经动手的几位默默收回手站了回去,方才还嘈杂如菜市场的议事殿,现在安静地几乎能听到针尖落地的声音。

“说了那么多,吵出来个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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